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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真走到一个像楼下掌柜的柜台边,从怀中取出一叠“飞钱”。(笔者按:飞钱乃是吾国最早之纸钱,其之功用,或可比拟当今之汇票。)
邵真抽了一张三千两银的票额,递给掌柜说道:“悉数换码子,上码。”
码子即相当现在的筹码,分成上、中、下三类码。
上码值额五十两,其色粉红,中码值额三十,其色淡蓝,下码值额十两,其色淡黄,码子皆以拇指般大的杂质翡翠所做成的。
“祝阁下赌运高照,满载而归。”鼻梁上挂着老花镜的掌柜,提着一袋子的上码交给邵真,满是皱纹的脸上摆着世故圆滑的笑容说道。
“谢了。”淡淡的回了一句,邵真提着没点数的码子走向掷骰的厅堂。
掷骰子这玩意儿由一人做庄,但无法聚集大多人,否则会感到太费时和大嘈嚷,是以分成十堆左右,一堆约有十来人光景。只见“六!六!”“通吃”以及骰子在碗中滚转之叮叮声不绝于耳。
邵真随便的挑了一处,加入了人群里。
此时,正轮流到一位肥头秃脑,大腹贾的扁鼻中年汉子做庄,看样子,像是手气不坏,前面堆集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码子。
“下下下,下大赔大,下小赔小。怕输的别来,赢的别跑,输光的倒去抱枕头好睡到天明!”秃头汉子摇着骰子,细小的两眼注视着来人把码子推出,扯着喉咙叫道:“下下,俺决不限注!”
秃头汉子喊声方完,邵真叭的一声,把一整袋子的上码丢到庄家前面,淡淡的说道:“六十个,上码。”
“三千两?”
一阵低呼,众人似乎是为邵真的巨注所引,齐齐都头转向邵真。
邵真神色自若的把绣有麒麟的码袋解开,倾出了一大堆鲜红刺目的上码来。
愣了一愣,庄家那光秃得会反光的秃头,沁出了几许汗珠,深呼吸了一下,秃头汉子舔着唇角,说道:“小哥,你都下了?”
唇角一直含着潇洒自如的微笑,邵真点了点头。
秃头汉子伸了一下颈子,吞着口水打量自己的码子,咬了一下牙,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说:“好!俺吃你的了!”
一把抓起骰子,两手搓了一搓,便放入一只精致的碗里。
“叮叮……”
秃头用的力道很猛,三粒骰子在碗里急急的打着转
显然邵真下的赌注对这堆人而言是大大了,只见来人皆屏息静气的注视着碗里仍在旋转的骰子……
“五点!”
叮声停止,爆出了一阵呼声。
五点,已经是很大了,只有清一色,六点以及四五六点才能吃过它。
庄家透了一口气,显然是对他的点数很满意,但仍能很明显的看到他脖子的粗筋在剧烈的跳动着,而且擦汗的手在微微抖颤着,似乎他是紧张极了。
的确,三千两银子,算不上是一笔大数目,但也不能说它是一笔小数目。
“五点,够大啦!你老兄的赢面可真不含糊哪。”邵真抓起骰子,在手里摇了摇,一面说着,一面猛然把骰子放入碗里。
“叮叮……”
骰子转得很急,几乎跳出了碗外,当叮叮声停止的时候,便可知道谁能得到对方的三千两银子了。
一个骰子停下来了,是红红的一点,其外的两个仍在转动着……
“毙死!毙死!妈的,么二三!”
秃头似乎是沉不住气,气喘的拉开嗓子,低声叫道。
又是一个老么,已经是两个一点出现,另一个滚动的劲势也小下来,马上可以知道胜负。
情势对秃头很有利,只要那骰子不出现一或六,那么他马上便可拥有邵真的三千两。
秃头紧捏着双拳,一双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那粒即将停止滚动的骰子,口中哺响的说道:“佛祖慈悲,如赢了马上给你烧两根……哇,完了!”
“哇,六点!”众人一阵低呼。
叮叮声停下,那颗骰子现出的正是六点,邵真赢了!
“对不起,看来你老兄今夜是好睡啦。”邵真唇角含着有些得意的微笑,望着秃头的那颤抖的手数着他的码子,有点讽刺意味的说道。
秃头的码子刚好是三千多一些,剩下不上十个的中、下码、看来他是垮了。
“谢谢”。
提着鼓鼓的码袋,邵真说了一句风凉话,便扬长而去,留下身后无数羡慕的眼光。
邵真心头有点飘飘然,旗开得胜,真乐煞了他,赌徒最大的乐趣便是赢钱哪,谁说不是?
