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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他这一逃,非但是放虎归山,我们也等于欠下了卖命契……他,伯会回来找我们算帐的啊——”
闽小仙像是在屋里平静了一下,低郁的道:
“现在谈这些也役有用了——韩二哥,他显然是毒发身沉,你看,他连他的心上人潘巧怡也抛在这里没有救走!”
伏在屋便上的南幻岳心里冷笑着没有动弹,暗忖:
“我会来救她的,只要我能动弹就行了——你这骚狐狸,老子再和你见了面,你就会晓得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屋中,韩振权的声音,又沉重的响起:
“他何必救这女人?只要他逃得掉连他老婆他也抛得!”
显然阎小仙不表同意,开始有些希望洋谥在她的言语中:
“不,韩二哥,只要有这女人在我们手里,姓南的便投鼠忌器,有所顾忌,我们可以挟持她威胁南幻岳就范!”
韩振权叹了口气,道:
“唉,阎姑娘,你对南幻岳可是知道得太少了,你可晓得他有多么个风流法?和他一起玩过的女人何止千百?编起队来能排成长龙,燕瘦环肥随他挑拣,玩腻了就去,耍够了便散,一个女人在他来说只是个新鲜,半点价值谈不上,你想用这个女人来要挟他,恐怕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他会连看也不看她一跟便牺牲她,然后继续找我们报仇——女人在他来说,不一定比一双破鞋更有留恋的价值……”
阎小仙像是怔愕了一下,然后,痛恨的道:
“这个——薄情寡义,玩弄女人的色魔,我真后悔没能杀掉他!”
韩振权有气无力的道:
“我更后悔没能杀掉他,阁姑娘,他玩女人我不管,糟就糟在他对我的性命有威胁,唉,看看他那身本事,他那柄长蛇似的剑刃闪动之快,我真有点头皮发麻,想想看,如果突然在某个地方和他单独遇上了,那场面——老天,不用提也破胆了——”
阎小仙哼了哼,不快的道:
“韩二哥,别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淫棍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敢再来,包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韩振权干笑了一声,嗓眼沙沙的道:
“但愿如此吧,那就谢天谢地了——”
忽然,阎小仙又想起什么事一样低声道:
“对了,韩二哥,这个姓潘的女人可能对南幻岳的意义有些与众不同,他们……一路来十分恩爱,甜言蜜语说个不停,他还一直叫她宝贝……他似是十分怕她,说不定这女人仍有利用的价值!”
韩振权的声调有些苦涩:
“阎姑娘,姓南的对刚到手的女人自有他的一套,在没有玩赋之前,当然是甜言蜜语,唱做工细的——就像你说的‘十分恩爱’,但这只是表面功夫呀,而被他喊过‘宝贝’的女人,恐怕已有上百个不止了——”
阎小仙沉默片刻,固执的道:
“或者你说得对,但这个我总觉得和其他女人不同,南幻岳对她定是多少动了点真感情,一定的,我可看得出来!”
韩振权问:
“你怎么看得出来?”
阎小仙冷冷的道:
“女人的直觉,韩二哥,女人的直觉!”
韩振权无精打采道:
“希望你是对的!”
阎小仙又在说话:
“我们还是将这女人押带着,或许能借以胁迫姓南的不敢轻举妄动——韩二哥,另外我们再在这附近四周搜一搜,说不定姓南的毒发之后业已瘫在某处了,若能找着他,咱们的后顾之忧也没有啦!”
韩振权讷讷的道:
“好——吧。”
这时,屋后阎立名已焦灼的大叫:
“小仙,小仙,韩兄,你们在里面么?”
阎小仙回应了一声,低促的道:
“韩二哥,这里麻烦你暂时收拾一下,再把姓潘的女人带出来,我先去照应我哥哥及田大哥了——”说着话,阎小仙已经匆匆掠出,她奔向闽立名那里,向阎立名嘀咕了很久,这位“玉狐”像是十分苦恼的一边听着一边唉声叹气,嗟吁不己,接着,闽小仙又自他兄长身上的镖囊内取出药物,迅速又熟练的为其上药包扎,阎立名又指指早已晕迷过去的“胭脂虎”田铭,阎小仙又过去也替田铭治伤敷药起来,着她的动作,显然对这一门亦颇有心得。
当韩振权弄妥了屋里的事,背着潘巧怡出来之后,他与阎立名、周小仙又凑在一起商议了很久,然后,他们草草的将遍地狼藉的尸首挖坑掩埋了,在阎小仙和韩振权的协助下,拉着阎立名,几个人步履蹒跚的缓缓季去。
他们走了好一会,南幻岳仍然伏在屋顶上毫不动弹,他静静的等侯着,果然,片刻后韩振权与阎小仙又摸了回来,两个人身形快速,在四周来往搜寻,又进了茅屋一次,直到他们确信了再无希望可以找到南幻岳之后,这才意态怏怏的重又归向黑暗之中……”
又过了很久……很久。
南幻岳异常艰难的用几乎僵硬了的右手指拨开了那支狭长扁平的檀木盒盒盖,盘中衬白缎,白缎之上,赫然平置着那朵可解百毒的奇花——“白朱雀”!
