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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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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殷若离被少女逗得笑了,当下坐下来,平躺下身体,枕着头望着天,轻声道,“嫣儿,其实这里也挺好的,望着天,感觉很安静。”

“你哄我呢。”姬羽凰嘟着嘴,脸上的愤懑却缓和了不少。

殷若离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轻轻道:“谁哄你了?我问你,你想不想去江南?”

姬羽凰学着殷若离的样子躺下来,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又睁开来扭过头,冲着殷若离眨了眨眼答:“想的。”

殷若离也张开眼,侧过身来,正对着姬羽凰的脸,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等嫣儿再长大些,我便跟师父说,带你一块儿去可好?”

“当然好啊,”姬羽凰笑逐颜开,兴奋地涨红了脸蛋,急道,“若是有人欺负若离哥哥,嫣儿便使师父教的功夫打他。”

“笨丫头,”殷若离似乎觉得有些滑稽,模样显得哭笑不得,“你个儿这么小,怎么保护我?”

姬羽凰急急忙忙地坐起来,盯着殷若离,一脸的不服:“怎么不能了?”

“只要我殷若离活着,”殷若离也坐起来,很认真地瞧着姬羽凰的小脸蛋,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永远永远都会保护嫣儿,不让她受半点伤害。所以嫣儿不用保护师兄的。”

那天的殷若离,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好看的星星,明亮到可以照亮姬羽凰的整个生命。只是,姬羽凰还不懂,什么叫少女的羞怯与懵懂,只是傻愣愣地望着笑意盈然的殷若离,好久都没有说话。

转眼间,麦田里的麦草们都披上了金色的新装,殷若离又一次去了江南。这一去,一回,花落了几回,姬羽凰都还记得清晰。

渐渐地,姬羽凰高了,知道了微笑也需要遮着嘴巴,知道了在人多的时候不可以笑得太猖狂。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每次听见那些歌儿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殷若离奇Qisuu。сom书,然后红晕悄悄地就飞上了脸颊。

他们之间,是有一个誓言的。

后来,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殷若离牵着姬羽凰的手,在师父面前瑟瑟发着抖时,姬羽凰也明白那时的他心中有多么不甘。一阵阵彻骨的冰凉,透过手心,一直传到心底。

姬羽凰再也忍耐不住,“扑通”一下,双膝已经重重地接触到了地面,接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师父的身影像一尊巍然屹立的雕像,在她的阴影里,两个人显得多么渺小。

“师父,我……”殷若离率先开了口,大约也是知道,师父素日最讨厌的,便是师妹的哭泣。

哪知,那一刻,董夫人忽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地抬起手来,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殷若离,声音却无比柔和:“你可知道你师妹的身份?”

殷若离点点头,脸色一下全白了。

蜡烛在一旁兀自燃烧着,微弱的光芒,带不来一丝的温暖。姬羽凰只觉得,这个世界的温度一低再低,快要低到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的地步。

蜡油像泪一样,积了好厚。许久许久,姬羽凰才听见了殷若离慢慢地开了口,那声音,仿佛很遥远很遥远——

“公主,属下送您回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奇怪一下,今天修改这里时发现这章的点击蹦到了100。。。。。。

十六、往昔一梦

满目的红色极尽妖冶。

红色的花,开满了遍地;橘红色的夕照铺陈在整个树林;殷若离,现在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站在自己的眼前,模样还是那样英挺,只是神色里,多了几分隐忍与坚韧。

姬羽凰其实是不喜欢红色的,但是此刻,却说不出半点抱怨的言语。看那明亮的色彩,一点点地席卷整个天地,朝着自己蔓延而来,姬羽凰的眼睛里一阵阵地收缩,紧接着,伴着刺痛,泪水一串串落下来,便再也止不住了。

“公主,你听……”

殷若离微弱的声音盖不住隆隆的乐鼓与高亢的歌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那么欢快的节奏,那么愉快的歌儿,听起来却为什么那么悲伤?