但邵真不大喜欢掷骰子,而喜欢玩牌九。
因为牌九并不限制人数的极量,只要有一人推庄,三人“把关”(笔者按:牌九共三十二张牌,“皇帝”最大,次分为“天”,“地”,“人”,“爷”“三文”,“四武”,另外为
“无名”,零点最小。推庄者称“庄家”,另有三人抓牌称“把关”。三十二张牌分四次推
出,每次每人抓两张。抓牌顺序以二粒骰子打下的总合数目为据,由庄家算起,一、二……
类推而下。)另外没把关的人,可任意下注庄家以外的三家,所以牌九最少须四人,而不限制人数的多寡。
如此所下的赌注必定很多,邵真喜欢豪赌,而牌九正对他的脾胃,另外便是“摸牌”。
牌九是以两张牌的点数加起来定胜负,最大为九点,依次类推,如平点便以天,地,人……等为椐。
牌九的点数是以一个个的小洞嵌进去的,如“地”来讲,地是两个红洞,最容易摸出来,这种摸牌的滋味,很富刺激,绝非身外人可体会。
邵真虽会下棋,而且棋力也相当高,但他嫌太花时间而且伤脑筋,并且赌注不大,所以不常问津。
邵真转到牌九部去,但见里头一张很大的铜桌围满了足有半百的人,正聚精会神的推着牌九。
庄家手气似乎特别坏,邵真一进去,他便抓了一副“毙死牌”(零点),通赔!
邵真不喜欢做“脚子”(即下赌注的人),他喜欢推庄,以一对众人,那输赢才,快。
邵真看庄家那红得像关公的脸色,心知已输得差不多了,有意把他弄垮,好让自己推庄。
上一副牌庄家零点,而其三家没有超过四点,邵真心知庄家此次再赔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把手上的六千两孤注押在“穿家”。
(牌九下注分为前后两注,庄家如有“升点”,即八点以上才能全吃,如八点以下只能吃前注,但孤注便不必升点,庄家赢便吃全部,输便赔全部,是为孤注)。
“庄家”推出了八张牌,等众人下好注后,便把三颗骰子打在桌面,是四,一共五,为庄家先抓牌,后由“首家”,“穿家”,“末家”。
“未家”首先亮牌,是天八——一张“天”牌配“无名六”,升点了,下注末家的一阵低声欢呼,胜面已经很大啦。
接着“首家”也开牌,牌方一开,引起全场的欢呼:“哇!八仔宝!”
“八仔宝”即“无名八”一对,庄家必须要拿“对子”
(即同样的点数两张)才能吃首家,但那机会是太少了。
“穿家”跟着亮牌,首先摆出了一个“地”,也引起一阵骚动,因为拿到“天”与“地”绝不虞有零点的出现。
“他妈的!地九公——一点!”
谁知另一张牌翻开竟然是“无名九”,二加九一点,“庄家”只要两点便可吃它了,难怪把“穿家”的人气得大骂一声,而押穿家的人也皆摇头叹息。
“奶奶的,竟然只有一点,看来是凶多吉少啦!”邵真心头也一阵暗骂。
现在只待“庄家”开牌了。
“庄家”起先看到“末”“首”二家都“升点”,心头一阵沉重,脸更加红了,待一看“穿家”,只有一点,心里微感好受一些,照此看来,吃一家赔两家的局面较大。
“庄家”聚精会神的摸着牌,叭一声掀开一张牌,是“武七”
拿这张牌不错,如配个“天”或“地”,便是“天九”
与“地九”了,可吃两家赔一家,但“天”“地”只有四张,此副牌里已出现了两张,要配“天”“地”的机会是太少,但拿这张牌配毙死的可也很少,因为三点牌只有一张。
“我操!”
忽然“庄家”咬牙骂了一声,砰的一声打开牌子,吐骂着道:“我操他娘的,竟会配上日狗养的‘文四’!”
“哇!通赔!又是通赔!”
众人一阵雀跃,尤其是押穿家的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庄家”是“文一”,“穿家”是“地一”,按照“天”
“地”“人”“爷”“文”“武”,庄家必须赔“穿家”前注。
“吁!好险,平点克平点,那厮委实也太倒霉了哪!”邵真松了一口气,暗中欢喜的道。
“庄家”像是一只落水的狗,惨兮兮的赔完三家,由于邵真的赌注较特殊,是用码袋包着的,所以“庄家”赔完大家才开始赔邵真。
“这,这是多少?”
