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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匹健骑在夜色里奔驰。
夜深、人静,骤雨般急促蹄声,大半个天津卫都能听得见。
两个保镖在前开道,后头是董大千、宋大少爷、马六姐,宋老大拥着方玉琴在中间,后头又是两名保镖。
争来夺去,这位美貌出众的青衣祭酒,还是落到了他宋老大手里,宋山他此刻拥着软玉温香,不免有点飘飘然的。
前头路上横着一根绳子,高度刚超过马头。
这要是碰上还得了!
可惜夜色太浓了,骑着马的那些个,谁也没看见。
碰上了。
前头两名保镖叫一声落了马。
董大千、宋大少、马六姐急忙收缰,奈何来不及了,他俩也摔了下去。
宋老大还好没有太沉醉,收缰收得是时候,坐骑踢蹄而起,打个旋落地停住了,吓得方老板尖叫了一声。
后头两个保镖自然也勒住了马,可是已经冲到了宋老大身旁,不愧是行家,就在马匹停住那一刹那,枪已出了腰,握在了手里。
可是,旋即,他俩又垂下了手,低下了头,栽下了马,没别的,只因为就在他们刚拔出枪来的时候,两把飞刀不偏不斜地拔在了他俩心窝上,刀锋全没进去了,只留把子在外。
宋老大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呢,前头一条小胡同里跳出个矫捷汉子,冲宋老大扬起了手里的枪:“姓宋的,把妞儿给我放下来。”
宋老大要探腰。
“我飞刀掷得准,枪玩得自不会差,别让我废你一只手!”
宋老大相信,绝对相信,大黑夜里,飞刀准得吓人,玩枪还能差到哪里去,他硬没敢动。
“方老板,下来吧!”
“朋友,你是——”
“让方老板下来再说。”
宋老大没奈何,只有松手让方玉琴跳下了马,方老板是唱青衣的,想必有刀马旦的底子,身手也不差,一跳就下了地。
那汉子一偏枪口:“请站过来点儿。”
方老板戏台上唱不少年了,没见过真刀真枪,急忙站向一旁。
“宋大当家的,”那汉子目光投向宋山,咧了嘴,一口牙好白:“别怪我,磕头拜把,那是你们的事,我拿了人家的,人家让我怎么干,我就得怎么干。”
这话说得已经明白了。
宋山一惊怒,刚要说话,地上的董大千跟两个保镖有了动静,翻身就要拔枪。
“砰”、“砰”、“砰”一连三声枪响,董大千三个又爬下去了。
方玉琴尖叫声中捂住了脸。
那汉子冲着宋山身后一声:“谢了,朋友。”
宋山猛扭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戴天仇,手里的枪还在从枪管冒着烟呢。
宋山暴叫:“你……”
戴天仇淡然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宋大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瘸的往前跑去。
“砰!”那汉子手里的枪喷出了一点火光。
宋大少爷倒下去了,打了个滚,没再动。
宋山心胆欲裂:“你们——”
那汉子跳了过来:“人家多少还念点情份,走吧!”
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匹受惊长嘶,驮着宋老大拨动四蹄。
那汉子回手又一枪,绳子断了,宋老大安然地让马驮着奔了过去。那汉子笑了。
方老板笑了。
戴天仇也笑了。
马六姐站了起来,也笑了。
人影一闪,金刚到了。
“一哥。”
“大哥。”
“大哥。”
“金爷。”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马标?”戴天仇问。
金刚嗯了一声。
戴天仇抱拳:“果然名不虚传。”
马标答礼:“戴爷也是让人敬佩的一把手。”
“好了,你们听着。”金刚肃容发话:“马标带小妹躲一阵,天仇带马六姐找赵大爷去,我得赶到潘家去,我答应潘小凤让潘九活着,不能让宋山伤了他。”
人影又一闪,金刚不见了。
大姑娘一声“大哥”还没叫出口,气得猛一跺脚。
“好了,姑奶奶,快走吧,枪响过老半天了,吃公事饭的马上就到了。”
他拉着大姑娘走了。
戴天仇一笑转身,跟马六姐也没入了夜色里。
这块地,刹时又恢复了寂静。
地上躺着儿具尸体,好儿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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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山越想越悲,越想越痛,越想越恼,他本来是想回家找人的,可是半路上他却拉转马头,直奔潘宅。
金刚比宋山早一步回到潘宅,他先找潘小凤,催潘小凤劝潘九暂时离家。
潘小凤不明就理,问为什么?