“殷……若离哥哥……”

那么显而易见的疏离感,那么陌生的称呼。原来在此时,她还是主,他还是臣。这一层鸿沟,怕是永远都不能逾越了。

几年后,当殷若离终于从姬羽凰的生命里消失以后,她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当初殷若离会选择那样的一条路,也终于能够明白他只能选择宁伶而不是自己。家国不能两全,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她居然还是不懂。

只明白,从今往后,两个人都不可能再在麦田里看天,一块儿在哪里舞刀弄剑,又或者是在一个冰冷的雪夜里,胆大包天地出走。

都不可能了。

那个曾经的若离哥哥,姬羽凰已经丢失了。他是殷若离,姬羽凰的师兄,也是她的臣子。

“公主,您听见了么……”殷若离将声音轻轻送到姬羽凰的耳朵里。那声音不断地撞击着耳膜,很难受,很难受。

“如果我跟宁姐姐一样果敢坚毅,”姬羽凰红着眼眶,瞧着殷若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眼神里有微微的侥幸与希望,“是不是若离哥哥就永远都不用离开?”

殷若离别过头,躲开姬羽凰期许又绝望的眼神,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公主又何必苦苦追问?”

眼泪伴着他的话语潸然而下,姬羽凰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悲伤起来是可以这样的。眼看着夕阳就要沉下去了,一颗心也快要被那汹涌的江水所淹没。自己同这个世界,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身后忽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些许蹒跚与犹豫,听着听着,姬羽凰的胸腔又一次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她知道是随行的老妈子在唤她回去。她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天色不早了,公主也该早些回宫才是。”殷若离也发现了老妈子,当下轻描淡写道。

不在乎的眼神,依然高傲的头颅,绝美的剪影,像是画,曾经熟悉到不行的味道,此时看来却显得那么疏远。

姬羽凰响亮地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攀住殷若离的衣袖,高声质问着:“难道连你今日大喜,我也不能多待一会儿,再陪你说说话么?”

声音打着颤,殷若离看见,她的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着。一时间,殷若离显得有些心疼,一丝丝的犹豫已悄然蜿蜒爬上了他的面庞。但那神情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秒,殷若离已经平复下了表情,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承蒙厚爱。公主乃万金之体,臣下不敢再有劳公主。”

话语,好似一把尖刀,瞬时插进了姬羽凰的胸膛。那痛,在胸腔里翻涌着,几乎要蹦出来。

殷若离,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忘了我?

“请公主回宫吧……”殷若离依旧不屈不挠。

朦胧里,殷若离依稀看见姬羽凰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瘦小的身躯还在落霞的色彩中兀自抖动着。一阵酸涩涌上来,殷若离立马扬起头来,脑海里盘桓着那个念头——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你怎么可以难过?

既然已经选择了叫她“公主”而不是“嫣儿”,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姬羽凰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如此悲伤的殷若离,殷若离也没有看到那时的姬羽凰。

她擦干了眼泪,眼角里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许久之后,姬羽凰才终于明白,那种心情,原来叫怨恨。

“姬姑娘,姬姑娘?”

突然在耳际掠过的声音,让姬羽凰不禁打了个突。立时回过神来,然后她对上了沐青旋诧异的目光。

清醒过来,极目依旧是断壁残垣。离开盛京几日有余,早已摸入关内,思绪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脱了缰。姬羽凰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一阵冰凉,居然全部都是眼泪。

“姬姑娘你……”

沐青旋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瞪着姬羽凰的模样显得有些木讷。倒是苏娘先反应过来,立刻从袖里取出一块丝绢,递到姬羽凰手里,随即也不避讳,直言问道:“姬姐姐是在宁姑娘的事么?”

姬羽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里面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那些关于殷若离的故事,刹那间又涌上了心头。

梦境的最后,是殷若离一脸安详地沉睡在宁伶怀里的场景,只是那时的殷若离,雪白的狐裘上,绽放着娇艳的红花。殷若离再也不能醒过来,宁伶泪眼朦胧地望着呆立的姬羽凰,悲伤地摇了摇头。

原来有一个契机,让这个故事,有了这样的结局。

我怎么能哭,我怎么能哭?姬羽凰拼命地压制着自己心底最后的那点真相与秘密,情愿将那些悔恨与真实化作眼泪流出来,也不愿再记起任何故事。

“前面有一家客栈。”沐青旋突兀地岔开话题,引开了苏娘的视线。

苏娘闻言,跳下马来,牵着缰绳向前行了一会儿,方回过头来招着手,叫道:“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咱们在此间休息一夜,如何?”

