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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没有回答,接过陆小四手中的解药扔给了凌志远,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九扔给他:“这是少林寺的‘保命金丹’,你自己服下吧。”
凌志远捧着解药和药丸,盯着杨玉头上的竹笠:“壮士救命之恩,我凌家兄弟永生难忘,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杨凌风——”杨玉嘴中三个字冲口而出,手腕一抖,按动刀扣。
陆小四的人头随着一道血柱冲上空中。
“你不可这样处置鹅风堡的人!”凌志远冲着杨玉叫道。
“你自己去柴房看看吧!”杨玉人已出院外,一句话掷过墙来。
杨玉身形一闪,直抢凉棚。
凉棚里还有一个望风的“茶客”,不能让他逃走露了风声!
凉棚里,茶客直挺挺地仰面躺着,脖子上一道很小的裂口,裂口皮外被挑断的颈脖主动脉管就像是一只喷管口。棚顶竹蔑上溅着一大块血渍,鲜血还在往下滴。
那个跟踪的高手,已杀了茶客!
杨玉脸色陡地变得很阴沉,他已经知道那个跟踪的高手是谁了。
那是个难缠的对手。
难缠,并不是因为对手的武功高超,而是他敬重这个对手,极不愿意杀这个对手,而这个对手却是一定要执意杀他的。
生死有命,在劫难逃。杨玉决定不去多想。
他身形一晃,在棚内原地消逝。
后院坪。凌志远还在呆立着,口中喃喃叨念着:“南侠杨凌风?杨凌风……”
若不是地上的人头和尸体,他简直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
岳州府西控巴蜀,东襟吴越,北通巫峡,南极潇湘,乃兵家必争之地,水陆交通的咽喉。
这是个藏龙卧虎,招财进宝的宝地,也是个惹是生非,易招杀身之祸的是非之地。
杨玉风尘仆仆,赶到了这块是非之地。
离五月五日约会,还有两天。
岳阳城已在眼前。
杨玉长长地吁了口气,心境就像城前范无际涯的八百里洞庭湖水一样开阔。
他救了凌志云、凌志远一命,总算是报了鹅风堡一份恩情。
现在他无牵无挂,见过岳灵生之后,他就要去挑乐天行宫的分宫,然后去赴会杀血宫张阳晋。斩断乐天行宫总宫营三十六支手后,他就去会宋艳红,索取解药,以销魂刀取代宋艳红的位置,成为江湖上的武林盟主。他要像爹爹一样做个英雄,为武林做许多许多的好事,他要完成爹爹的遗愿,当上武林的盟主。
这是空然大师的计划。空然大师说,到时候会有人来帮他,少林寺有人,江湖上有人,乐天行宫内也有人。
想到宋艳红,想到那把刺入胸膛的剑,他心中的怒火就无法抑制!
石啸大自从恢复乐天行宫后,就正式宣布恢复宋艳红的名字,号称“玄天娘娘宫主”,她利用龙凤断魂飞刀和网络的一大批恶魔,以及被药物控制的武士,在武林横冲直闯,设立了三十六分宫,无恶不作……
单凭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他就要杀了她。
单凭她率领冒称天王寺四大护法的金刚,杀害蒋怕承全家的罪行,他就要杀了她。
一想到要杀她,心中的杀气就无比灼炽。她是他的妻子,尚且要杀,其它的人则更要杀,毫不留情,决不手软!
空然大师说得对:以杀止杀,便是行善,除恶务尽,便是积德。爹爹杨凌风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如果他能早些杀了陆小四及那乐天行宫的五个茶客,鹅风堡的三男一女不就有救了吗?
在空然大师的调教下,他虽未定性,但已成了一位极其可怕的杀手!
得得得得……马蹄声急,身后几匹快马飞驰而至。
路面太窄,大白天又不便施展跃跳轻功,杨玉只得缩身到路面陡坡旁。
“妈的!”随着一声怒骂,“啪”地一声响亮,空中一根长鞭朝杨玉头顶落下。
好霸道的骑马人!
