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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地两尺左右,每边还标明一十红色叉叉,更注明了离着石榻的尺寸角度,可以说一寻便着,我想不会假了,心里那股子高兴简直不用提啦。
“于是,我们两人一起动手,他先朝左边走,自然就到了左边,也就是现在这个我业已呆在这里好长久好长久的地方……”
狄修成舐着干干的嘴唇,讷讷的道:
“你上当了?”
南幻岳瞪着眼道:
“我照着图上标明的尺寸位置,毫不考虑的挥拳震劈,这片石壁却竟是伪装的,原来乃是硬泥和着胶水调抹上去的假壁面,当然,这块假壁面应手便碎,就在墨面碎裂的一刹,古潇然那王八蛋却突然叫我,我马上向他那边望去。
“这一望,我惨了,暗层里头和下面亦是泥巴掩遮住的隙缝中央突然有东西弹了出来,我觉得不对,立即闪躲,好,右手右脚是让开了,左手左脚稍差一线没有躲掉,猛一下被扣了个正着,这样,一扣着使扣了我多少日子啦!”
狄修成忙道:
“后来呢?你的那位朋友怎样了?你不是有武功的吗?为什么不使力将这黑环扣挣掉?”
面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黑暗中的南幻岳神情难以言喻,有点啼笑皆非的味道,他低沉的道:
“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朋友?古潇然么?这全是他预先布置下的圈套,他正巴不得我上当,他还会怎么样?找一惊之下,马上奋力挣扎,唉,以我的功夫来说,就算铁链子,钢镣铐也困不住我,却竟挣不断这扣在手脚上的玩意!
“就在我满头大汗,心浮气躁的关头,古潇然走了过来,我这才想起还有他这位‘朋友’在,我一时还幼稚得以为有了希望,谁知当我正充满喜悦的要向他开口求援之际,老头子,你猜他怎么向我表示着?”
狄修成摇摇头,道:
“不晓得。”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
“他一路的阴鸷、冷漠之色,不等我开口,他老人家已先启了齿,姓南的,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扣住你的东西,乃是西藏喇嘛红教中秘制的‘锁龙扣’,这种‘锁龙扣’是用三色龙的骨胶,精炼的软铜,含着长须蛟筋掺杂后以特殊的方法制成。
“在红教喇嘛里,专门用以束缚最重要的犯人或武力项强的叛逆,多少年来,除了找着原来预置的钥匙开启,尚未听说有谁可以设法自己弄开,不过,你手脚上的这两副东西,却压根便没有钥眼,更没有钥匙可言了,换句话说,就是这玩意是死的,只要一盖上,便永远无法弄开,你,不用自己找难过啦……”
狄修成也不禁气愤的道:
“他竟这么说?”
南幻岳苦笑一声道:
“当时,我比你的火气更要大得多,我问他告诉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冷笑一声,阴沉沉的说:就是叫你死了这条心,乖乖认命待在这里吧,我勃然大怒,骂他见危不救,妈的他竟一撇嘴,我就是要你这个样子,你还妄想谁来救你?于是,陡然间,我完全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阴谋,一个可恶的陷讲!
“他是故意要陷害我的,所谓请我合作、帮忙、利益均分等俱是一派谎言!
“他只是利用我来帮他除掉取宝时的障碍,那几头盘守此洞的红角沸沸而已!一等障碍去掉,那大好的宝藏他就要独吞,根本就不想分给我!
“非但如此,他还满脸讥讽之色的告诉我,我与他偕来取宝之前,他固然已经两次前来勘查过这里的情形,但主要的却是他更知道这处石榻左边的暗格内藏有机关,我也晓得他已先行探查过,可是,并想不到他竟如此清楚内情,机关乃是那天杀的独脚大盗设计的,其意便是要诱擒潜来此处,觑觎地藏宝的人!这死鬼大盗用心之狠毒也到了家了。
“只要被这暗藏密格中的‘锁龙扣’弹出扣上,就不要想弄开,甚至就只能躬腰弯背的一直到死,连站都不能站直,除非你坐下来,否则就是我现在的这副尴尬之状!那死鬼大盗将这上下各两副的”锁龙扣“以极巧妙的方法安装在伪装的暗格与石壁脚的隙缝中,用一种异常精巧的弹簧给压阻着,只要一遇稍重点的震力,不论那伪装的泥壁破裂与否,上下四副‘锁龙扣’便一齐弹出,而套环是张开的,一旦扣上东西,马上借着挫顿之力”咔“的盖死,一待盖死,便麻烦大了。
“那死鬼大盗可也真够聪明,他设计的这玩意儿,无论是角度、部位、尺寸、远近,都拿捏得极准,不管你是什么块头,身材高矮,你都得半蹲下来破那暗格取宝,而只要你一蹲下来,便进入了他所预置的机关格式里。
“也就一定是他在百年前就判断定了那种身架,姿势和站立的部位,所以,密层一破,机关弹出,那取宝之人在突出意外之下,十有八九是逃不了,更何况顾得了上顾不了下,这玩意弹出的势子又是如此快速疾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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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千手剑》
第二章 万难解困龙待腾
狄修成问道:
“那姓古的就这么走了?”
