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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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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此致命一击,高乱痛不欲生,把身子乱扭。眼看唐璜叶杏给他甩得滑下地去了,那把剑又近在咫尺,七人性命又悬于一线。

甄猛与高乱纠缠之际,越来越是愤怒,终于咬牙道:“平天王……你……我虽然笨,可是你干什么骗我……”

这话说得突兀,高乱惶急中一时不知其意,猛然间觉得颈中一热,又是一痛,原来甄猛已经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两人长发纠结一处,高乱呵呵怪叫。人的身上以牙关最为有力,盖因咀嚼食物,撕扯研磨都是锻炼,等闲人便可以碎核桃,断熟骨。这时甄猛咬来,虽然身上乏力,牙上劲道却仍较之常人的手力有余。高乱慌张挣扎,可是地上舒展、怀恨、叶杏、唐璜勉强抬动手臂,搭住他的手脚。他们手上虽然无力,但身体沉重。高乱终于为他们耽搁,失却了翻身机会,只觉脖子上虽然不如何痛,却是一点气息都无法传换。一个肺奋力抽动,几乎撑开胸骨,但却终究无法吸进一丝一毫的空气。

彤云低垂,门外飘飘洒洒的又下起雪来,洁白的雪花落在紧闭的雕花门的木格上。烛影招摇,桌翻椅倒,聚义厅中的寨主躺了一地。厅里正中悬挂的巨大的烫金的“义”字下,李响扬头端坐,一声声不停大笑,脚下高乱与甄猛的身体挺动几下,渐渐没有了挣扎。

第十一章 反骨

早晨赵东平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寒气飕飕。整盔贯甲来到帐外一看,千里一色银装素裹,昨夜下了好大场雪。在地上捧把雪来洗脸,只觉得精神一振,大笑道:“天将祥瑞!庆我拿下平天寨!”因昨夜韩威偷潜还营,通报了平天王欲降之事,半夜未睡的疲劳一扫而光。

两旁将领拱手施礼,齐道:“大帅神威!”

便即整队收拾,到了辰时三刻,发炮列队来到平天寨下受降。未几,只见寨门洞开,监军张佐纵马而出,马前一人牵缰谄笑。旁边韩威看得清楚,低声道:“元帅,那人就是寨中的平天王。”赵东平看了,冷笑道:“嘿,起个名字倒是威风霸气,实际还不是个奴才?”

那二人后边一拉溜推出七辆木笼囚车,囚车中有那偷营的光头和尚,有那曾经被俘的黑氅汉子,有那挟持自己的青衣女子,虽然好几个人昏迷不醒披头散发,但那女子却醒着一声声痛骂,声音清脆中冷冰冰的带着寒意,正是那晚的七杀叶杏。

韩威手搭凉棚,眯眼分辨一下,道:“那七人便是寨中所谓的七杀。光头的怀恨,大氅的常自在,女的叶杏,最老的甄猛,最弱的舒展,最瘦的唐璜,还有那个头上顶髻的李响,便是他杀了龙将军。”

其中李响叶杏常自在赵东平是熟的,这时点头道:“怪不得,原来便是这七个人在其中捣鬼。”再也按捺不住,大笑由心底而发,响彻云天。三军追随元帅,笑声如雷。

七杀之后,便是一千五百赤手空拳的平天寨降卒,整整齐齐的列了十队,垂头丧气,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此情此景,赵东平再无怀疑,把手一挥,七千官军齐声呼喝道:“天兵在此,速速投降!天兵在此,速速投降!”如此反复,滚滚如雷,便如雪野上山崩地裂了一般,当之胆寒。那平天王脚下吓得踉跄,停下脚步,向后一挥手,平天寨降卒便稀稀拉拉的在雪里跪下。

平天王双手牵缰,卑躬屈膝的将张佐坐骑牵往大军,赵东平拱手道:“张大人辛苦了!”隐约见张大人鼻青脸肿知道他被俘前后吃亏不少,不由大感快慰,此前与之的争端,尽都化作了快慰。

这时张大人已来到赵东平近前,拱手待要说话,忽被一阵咳嗽呛住了,赵东平笑道:“张大人为国赴险,本帅……”

突然间只见那垂手低头的平天王一探手扯住赵元帅马缰,一手便在衣下拉出一把单刀,纵身起处,一刀就将赵元帅的人头砍下。

血“刷”的一下喷起半天高,溅在唐璜脸上,热腥中带着咸味。唐璜一闭眼,心中一片苦涩。终于开始了!到底……还是要杀人!