金刚告诉她宋山马上就找上门来。这回是来拼命的。
潘小凤一听这话慌了,带着金刚在暖阁里找到潘九,潘小凤让潘九走,潘九直不肯,正说着,门口传来了枪响,潘九霍地站起:“好宋山,他真……我为什么要躲他。”
金刚从后头抽冷子给了潘九一下,潘九昏了过去,金刚把潘九往肩上一扛,带着潘小凤从密道出了潘宅。
密道的出口,是潘宅近邻的一处空屋,望着昏迷中的潘九,潘小凤直流泪。
“小凤,不要再难过了,这是为了国家民族。”
“我知道,”潘小凤流着泪,木木然道:“我只是难受我爹为什么一直这么糊涂,落得这么个下场。”
“你放心,今后他就明白了。”
“但愿我能把他劝醒。”
“尽你的心,尽你的力,应该做得到。”
“别在这儿陪我了,你去办你的正事吧!”
“这儿不安全,不能在这儿呆,宋山知道密道,他会找到这儿来的。”
“那——你让我们上哪儿去?”
金刚又把潘九扛上了肩:“跟我来。”
金刚带着潘小凤出了空屋,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潘宅里,宋山大开杀戒,见人就拿枪打,眼都红了,嚷着要找潘九,闹得潘宅鸡飞狗跳,一转眼工夫人都跑光了。
宋山没找着要找的人,拿死物泄愤,他放了一把火。
火舌冒起时,他骑着马又走了。
他仍没回家,他去了孙老三家。
宋山走远了,潘宅已是一片火海。
金刚跟潘小凤都从远处看见了,潘小凤神色冰冷,没一点悲伤色。
她并不贪恋潘家这片产业。
她要的只是淡泊而平凡的生活。
从现在起,她应该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了。
她并不是幸灾乐祸,绝不是,由于潘家的这片产业,这份成就,使她险些失去了她的父亲,所以她不愿意要,甚至厌恶,她要的是亲情,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亲情更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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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山带着有数的几个人,赶到了孙老三家。
孙家关着大门,门口是空荡而寂静的。
宋山一马当先驰到,翻身下马,擂鼓似的敲了门,门开了,开门的一见是宋山,刚一愣,宋山一枪就把他打倒了,带着人就闯进了孙家大门。
枪声惊动了里外,好几个跑过来看。
宋山等见人就打,有的人被撂倒了,有的吓得撒腿跑了,一转眼间,前院又没了人影。
宋山停都没停,带着人就往后闯,刚到后院门口,一排子弹落在脚前,激起了一阵尘土。
宋山不得不停了下来,可是他一停下来,跳脚就骂:“孙老三,你出来,是汉子你就出来,别缩着头躲在里头装孬种。”
孙老三的炮仗脾气,哪受得了这个,带着他的人就从后院里闯了出来,手里的喷子一指宋山,骂道:“姓宋的,你欺人太甚——”
“放你娘的屁,”宋山接口也骂上了,头上蹦了青筋,两眼布满了血丝:“我欺人太甚,你他娘的派人半路打我的冷枪,撂倒了我的人,这算什么?”
“这没什么。”孙老三自不甘示弱:“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口气居然跟戴天仇一样。
宋山一听,仇火倏冒三丈,跳着脚又骂道:“好,姓孙的,这话可是你说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子我现在就是来要债来了。”
“你还要什么债,刚你走的时候打倒了我两个人,现在你一进门又撂倒了我好几个,只有你欠我的,我可不欠你的,我不为己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不然可别怪我姓孙的不客气。”
宋山仰天怒笑:“我欠你的,我滚出去,好,好,好,孙老三,咱们试试看。”
他扬起了枪,砰砰几响,孙老三身边刹时躺下了好几个,剩下的吓的急往后退,往孙老三身后躲。
孙老三瞪大了眼:“宋山,你,你,你……”
他也举了枪,砰然连声,宋山身边的也往下躺了。
宋山突然大叫一声,枪一扬,砰一声,孙老三腰一弯,手抚左胸,一缕鲜血从他指头缝里流了出来,孙老三眼都直了:“宋山你,你好……”
他还了宋山一枪,正中宋山的心窝,宋山脸色一变,手捂上了心窝,扬起枪,砰,砰,砰一连三响。
孙老三真行,连中四枪,人还不倒,中枪处血往外冒,他也还了宋山三枪。
两方面的人都看得怔住了。
就这么,你一枪,我一枪,第五枪,宋山先倒了下去,跟着孙老三也倒卧在了血泊中。
“三义堂”的大当家的,三当家的都不动了。
两方面的人定过了神,树倒猢狲散,谁也没再惹谁,一转眼都跑光了。
等到赵霸天等闻讯赶来,潘家成了废墟,宋家没了人,孙家躺着两具尸首,财物全光了。
赵霸天什么都没说,带着人就走了。
第二天,赵霸天从天津卫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一个“三义堂”,就这么瓦解了。
日本“黑社会”的阴谋,成了泡影。
川岛芳子被召回了日本。
至于金刚、马标、大姑娘,还有真正的方玉琴方老板他们的事,得赏的得到了什么赏,该有归宿的得到了什么归宿。
容笔者卖个关子。
请读者自己去猜,或者替他(她)们做个安排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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