颤索索的,十分笨拙的,南幻岳费了好大工夫才好不容易摘下了一片“白朱雀”的花瓣,他急不迭的以口凑上,一吸而入,当这片“白朱雀”花瓣下了肚之后,南幻岳的满口芬芳尚绕齿留舌,浑身已突然起了一阵火烫的感觉,接着心口作恶,猛的呕吐起来,非止呕吐,连全身的毛孔也有大量的汗液沁流,呕吐的与自毛孔中沁流的秽汁汗液,竟然全有一股隐约的辛辣腥膻之气!
好一阵子,他吐完了,又颤巍巍的用力拔出了腰上的那根毒针抛弃,于是一股无比的倦怠顿感袭来,他几乎尚来不及抹净唇角的污渍,便即已酣然入梦……
梦中实则无梦,南幻岳就像晕了过去一样,睡得那么沉,那么甜,连眼皮也没有颤动一下,他的呼吸是均匀又细微的,脸色安详而平静,现在,他的模样看上去相当恬适——宛如他未曾经过这一场搏命流血之战,宛如他正舒服的躺在家中那张柔软宽大的锦榻上一样……
星光,秋夜之风,濡沾的寒露,衬合着林梢的摇动,万籁之声,便陪着他度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宵……
于是,星光隐去,风微寂,寒露透衣,天空泛现了鱼肚白色,缮面逐淅明亮,更有早阳的光辉那么暖烘烘,喜洋洋的自东边升起,普照大地,映耀万物,好像这一切都随着这个新来临的日子面容光焕发了……
茅屋顶上的南幻岳,他的面庞在初阳的光辉映照下,竟是显得那样红润,那样的健康又那样的年轻,好像他从来中过毒,受过伤或流过血似的,他的气色之佳,恐怕一个正常的人也未必及得上。
慢慢的,阳光刺激了他的眼睛,照晒着他的全身,慢慢伪,他的眼睛眨动,四肢伸曲,于是,他醒过来了——
被阳光炫映得眼花,他又闭上,养子会神,再又缓缓睁开,接着,他用手遮住了r阳光,慢慢坐起,这一下,他的神智,记忆也完全恢复过来,于是,他惊喜的发觉自己非但身上的僵木麻痹感俱已消失,肢体活动自如,而精神之好,力量之充沛,几乎更胜于前,就连身上的伤势也早凝了直,结了硬痂,痛苦只是隐约的事,唯一有点令他不满的是——身体上散发着一股酸臭气味!
深深的呼吸了几次,他又略微活动活动,直到他确定积毒已除,伤口无碍了,这才兴致飞插的,满足的站了起来,喃喃自语:
“这‘白朱雀’真呈救命仙丹,我的心肝肉啊……好了,这一下我又来了,狐狸也好,伏龙的手也好,老子这一次不剥了你们的皮就算你们八字生得巧……巧怡宝贝,你且忍一忍,我马上就来救你出险啦,不会太迟的,我从来不会太迟……”
撕下内襟的布条来缚住肩背伤处,他又试了试劲,然后,自茅屋填一跃而下,连坐骑也不要,对准夜来“兄妹双狐”离开的方向移步追去。
南幻岳如今的模样可说是相当狼狈的,髻发散乱,满脸满身的直污斑斑,活像则从地狱血池里挣扎上来一个恶鬼似的,看上去好不唬人,但他全不管了,只闷着头,展开身手有如流星赶月一般朝前急赶。
他心里有数,不论对方骑马抑是步行,绝对是走不快的,因为他们一行五人里面,有受了重伤的人,也有俘虏,再怎么说,也无法像平常一样行动迅速,况且,自后晚至晨早,过去的时间并不多,只要他把握得稳,摸得对方向,十有八九可以很快的追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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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晚时分,他已来在一个日前曾经经过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名叫“泰兴集”,来时他们没有停留,这遭往回赶他却要在这里找个地方打打尖了。
靠近镇前的那条驿道上,有一家挑着青布酒帘的竹棚酒店,南幻岳业已发觉路上有些行人在向他投注惊愕又畏缩的眼光了,就好像他是个来自另一世界的怪物似的。为了不太令自己招人耳目,他只有匆匆先往那家酒店走去。打算把自己略略收拾二下再说,及至来近店前,始发觉柜台后的一个干黄老头子早已注意着他下,舐舐嘴唇,他大步走了进去,随便挑了副座头坐下,目光略一浏览这间十分简陋的酒店,然后,他眯着眼道:
“招呼客人哪,我说掌柜的!”