“庄家”一提码袋,差点没昏过去,只觉一上手沉甸甸的,用力的咽了咽口水,“庄家”的脸,红得就像刚烤好的地瓜,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位的?”
“不多不少,六千两。”邵真淡漠的开口道。
“六千两?”
愣了一下,“庄家”睁大两眼道:“阁下请点数。”
颔了一下首,邵真道。
庄家的脸色骤然变得非常难看,颤着两手,费了好大劲解开码袋,把码子叠成十二柱,一柱十个码,恰巧六千两,一文也不差。
“庄家”眼前的码子只有四千两的光景,还差千把两,“庄家”额角冒着汗从怀中掏也一双亮澄澄的金手镯,颤着声音说道:“伙计,把这拿去换码。”
一名跑堂模样的应声上前,把镯子接过,仔细的看了看,捻了捻,发觉不是膺品,这才开口道:“顶多两千两。”
“庄家”似乎已不能说话了,哭丧着脸站起点了点头。
伙计很快的提着一袋码子交给他,道:“两千两无误,阁下三天内如不取回手镯,本园便有权处置它。’‘
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庄家”接过码袋交给邵真,另外再数三千五的码子,一并赔给邵真,有气无力的说道:“庄家换人。”
“在下愿推庄。”邵真求之不得庄家倒台,马上接口说道。
于是“庄家”便换上邵真。
邵真推庄之后,除了前面两轮牌赌运很“黑”之外,接着手风转为“很顺”,很少有通赔的现象,大都吃大的一家,赔小的一家,或者是通吃。
不到半个时辰,邵真的码子已堆积如山,将近三万了。
虽然邵真怀有“绝技”——诈赌之术,但今夜以他的手气,他根本不须动用到它,赌这东西很古怪。
可以说是有鬼——即赌运,如赌运旺的话,专吃多赔少,尽管把关的抓“天九王”或“地贡”,但“庄家”拿来个“担子”(即对子)。
如赌运黑的话,往往吃少赔大,甚至通赔,像刚才那位“红脸关公”把关抓四点不到的牌,他却抓毙死牌。
所以说赌有赌之“鬼”,要你赢便赢,那怕你先前输得要脱裤子,到最后仍是扳回来,要输的,虽是前面赢得满心开花,但最后仍输的一干二净。
邵真赌的经验虽短,但他知道赌有赌运,而且这赌运很少说从头红到尾,红极必黑,黑极必红。
一个时辰以后,邵真的手风开始转坏了,通赔屡屡出现,抓的牌不是毙死便是一、二点牌,邵真心知玩下去,说不定要输老本,那才不值得,便开口说道:“夜已深,在下必须离去了,换哪位来推庄?”
“我来!”
一位中年妇人立即开口,换他继续推庄。
邵真提着三个沉甸甸的码袋,每袋少说也有一万,向框台换飞钱。
除去了抽头,邵真一共换取三万一千多,好不吓人,当初不过是三千两起家咧,竟赢有十倍之多。
邵真乐坏了,给了掌框不少的“吃红”赢钱,慷慨大方点哪有什么打紧,是不?
走出了赌园,邵真第一个意念便是找个女人乐他一乐。
拐了一个弯,来到了“美之园”。
“美之园”,便是洛阳栈店里的妓女部。
还没进门,邵真的两眼,便映入了一堆营营燕燕,环肥燕瘦的倩影,而且听到了嗲声的娇唤,鼻端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
邵真正想跨进去,一阵怯怯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这位大哥……”
邵真停止脚步,转过身子,但见唤他的人是一名不认识的青衣少女,微感讶异的打量了她一下,邵真开口道:“姑娘是?…”
“我叫王御照。”
青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的光景,模样生得蛮不坏的,身裁娇小玲珑,一张脸蛋儿充满清丽秀气,青衣少女清亮的眸子向四周溜转着,语音怯生生的道:“能不能借个地方说话?在,在你的房里。”
“当然,为何不能?我正要找个人谈心。”像是恍然的一笑,邵真说道。
这事儿,邵真遇到太多了,不是么?
有很多女人不甘寂寞,或是为了某种原因,往往沉陷在纸醉金迷的虚荣漩涡里。
嗯,眼前的女人便是,一个“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