便在昨夜,七杀几番挣扎,终于杀死了平天王高乱,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响第一个运功逼出麻毒,在高乱身上搜出解药,将其余六人也的毒也解了。其时常自在已给怀恨压得半死,甄猛兀自咬着已死的高乱不放,因牙关咬得太紧,竟把自己也憋得气息奄奄了。若是李响再慢一步,只怕他也要步搞乱后尘而去。

七人陆续起身,虽然侥幸逃过一死,但一个个怅然有失。尤其甄猛、舒展、唐璜,三人一心敬仰的平天王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小人,满腔热忱化为泡影,一时间怎叫他们不灰心欲死?与之相比,李响叶杏常自在早有去意,怀恨是个直脾气,合得来便卖命给你,合不来便拍屁股走人,倒也无事。

四人见那三个颜色灰败,心中不忍,常自在犹豫一下,道:“现在平天王也死了,咱们该怎么办?”

舒展颓然道:“还有什么好办的?”想到平天王的反复,不由得心乱如麻,道,“咱们出门把这事一说,平天寨马上散摊子。唉,左右内无饮水,外无救兵,人心涣散,大旗已倒,这次咱们也就没有路走了吧……”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相比,判若两人一般。

叶杏皱眉道:“这说的什么话,凭咱们的本事,突围自保还是不成问题!”

甄猛道:“可是这些士卒呢?”抱头恨道,“他们中有不少是慕名而来,有的人还是捐尽了家产入伙。他们仰慕我平天寨的抱负,愿追随平天王成就一番大事,可是到最后……我们……我们不是成了骗子了么……”

外边董天命的呼号还有一声没一声的传来,屋中众人面面相觑,不能做声。忽然间,院中有人惊叫道:“下雪啦!”众人听了都是一震,快步来到门边,开门一看,只见墨色高天里,飘飘洒洒落下朵朵梅花,仰头望去,火把照亮的院子上方,密密麻麻,点点星星,铺天盖地的罩下一张银片连缀的圆网。

原本死气沉沉的平天寨里突然沸腾开来,士卒们冲到屋外,张开嘴巴,乱接雪花来吃。他们已渴了数日,这时天降瑞雪,虽然一片片没多少水,但也总算解了一时之需。

只是他们越是高兴,聚义厅中的七杀越是踌躇。良久,忽然叶杏叫道:“你往哪里去?”原来是那张大人终于醒来,正要偷偷爬走,却被她一脚踩住。几人将门掩好,又再落座。李响问道:“张大人,你们商量的,什么时候出寨投降?”

那张大人额头上肿起一个瘤,鼻子也青了,眼看旁边高乱死状凄惨,已自吓破了胆,道:“辰、辰……辰时三刻……”

众人想到平天寨命运,都是黯然。甄猛叹道:“我到盼着,这雪下到最大……便将平天寨……活活埋了吧……”竟已绝望至斯。

舒展眼望外边缤纷雪影,也是恍惚痴呆,忽然间似乎想到什么,精神一振,坐起身来,两眼乱转,急道:“慢!慢慢!……我们还有机会的,这雪要下得大……我们就还有机会的!”

舒展一刀砍下了赵东平的人头,登时将官军士惊呆。好好的受降,怎么突然动起手来?旁边韩威眼前一黑,再凝神时,惊叫道:“你不是平天王!”只见那穿着平天王服饰之人,年岁要轻上一些,脸颊上也多了些肉,忽然想起,大叫道:“你是舒展!”不由肝胆俱裂,原来此前离得远,平天王又总低着头,因此他只能从服饰体态来看人,竟犯了这样大的错误。

那人正是舒展!这时他一击得手,先声夺人,落下地来时手在怀里一摸,已摸出信炮,冷笑道:“正是你家爷爷!”猛地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巨响,地上积雪被炸起一人多高。几骑正欲赶来捉拿二人的马匹受惊,咴咴暴叫。韩威纵马提枪来刺舒展,舒展封刀一架,面对面的动手却差得远了,“当啷”一声,钢刀落地。那韩威恼他偷袭暗算,提枪再刺,便要将他当场了结。却见舒展展臂叫道:“唐妈!”

韩威只觉得右手手腕一麻,操枪不住,一抢杵在地上,几乎将自己掀下马来,吓得心头狂跳。再想动右手,便再没有一点力气,慌张中左手去拔佩刀,方抓住刀柄,脉门又是一紧,左手也边动弹不得。只听对面那张监军模样的人喝道:“你走!我不杀你!”自然便是唐璜动手。

韩威在马上茫然四顾,只见官军队伍已自大乱,随着方才舒展一声信炮大响,中军所在的地面蓦地裂开,雪地里中跳出了李响、常自在、怀恨、甄猛,四人如虎入狼群一般向四方杀开。等闲士卒猝不及防之下,先乱了阵脚,各自为战时,谁是他们的对手?