沐青旋又把目光移向姬羽凰。

只见姬羽凰点了点头,沐青旋才低声呼喝着马儿,踱到客栈门口。

没有人招呼着进去,也听不见什么人声,整个地方冷清的紧,大约在这样混乱的境况里,自然是很少有人住店的。

沐青旋皱了皱眉头,滚鞍下马,信步走上前去,往院内张望了片刻,又退出来仰头望了望头顶,这才微微一笑,指着门口上方悬着的早已剥蚀了色彩的朱漆匾额,言语中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赞赏:“你们瞧这个。”

姬羽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顺着沐青旋修长的手指,越过他的骨节、指尖看过去。但见匾额上有几个阴刻的大字,金色已然脱落殆尽,字体却依然挺拔无比——

共济客栈。

天下大乱,你我同舟共济。说的,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改文

十七、迷香之夜

天已入秋,一到晚上,总会显得无比寒凉,尽管裹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却依然脚底冰冷,辗转反侧。

合上眼,是殷若离安然的笑;无奈之下睁开眼,右眼皮又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个夜晚,与过去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无比类似,也比过去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让人感到一丝浅浅的不安。

直到房内忽然荡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咚咚咚”三下,缓慢的、犹豫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细微到让人怀疑它的存在。

“腾”地一下,苏娘坐了起来,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盯着紧闭的房门,脸上充斥着警觉。姬羽凰迅速地披上衣衫,从枕头地下抽出峨嵋刺,打着赤脚,轻轻地下地来走向门口,一面摇着手,示意苏娘悄声。

苏娘点点头,努努嘴,指了指门,姬羽凰方沉下气来,立在门首,压低了嗓门问:“谁?”

那敲门声又响了三下,这一次,还伴着沐青旋刻意放轻了的回答:“开门,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扯开了一条缝,忽而透进来的穿堂凉风,和着沐青旋的白衣,忽而便挤进了房门来。

姬羽凰伸头在走廊上瞧了瞧,只见四下里依然一片沉寂,并不见什么异状,这才放心地抽回身来,掖上房门,冲着屋内中央立着的沐青旋浅浅一笑,嘲道:“怎么急急忙忙的,后面有鬼赶着么?”

苏娘瞧瞧连一头乌发还凌乱披散着的沐青旋,也不禁莞尔,忍不住道:“沐公子现在可真像是唱戏的。”

“两位姑娘说笑了,不过,”沐青旋笑笑之后却正了正颜色,话锋一转,目光里透出几分凌厉,“你们可否觉得这间客栈里透这些古怪?”

苏娘张了张嘴,看看沐青旋,又看看姬羽凰,随即微微地摇了摇头,奇道:“没什么感觉,难道不是处安静的小客栈?”

“不,”姬羽凰听得沐青旋言语中有所警戒,想来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妥,当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待到苏娘怔怔地瞧着自己,不再发声后,才缓缓地开口,眉间已隐隐地多了几分犹疑,“此处虽然僻静,也不至于安静成这样。而且……”

姬羽凰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然后漫不经心地补充道:“空气里,好像弥漫着杀机。”

苏娘皱皱眉头,似乎是在斟酌是不是该哑然失笑,然而沐青旋却已经抢先在自己之前了。他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神色,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一样短短小小的物事来,递到姬羽凰与苏娘的跟前,眉眼间有些警示的意思:“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是一枚小小的紫色蜡烛,粗粗的蜡油中央有一根被烧得焦黑的烛芯,除了颜色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之外,其实看来与平常的蜡烛并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姬羽凰心念一动,赶紧凑过去,伸手在半空里扇了一扇。

果然不出所料,一阵说不出的甜腻芳香扑鼻而来,是透心的芬芳,而那芬芳中,却似乎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头有些发晕,眼睛直冒金星,胸口莫名地一阵闷气,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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