南幻岳咬着牙道:
“在表露出他的龌龊心意之后,他老先生大摇大摆的从这里转了进去,里面还有—个洞室,他进去之后,仅有片刻,便拿着一只加匮铁皮箱走了出来,箱上布满污泥,锈痕斑驳,显然是埋在里面某个地方,而那个所在古潇然又定是老早便知道的。
“他出来以后,望着我好久,日露负光,神色狰狞,他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便宜你多活几天’,立即便背着箱子爬出洞而去……
“事后我回想起来,这桩生意从头到尾便是—连串的阴谋,从他找我合作,除掉红角狒狒,故意指引我陷入机关,再加上羊皮图上伪造的记号,他进入内洞取宝的迅速等等,在在全证明了他已明白这洞里一切的情形,包括何处有危险,何处有阻碍,何处藏宝,如何取宝……他是一切了若指掌的,就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当作呆鸟来耍……”
狄修成搓搓手,道: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南幻岳喟然吁了口气,道:
“古潇然获得的这藏宝秘图,乃是从鲁飞——对了,鲁飞就是死在这洞里的独脚巨盗的名字,他是从鲁飞一个第三代的侄儿手里取得的,当年鲁飞携带着他大半生的血腥财富来到这个古洞之前,业已中了他一个厉害仇家的毒药暗器,自知他活不长了,他临走的时候,便将藏宝的地方绘了一幅详图交给他的独生子,由此可见,这鬼地方乃是鲁飞早就挑选并布置妥当了的,以备他异日隐藏所需,在鲁飞走后,他那有点愣头愣脑的又体格孱弱加上喜好酗酒逐色的独生子却在一场酒醉后的豪赌中输得一塌糊涂,又将这张价值连城的秘图当作赌注押了出去,这件事,直到这愣东西在三个月后害了色痨要断气之前才吐露给他的一个堂兄弟知道,于是,他这位党兄弟不动声色,直待鲁飞这宝贝儿子死去之后,方始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潜入那获有这张藏宝图的赌棍家里,先以酷刑逼迫那赌棍交出秘图,然后将这小子—刀子掉,拿到秘图的这位仁兄,曾经在他有生的几十年里,数次按图所载来找寻这个古洞,但俱未有所结果,据我判断,若非这家伙太笨,就是胆量不够,反正,他没找着,他临死前,又将图交给了他的儿子,也就是鲁飞的第三代侄儿了,这个宝贝更是不才,他竟连去找一找的勇气也没有,就一直摆在箱子底,如此又经过了漫长的五十多年,这老小子生活越来越过不下去了,便将这张秘图怀到古潇然那里去求押,哦,对了,古潇然住在‘流泉镇’,在那里,他表面上却是当地首屈一指的财主!姓古的一见此图,自是欣喜欲狂,立即出高价收了下来,然后,叮咛那老小子切勿声张,他立即悄然前来此地探查,于是,他发现了这近百年来的情迁物异,这鬼洞里业已盘据着四头红角狒狒了,姓古的自己一琢磨,独立恐怕吃不下来,是而便找上了我,然后将我利用了便抛掉……”
南幻岳有些疲倦的休息了一下,又道:
“上面这些情形,全是姓古的在找我帮忙时告诉我的,我想,大概都不假,假的只有三点:其一,他先前骗我说只来此处探查了一次,实则却有两次,别看这—次与两次之分,差别却甚大,第一次来,他只发现了红角狒狒的踪迹便悄悄退走,第二次,他业已将洞里的地形窥探清楚了。连在哪里叫我上当也忖度妥善,虽然他没有时间在第二次潜来时取宝,这匆匆的一进又出,已给了他足够时间将秘图上记载的机关及宝藏位置做一个对照,这是非常重要的……其二,他瞒住了我这几乎要了我命的阴毒布置,当然,他是一定不会先透露给我知道的,其三,姓古的暗自修改了图上藏宝的标记,叫我起了错觉,以为石壁密格里才是真正的藏宝之处,有关以上种种利害,秘图上全注记得很详细,当年鲁飞老鬼的用意是留给他儿子按图索骥的,自然不会给他亏吃,哪里藏宝,哪里有机关,说得清清楚楚,姓古的当然也就一目了然了,坑就坑了我一个人,他妈的,古潇然将原图仔细修改,注记涂消,害得我上了这黑天大当,把一张破图捧成宝,谁知图是真图,上头的记载却全变假的了,鲁飞老鬼阴毒歹恶,姓古的更是加上十成!”