中军方乱,前边的危机已然到了。只见七架囚车打开,叶杏等伪装的囚徒跳出来,晃火折子一点,七架囚车早浸透了火油,登时黑烟起处,火势凶猛,给人推动如同七架火龙咆哮摇摆,直冲向官兵队伍。

与此同时,跪在雪中的平天寨士卒往身遭雪地里一摸,纷纷掏出早藏好的兵器,发声喊,向着官军发起了冲锋。韩威心知大势已去,两膝夹马欲走,后边舒展拾刀扑上,一刀从左进右出,登时将他刺死了。

唐璜怒道:“我已伤了他的双手,你干什么还取他性命!”

舒展回过头来,两眼赤红,如凶魔附体一般,吼道:“放兵不放将!这仗我们一定要胜!”

此次官军托大,因见平天寨的士卒空手出阵,只道再不用打仗了,早放松了戒备,与受降的平天寨队伍相距尚不及五十步。到巨变发生时,想要准备弓箭已来不及了。这时前有烈火囚车,后有四杀搏命,登时首尾难顾,轻易给冲乱了阵型。七辆囚车如七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切进官军队伍,后边平天寨的队伍便趁机从豁口杀入。

官军这边连折主脑,副先锋石天勇已成了官阶最高之人,眼看大事不好,连声呼喝,道:“擅退者死!”可是现在的形势,谁还听得清他说话。恰好旁边有小将韩鹏在,忙道:“小韩将军,你去挡住囚车!”

那韩鹏答应一声,拨马回阵去追囚车。石天勇横刀大喝:“先锋营的跟我来!”勉强有百十人听到他的招呼,出阵迂回,去切断平天寨的进攻。

便在此时,只听“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震得人耳鼓鸣响,军中火光冲天,正是那几辆囚车车底暗藏的火药爆炸了。石天勇眼前一黑,叫道:“小韩将军!”只见黑烟滚滚,心知韩鹏若是及时赶上囚车,十有八九性命难全。可是当此乱军,哪容他走神,“扑通”一声,被平天寨的泼胆汉从马上扑了下来。

平天寨里昨夜的设计终于一一奏效,七千官军没有头领指挥,加之平天寨的士卒又不停大喊“赵元帅已死”、“张监军已死”,终于无心恋战,再也乏力支撑。勉强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是兵败如山倒般的溃退了。唐璜骑在马上,一手抹去面上的易容须发,纵马向战场深处驰去。

那雪下得果然很大。

“你的计划都很好……”昨天夜里,唐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冷的了,道,“趁着今夜雪大,效仿金龙帮的杀手,以白布作掩护,让李响他们阵前暗藏兵器、阵后设阱埋伏;明日易容诈降,猝起发难擒贼擒王;趁着有雪解渴,士卒们恢复了战力,全军决一死战……这计划很好……非常好……可是还要死多少人?还要杀多少人?”

他这番话说来,说得舒展一愣,愕然道:“现在是我们被包围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你还讲什么慈悲?”

唐璜气道:“我不是讲什么慈悲,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么干有什么意义!我跟着你们反出唐门,只不过因为你们与众不同,给我一个很好的抱负。可是你们自己想想,自从来到这山寨里,排兵布阵、冲锋杀敌、结义效忠、想方设法去杀人——仙人板板!咱们和官兵和唐门的人有啥子不同嘛!”几日以来萦绕心间的怀疑终于不顾一切的宣泄喷薄,不知不觉间,激动得连川话川骂都脱口而出了。

舒展听他说得如此釜底抽薪,将众人连日来的出生入死都轻轻抹去了,不由也急了,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是别人一刀砍来,我们就伸脖子等着?唐妈!当初我们说要帮平天王建新世界,你可是第一个赞成的!”想不到他竟在如此紧要关头内讧,简直要气死了。

唐璜张口结舌道:“我……我那时候不知道要死那么多人!”心底里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实在无法认可舒展眉飞色舞地玩弄他人性命于股掌的样子,不由气急败坏,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管不了别人!反正你别想让我再去杀人!”

舒展吼道:“好!你别杀人!你干净!什么都由我们去干好了,我和你不一样——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要改天换地,一定得有牺牲!我在实现咱们的抱负!”

唐璜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高乱的尸体叫道:“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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