杨玉忍着心中火气,往旁边一闪,手勾住了陡坡旁的一颗小树树干,身子悬出路面,让开了道。
三匹马挟风而过。
最后一匹马上的骑者,扬手又向杨玉抽出一鞭。
鞭声尖厉,显然使足了功劲。这一鞭抽向杨玉勾着树干的手臂,若让此鞭落实,杨玉手臂定折断不可,若是撒手,杨玉必将掉下陡坡。
他真想动手,忍耐已到了极限。
然而,他敛住了心火,松手掉下陡坡。
“啪!”长鞭抽在小树干上,树干应声裂断成两截。
“哈哈!”马上传来了一阵狂笑。
三人一齐扭头看着滚下陡坡的杨玉,放声狂笑。
杨玉在滚动中,从竹笠边缘的缝隙里,看清了那三张脸。
那是三张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憎恶的脸。
耳边响起了空然大师的声音:“对侮辱你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找个机会,给予他加倍的侮辱。”
杨玉滚下陡坡,弹身而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奔向湖边。
他想就此到渡口,直去君山。
湖边荒野,空旷无人。
他施展轻功,如旋风闪电,奔向渡口。
半个时辰,渡口已在眼前。
杨玉望着渡口不禁呆了。
渡口空荡荡的,不见一只船影。
湖水拍打着堤岸,抚摸着一排排挂着铁环的系船木桩。
怎么不见渡船?
联想起一路上看到的一群群赶往此地的武士,他不禁暗想:难道君山又出了什么事?
心念至此,他暗自苦笑:“怎么又让自己碰上了?”
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出事。到底是他碰上了事,还是事老跟着他跑?
渡口坐着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肩上的一卷长发,说明那是个女人。
他叹口气,走到渡口那女人身后:“借问这位大姐,这渡口的船只呢?”
“这位大哥,你要船干嘛?”那女人转过身来,一双明眸就像闪烁的星星。
“啊!”杨玉见到那女人转身就跑。
那女人就是鹅风堡的小公主凌云花!
“哎!杨玉!你想谋财害命呀?”凌云花尖声高叫。
杨玉顿住脚步,转过身望着她:“谋财害命?”
他实在不明白凌云花说的是什么意思。
“玉哥!”凌云花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飞来。
他双手在胸前一格,挡住意欲扑入他胸怀的“小鸟”,板起脸道:“你说,谋财害命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肩挑武林重任的大侠,怎能有“谋财害命”这种不好的名声?纵是开玩笑,也决不容许!
凌云花格格一笑道:“你一走,我就跳湖,我淹死了,这条命不就是你害了么?你见我许久不追来,定又会回来找我,那时候我已死了,你就只好替我收拾留在岸上的包袱,我的‘财’不就到了你手中?你这不就是谋财害命?”
她还是那样任性,那样天真活泼,俏丽顽皮!
他不觉“噗”地一笑:“死丫头!还是那么油嘴滑舌!”
她翘起小嘴:“还油嘴呢,我守在这渡口,好几天都没开荤啦。”
“你守在这渡口干嘛?”
“等你呀。”
“等我?”
“当然罗,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死。有许多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那妖女狐狸精怎么能杀得死玉哥‘玉皇大帝’?当我听到你和碧绿山庄庄主岳灵生,五月五日君山有约时,我就赶来了这里。这渡口是通往君山的必经之道。怎么样?没错吧!”她歪着头瞧着杨玉。
杨玉沉着脸:“鹅风堡的情况怎样?”他虽然知道鹅风堡已被乐天行宫占领,也见到了凌志云、凌志远,但不知详情。
凌云花咬着银牙道:“唉,可惨啦……”
她将鹅风堡被乐天行宫改为玉风宫专放尸体,鹅风堡男人被杀,女人被掳的情况详细地向杨玉说了一遍。事情本来就惨,从她口里说出来就变得更惨了。
杨玉脸上布满冰屑:“我一定要翦灭乐天行宫,为鹅风堡的人报仇寻恨!”
“杀了那妖女,那狐狸精!”
“一定!”杨玉咬牙道。
“啊,太好啦!”凌云花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手。他对那个妖女石啸天的恨,似乎是与生俱来。
他用力抽回手:“你可以走了,你爹爹和志远叔就在……”
她跳起来暴发地:“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不!我要跟你走,跟你走!”
他冷冷地看着她:“我现在一不是你的庄主,二不是你的哥哥,你我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哈哈……”凌云花发出一阵大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杨玉惊讶地望着她,不知她又要耍什么名堂。
“你不是庄主,咱们就没有上下关系,你不是我哥哥,咱们就没有血缘关系,这样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嫁给你,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娶我了。”她拍着手直笑,俏丽的脸笑成一朵花,“当时大伯宣布你是他儿子的时候,我就不信,我坚信你决不会是我堂哥,你一定能娶我!”
