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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侠英雄传-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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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板头也没回,一丁根敲在伙计脑袋瓜上:“来,来个鬼!也不瞧这是啥天气?”

“真……真的来……来……来了。”伙计结巴着直嚷。

钱老板仍没回头,嘴里却嚷开了:“傻小子!快进店去收拾桌椅,有客人来了!”

他没看见来人,但听到了马车声。

他耳朵很灵。他听得清清楚楚,马车一共有两辆。

前面三十里没店,这种天气客人准会宿在天银客栈。

他的判断没错。

两辆马车紧挨着,驶进了用柴枝围成的店坪。

第一辆马车上跳下一名中年汉子。

钱老板满脸堆笑,躬身迎上前:“大爷可是要宿店?”

中年汉子瞧着矮小的店房,被风雨侵蚀斑剥的门窗,不觉皱了皱眉头。

钱老板一下就看出了中年汉子的心思,忙道:“这位大爷,别看咱天银客栈屋矮房小,可是有名的老字号,不管看却管用,房间平静舒适,饭菜便宜可口……”

车厢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咱们就在这里歇脚吧。”

“这就对啦。”钱老板一面动手拉车辕架,一面道:“往前三十里地都没得店。”

中年汉子举起手:“今夜就在此歇脚。”说话间,顺手拉开了车门。

车里钻出一人。

钱老板只觉眼前一亮,心格登一跳。

一位年轻的少妇,身着浅红衣袄,外罩一袭雪白的狐裘,显得庄重高雅。

好漂亮,好气派的女人!

漂亮使他眼亮。

气派使他心跳。

他并非好色,却是爱财。看来今天财神爷吉星高照,这样的天气,阔客人却到了。

阔客人到了,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到了。

这少妇就是杨红玉。

中年汉子就是鹅风堡庄丁头目刘国泰。

吴妈抱着婴儿吕怀良随后而出。

四名庄丁打开第二辆马车车门,从车内抬出了凌志云。

“马车到马棚里去,其余的人快进店,不要淋湿了老爷。”刘国泰高声指挥。

老仆于忠脱下衣服,掩住凌志云的脸面,随着行床进入店中。

_“大……大爷,”伙计结巴着迎上来,不知如何招呼。他没料到会来这许多人。

于忠道:“先准备上房两间,要东首房间,干净暖和的,房中烧上炭火。”

“上房两……间,东……首房……间……”伙计涨红着脸在重复。

“还不快去!”钱老板厉声斥喝,复又笑道:“诸位大爷、夫人请坐,有贱内在后面收拾,马上就好。”

四名庄丁抬着行床没动。

刘国泰招呼杨红玉和吴妈坐下。

钱老板眼明手快,飞快地沏上香茶,递上手巾。

刘国泰吩咐道:“准备一桌酒菜,另备两份米粥。”

“是,是。”钱老板应诺两声,但还站着没动。

刘国泰从腰囊中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不用找了,房钱另算。”

一锭足有五两的银锭。

天开眼了!祖墓开拆了!钱老板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转身就往里屋跑。

刘国泰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堂中一只炭火炉子,炭火烧得通红。

四张八仙桌,只有一张桌旁坐着两个老头。

两老头正在收拾桌上的残菜,看样子马上就要走了。

左边是柜台,台上搁着一只算盘和一本帐簿。

柜台后四只大酒坛,坛上压着布袋,布袋上横搁着酒勺子。

酒坛旁一只满是油垢的橱子,里面摆着用小碟盛着的油炸花生米、茴香豆和豆腐干。

橱架上摆着从半斤到三斤,容量不一的锡酒壶。

寒酸的小酒店,哪比得上蜈蚣镇的酒店?

杨红玉向刘国泰使个眼色,意思是将就点算了。

刘国泰一脸苦衷,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这途中天寒地冻,不将就点又能怎样?

伙计从里屋奔出来:“大……大……”

刘国泰皱着眉,连伙计也是个结巴!

他沉声截住伙计的话:“是不是房间准备好了?”