狄修成关怀的道:
“小哥,你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田住多少年了?”
南幻岳指着石壁上条条纵横的痕线,那些痕线密密麻麻,真是入石三分,指迹宛然,他道:
“本来,我自捉摸时辰,大约以为过—天了,便在壁上用指头划一条杠杠,后来,一则这种捉摸非常不准确,二则心里烦闷,划了一段日子也就懒得再去数算啦……”
狄修成愣了愣,惊问道;
“什么?石壁上的痕印——是你用指头刻划上去的?这……这么硬的指头?”
南幻岳淡淡的道:
“你不懂,这就是武家的功夫所在了。”
狄修成若有所思的,问:
“对丁,小哥,你可记得你来此的那时,天下可曾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可以为你计算一下日子……”
南幻岳猛一拍脑门,脱口道:
“好主意,我想起来了,在我与古潇然那厮来此寻宝之前,正好遇着宫里崇和大太子的整十岁诞辰,各地的民众百姓全都张灯结彩的大相庆祝呢!”
狄修成立即十分高兴的道:
“这一下可以算了,小哥,祟和太子今年业已十三岁啦—一哦,你住在这里已有三年差不多了!”
南幻岳闻言之下,长叹一声,表情怅惘,目光晦涩,喃喃的道:
“三年了……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我已度过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一千多个孤独、寂寞、苦闷的日子,一千多个被痛恨、惶悔、仇怒所煎熬的日子……一千多个饥渴、又原始的日子……唉,好不漫长……”
狄修成轻轻的,道:
“小哥,你,哦,身子不能移动,这三年来,你靠什么东西活下去呢?”
咧嘴苦笑,南幻岳的笑容一扯开却像在哭!
“每次下雨,这石洞正上便会有细流沿壁淌下,没雨的日子,则靠着渗出壁间的湿潮之气所泄成的水滴,再不,就喝一些小禽的血……”
南幻岳点点头,沙沙的道:
“譬如说,蛇虫、蜥蜴,以及蝙蝠,偶尔也会有只把两只其他种类的鸟飞进来,如乌鸦、水咕嘟鸟(班鸠)啦,蓝珂鸟等等,这就是一顿罕见的美味大餐了,老头了,你可享用过这类佳肴?”
狄修成干呕一声:
“我……想呕!”
“想呕?”南幻岳不禁失笑,他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足,道:
“老头子,当你渴得受不了饿得忍不住,再加上不想就这么死去,你就不会想呕了,非但不会想呕,当你吃喝起这些东西来,更反而津津有味,甘之苦饴呢。”
狄修成强行吞了口唾沫,窘迫的道:
“这……难说,恐怕不容易习惯……”
南幻岳不以为奇的道:
“天下没有人不能习惯的事,老头子,你只是还没有被逼到那个地步,如果到了那一步,你就会逆来顺受了,譬如说,你想自杀,这件事你莫非一向习惯?大概也是不会去喜欢的吧?一定是没有路可走了,才踏上这最没出息的一步。我和你不大一样,我决不肯向现实低头,更不肯自认失败而灰心气馁,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咬牙撑到底,除非我咽了气,否则,我啃石头,喝自己的血也要活下去,我还有我的抱负,有我末尽的责任,亦有我没有索完的债!我岂甘如此与草木同腐?带着满腔冤气与草木同腐?永不,一个人可以死,可以毁灭,但却要在他该临到的时辰,断断不会是像这个样子就甘认颓亡,尤其,不能在某种压力的逼迫下甘认颓亡,要不,人的所谓骨气未免就太也卑贱,太也不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