“花妹!你……”杨玉结巴着,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个花妹对他来说,是天下最难缠的对手。
“你嫌我不好看是不是?”她撩开秀发,露出秀丽的脸。
杨玉这才发现她特意描过了脸,眉弯新月,嘴绽樱桃,一双明眸柔和、的亮,脸腮上泛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在阳光的渲染下,红扑扑的脸蛋更显得明艳照人。
凌云花在鹅风堡从不描眉画眼,要是有人逼她画眉,她便要摔梳砸镜闹个地覆天翻,现在她描脸,完全是为了讨好自己!杨玉思念至此,不觉心神一荡!
他迅即定住心神,故意说道:“涂脂抹粉有什么好看?”
“不好看?我就擦!”凌云花说着扯起衣袖在脸上一阵乱擦。
脸被擦红了,胭脂炭黑把她漂亮的脸蛋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她抬起头:“怎么样?现在好不好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这不就改过了?”
杨玉顿时被她弄得啼笑皆非。
“我要跟你走!”她目蕴泪水,晶莹闪烁。
“不行。”他狠狠心。
“为什么?”她声音凄凉,充满了悲伤。
“我要去干的事很危险。”
她眼中光亮灼灼:“跟着你只是危险,离开你,我就是死定了。”
“为什么?”现在轮到他发问了。
“危险尚有希望,俗话说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就是这个道理。死定了,就是毫无希望。我一个孤身女子,流落江湖是寸步难行,爹爹,二叔就在前面,‘前面’是什么地方?
这么大一个世界,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乐天行宫宋艳红那个妖女又下令各行宫杀手缉拿我,我若落在他们手中,必定是先施强暴,然后开膛破肚……”她声音颤抖,令人心寒。
杨玉眼中闪过柴房女子,闪过小玉莲的尸体。
他猛地打断她的话:“好啦,别说啦!跟着走吧。”
“玉哥!”她发出一声喜悦的欢叫。
“杨玉沉着脸:“可你要听话,不准顽皮!”
“我要顽皮,你就赶我走!”凌云花笑嘻嘻他说,“说实话,你没我也不行。”
杨玉眉毛一扬:“没你不行?”
“没我,你上哪儿去找渡船?”
“你能找到船?”
“当然能。你先别急,咱们先去岳阳楼好好地游览一番,饱吃一顿,明日清晨再过河不迟。”
杨玉想了想:“好吧,咱们走。”
“哎!玉哥,你这模样不行,酸不溜秋的就像个叫花子,怎能上岳阳楼?”
“依你说怎么办?”他知道凌云花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花样百出。
“我替你改容换装。”
“可我就这套衣服啊。”
“不要紧,衣服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啊,你原来……”
“哎,玉哥,你现在是杨大侠了,说话一言九鼎,可不能翻悔啊!”
不错,现在他是杨大侠了,说话当然要算数。
他在渡口堤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说道:“来吧。”
一袋烟的功夫,杨玉已换了个模样。
白绸扎布,白袷袍衣,玄色镶边,上套白绸背心,下穿一条白绸裤,脚踏趴山虎鞋,显得丰神俊秀,既有几分公子爷儿的风流倜傥,也有几分行武人的剽悍。
凌云花得意地举起包袱中的铜镜:“怎么样?”
杨玉点点头道:“不错。”
“当然罗!花老叫花子又教了我……”她自知说漏了嘴,急忙敛住话锋。
“花布巾老前辈现在哪里?”杨玉急急问,“你见到他老人家了?”
广贤庄集会前,花布巾突然失踪,至今没有下落,此事已轰动了整个武林。不少人都认为他已被百合神教杀害。
“没有。”凌云花忙道,“我是说那老叫花子以前……”
“别骗我啦!”杨玉厉声道,“你要骗我,就别跟着我!”
凌云花把嘴凑到杨玉耳旁,轻轻耳语了几句。
杨玉脸色凝重,默默地点点头。
“我们走吧。”凌云花说。
“你这模样怎行?我们怎么称呼?”杨玉说。
凌云花眯眼笑笑,试探道:“怎么不行?我就算是你老婆吧!”
“不行。”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就算是你妹子。”
“也不行,男女有别,总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