伙计张大着嘴,没说出话,但点了点头。

于忠摆摆手:“前面带路。”

伙计长吁了口气,转身引路。

于忠等人抬着行床,簇拥着杨红玉和吴妈走进了里屋。

穿过后院,是一排平房。

这就是天银客栈的上房。

东首两间房,房间虽小,倒也干净。烧上一盆炭火也觉得暖和和的。

刘国泰点点头。这倒也勉强能凑合。

刘国泰又在左右两边各要了一间房,然后围着后院绕了一个大圈。

虽说没发现什么危险,但行走江湖,凡事都须得小心谨慎。

没发现任何异样现象。

刘国泰放下心来,总算能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于忠和凌志云,吴妈与婴儿留在房中,其余的人返回前堂。

堂中两个老头已经走了。

但,靠火炉的一张八仙桌旁又坐了四个客人。

青一色的青衣,青扎带,青色披风,头戴竹笠,象是镖局里的人。

桌上的菜已经上好,酒也烫上了。

钱老板点头哈腰迎上:“夫人,大爷请上座。”

杨红玉,刘国泰,四名庄丁再加上两位车夫,刚好是一桌八人。

杨红玉落座,目光瞟了火炉旁的四位客人一眼。

她从小生活在江湖生涯中,见多识广,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此四人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这四人是护暗镖?是路过?还是冲着自己而来?

她手指微微一屈,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暗示刘国泰注意这四个人。

刘国泰抓起酒壶,壶嘴对着青衣四人,二指拎起壶盖在壶底轻轻地一连三击。

这是个江湖人询问的暗号。

是敌还是友?

青衣人中正对着刘国泰的一位,将桌上的酒杯倒扣桌面,两根筷子交叉模搁在杯底上。

是走暗镖的行镖人,请求借光。

非敌也非友。

刘国泰手中酒壶壶嘴一连三点头,然后盖上壶盖,坦然坐下。

河水不犯井水,各走各的道。

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安心吃饭。

杨红玉抓起筷子,手腕微微一抖。

她仍然放心不下。

她觉得青衣人正在用眼光悄悄地偷窥着自己。

正中座上的青衣人,将手中筷子在桌上轻轻一墩:“店家,先来下酒的菜。”

“来……来……来……”

“了”宇还未出口,伙计已端来四碟花生米、茴香豆、豆腐干和卤猪头肉。

四位青衣人一齐抄起筷子,端起了酒杯。

杨红玉的心终于放下来。

看四人的动作及反应,确是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老手。

“店家。”门外一声吆喝、骏马长嘶。

刘国泰和四名庄丁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了刀柄。

“来啦!”钱老板蹦跳着,一边吩咐伙计抹桌子,一面往门外窜去。

今天是怎么回事?

财神爷发了癫,从半天上掉下来了!

杨红玉皱起了秀眉。

人多人杂,总不是件好事。

片刻,满睑笑容的钱老板又引进来了三位客人。

杨红玉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悬吊起来。

三个神秘的药材商人!

他们老是跟着自己干什么?

三位药材商人在里角的桌旁坐下,摘下背上的包袱。

四个青衣人放下筷子,手按住了搁在桌上的细长皮囊。

青衣人好生警惕!

杨红玉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钱老板与药材商人在商讨菜谱,药材商人皱着眉一个劲摇头,钱老板点头哈腰不断赔不是。显然,天银客栈的酒菜,都不合药材商人的口味。

按说,药材商人行走在外,哪有这般挑剔?

杨红玉心中又生疑窦。

“请三位客官放心,本店的菜一定干净,而且味道也不多差,虽说比不上京城状元街的荣升楼,也比得上长安的醉仙居……”钱老板一边送上酒壶、酒杯,一边不停地王老汉卖瓜自卖自夸。

“快去吧。”药材商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抛出一锭银子。

“哎,谢大爷。”钱老板将银子塞入怀中,高声叫嚷着奔向里屋,“上等酒菜一桌—

—”

杨红玉手指一屈,挑起竹筷。

刘国泰筷子一剪,向庄丁发出暗号:留神三位药材商人。

不知是钱老板手脚敏捷,还是店中早有准备,须臾间,伙计穿梭似地将青衣人和药材商人要的酒菜都送到了桌上。

三桌酒菜,十余人挤在小店堂中,再加上饶舌的钱老板和结巴的伙计,该算是热闹了。

但,堂内却是一片寂静。

杨红玉一伙人、青衣人和药材商人都各自埋头吃喝,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

这是六个月里,天银客栈客人最多的一天。

六个月里,天银客钱却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冷清。

哪怕店中只有一个客人,钱老板和结巴伙计与客人搭上腔,也热闹非凡。

现在钱老板和伙计都不敢与这些客人说话。这些客人有的是银子,但脾气都很古怪,犯不着惹他们生气。

店外风很大,吹得店门格嘎直响。

钱老板坐在柜台里,向伙计努努嘴:“去,关上店门。”