柜台后那又干又黄的老头子急忙走近,欠着腰,笑得挺不自然:
“哦,小哥,可是来一盅?”
南幻岳笑笑道:
“你开店卖酒,我走了进来,掌柜的,你说,我不来一盅是干什么?”
老头儿连连点头赔笑,道:
“是,是,这就给送上来,这就给送上来——”
刚走出几步,他又尴尬的立住,回过身,直搓手道:
“小哥,哦,要哪种酒?小店卖的有老黄酒、竹叶青、大白烧……全都又香又醇,小哥中意哪一样?”
南幻岳随便的道:
“老黄酒吧,四两够了。”
当老头给他摆好杯筷,放下一只盛满酒的锡壶之后,又顺便端来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卤豆干,边又欠着腰问:
“齐了,小哥,还要点什么下酒不要?腌肉啦,腊肠啦,卤鸭翅膀鸭掌,小店也全有得卖……”
南幻岳摇描头,道:
“就这样凑摇巴,倒是要麻烦你掌柜的等会给我弄盆水洗洗脸,我这个样子不大好看,是不?’
老头儿讷讷的一笑道,
“哦,你们混江湖的人,总是经常搞得血糊糊的,我在这驿路边上开了二十年的酒店,像这样的事也都看惯了,不觉碍有什么稀奇的啦——”’
南幻岳自己斟了杯老黄酒一口干了,吁着气,道:
“酒不错——是的,像我们这种吃杂八地的角色,挂彩见红委实不算奇事了,生活要混么……”
老头儿嘴里“啧”了几声,唠叨着道:
“像你小哥这样还不算是严重的哩,就在日头刚刚上来不久,我才开了店门,便瞧见路上有男有女来了五六个人,看模样准也是你们江湖上的好汉,嗬,其中有一位居然断了一条手臂,是齐肘断掉的,虽已包扎上了,血却仍然浸透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另一位长得斯斯文文的后生却也是浑身血斑斑的看上去好不吓人,还有一个大块头,脑门上也使白布勒头包着,看光景八成也受了伤,只有那两个姑娘倒还好端端的,不过气色亦都不强,唉,又不知是和什么仇家对头碰上吃了亏啦……”
南幻岳心头一跳,大喜过望,哈,照这老头儿的描述,可不就正是阎立名兄妹、田铭、韩振权与潘巧怡一行人?这可真追对了路,摸正了方向哩——而且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没有走出大远!
尽力压住那一股兴奋的情绪,南幻岳稳着表情问:
“哦?早晨也有人挂了彩经过这里?”
老头儿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叹着气道:
“可不是,他们是骑马来的,我看情形,那位断了手的伙计是挺不住啦,脸色煞白,就和张纸一样,在鞍上便摇摇晃晃的生像随时能跌下来……他们也进了我这庄店来歇脚,一边还问我哪里有药铺于,哪里有人家可以租屋……”
南幻岳装做平淡的道:
“他们大概是要暂在镇上住下,切断了手的朋友约莫支持不住了。”
老头儿连连点头,道:
“可不是么,就算是铁打的金刚吧,流了那多的血也都瘫啦,啧,你没看见,真叫惊人哪——”
又干了杯酒,拈起两粒花生米丢在嘴里,南幻岳道:
“你指点他们啦!”
老头儿道:
“哪还用说?我当即告诉那问我话的后生,说镇上的街尾开着的是老字号草药铺‘回生堂’,‘回生堂’的店东也就是郎中,治病疗伤,经验颇为老到,但那后生却瞪了我一眼,很不耐烦的说:
“我们只要抓药,谁叫他来治伤?我看他口气不善,也就吓得不敢再多讲什么了,咳,小哥,你们江湖人的性子可是个个火爆哩……”
南幻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