“关……关……”伙计结巴着走向店门。

当伙计刚将两扇门叶合上,准备落上门栓的时候,大门猛地被撞开了。

一阵冷风,冷雨裹着一个流浪汉滚进了店堂。

伙计瞪圆了眼,喝斥道:“大……胆,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快……滚……

滚……”

伙计“滚”了半天,也没“滚”出下文。

流浪汉哆嗦着身子,“扑通”跪倒在地道:“老板行行好,让我在店堂里歇一夜吧,外面风大又有雨,我……”

杨红玉目光盯着流浪汉。

流浪汉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只有一条腿,撑着根树叉做成的拐杖,衣裳褴褛,满脸污垢,加上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十分可怜。

她没有出声,在等待钱老板的决定。

钱老板眼珠子溜溜一转,哭丧着脸,摸着后脑。

他虽不是个大善人,但也有同情心,若是往日,他定会收留下这个流浪老头。

留个流浪汉在客堂歇一夜,天银客栈又有什么损失呢?

但是,今天他却不敢擅自作主。

客堂里的三伙客人,看模样都是有来头的人物,若得罪了他们,那就麻烦了。

钱老板狠狠心,手一摆:“将他赶出去!”

“滚……滚出去!”伙计终于说出了“滚”字的下文,并伸手抓起了流浪汉。

流浪汉乞求着:“老板行行好,大爷行行好,我一个残废人,会冻死在店外的。”

“少罗嗦……叫你滚……滚……就得……滚,滚!”伙计使劲将流浪汉往门外推。

“住手。”杨红玉一声轻喝,“留下他吧。”

钱老板目光扫过四周,见青衣人和药材商人没有反应,这才道:“留下他。”

刘国泰掏出一锭银,板着脸,抛给钱老板:“给他开间房间。”

“哎,哎!”钱老板惊喜地接住银子,眯起了眼睛。

所有的房间已经满了,就叫伙计将床铺腾出来给这流浪汉。

伙计松开抓住流浪汉的手,去关大门。

流浪汉跪地向刘国泰磕头道:“谢大爷。”

刘国泰手指一翘:“你要谢,就谢咱们少夫人。”

“谢少夫人。”流浪汉果真又朝杨红玉磕头道:“浪子刘七,这辈子也忘不了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杨红玉手一摆:“快起来,烘干衣服,不要冻坏了身体。”

“哎。”刘七一边答应着,一边撑着树叉拐杖,走到炭火炉旁。

“店家。”一位药材商人道:“给这位刘七烫一壶酒。”

“呼!”一锭银子飞向柜台,来势甚猛。

“哎呀!”钱老板怪叫着,缩头往柜台下钻。

银子在空中陡地打个旋儿,轻轻地落在柜台的帐簿上。

内力精纯,道力捏得准确,好手法!

杨红玉心中暗自吃惊,吃惊之余,疑云顿起。

药材商人卖弄这一手功夫,究竟用意何在?

“银……银……银子到了?”伙计指着柜台叫嚷。

钱老板从柜台下探出头,伸手抓向银锭。

“店家。”正座位上的青衣人道:“这是给刘七的下酒菜钱。”

“嗖!”又一锭银子带着尖啸飞向柜台。

“当……当……当……”伙计的“心”字还未出口,银锭已从钱老板头额擦过。

“冬!”银锭钉在柜台的墙壁上。

钱老板的脸比纸还要白。

这一手掷银锭的功夫,虽不及药材商人手法巧妙。但其内力决不比药材商人差。

堂内的气氛刹时紧张起来。

谁也没说话。

谁也没动身子。

但,谁都能感觉得到剑拔弩张的局势。

“扑通!”刘七扑倒在地,趴着身子,依次向杨红玉、青衣人和药材商人磕头施礼:

“谢少夫人,谢众位大爷!”

刘七的磕头声和谢恩声,冲淡了店堂紧张的气氛。

钱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扶起刘七,朝伙计嚷道:“还不快去烫酒、备菜!”

伙计从傻愣中惊醒,急忙奔进后堂。

杨红玉向刘国泰丢了个眼色。

两名庄丁放下筷子,去了里屋,其的人仍坐着没动。

杨红玉很想留在客堂看个究竟。

她发觉药材商人和青衣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过节,双方露着明显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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