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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面大汉竟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灶君”云海?殷朝歌心里也不禁微微吃了一惊。
他可不愿撞上天目派的人,因为天目派一直视严子乔为死敌。
云海一怔,看了第五名一眼,道:“这位老丈,云某可没有与你过不去。”
第五名一笑,道:“那好哇,请让路。”
云海又一怔,道:“老丈能过去,但他不能!”他直指着司马乔。
第五名道:“为什么?这位小兄弟是老夫的朋友,老夫要过去,他自然也得一起过去。”
云海忽道:“原来老丈是在消遣云某,恕云某眼拙,请问老丈尊性大名?”
第五名不屑地一笑,不理他。
司马乔道:“前辈,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第五名道:“屁话!你是老子的朋友,现在又是老子的客人,无缘无故让人拦住去路,当然该由老子出头才对!”
云海道:“看老丈这大一把年纪了,怎么会与这采花贼交上了朋友?”
第五名很吃惊地道:“采花贼?谁是采花贼?”
云海指着司马乔道:“就是他。”
第五名上上下下打量了司马乔几眼,笑道:“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么,怎么会是个采花大盗?老夫不信。”
云海大声道:“他就是‘秋风客’司马乔!老丈你真不知道?”
第五名慢悠悠地道:“他是司马乔没错,但江湖上已没有‘秋风客’这个人了。”
云海大急,瞪圆的两眼中杀气毕现。
第五名却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一付悠闲自在的样子,像是没看出云海即将出手。他知道,云海不可能出手。因为马上就会有人出面阻止了。
果然,亭内有人道:“等一等。”
说话的是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他很从容地站起身,很从容地迈步,但一瞬间他就已站在云海身边。
第五名淡淡道:“老夫就知道,该是陈掌门出面的时候了。”
“陈掌门?”
殷朝歌心里又是微微一惊。
这个中年文土就是与慕容冲天齐名的“中原五大高手”之一的天目掌门陈月朗?
中年文士微笑道:“第五帮主!”
第五名目光一闪,道:“陈掌门好亮的招子。”
陈月朗含笑道:“此处游人甚多,非说话所在,请第五帮主借一步说话。”
第五名冷冷道:“老夫本不愿在此久留,无奈云护法阻住了我等的去路。”
陈月朗面色不变,含笑拱手道:“请。”
转过一道山崖,眼前是一片坦荡的谷地。
第五名道:“此处如何?”
云海道:“再下有眼无珠,适才多有冒犯,请第五帮主见凉。”
第五名冷冷一笑,道:“云护法虽然名震江湖,但要想冒犯老丈,只怕还差了一星半点。”
云海大怒,沉声道:“‘秋风客’恶名昭著,第五帮主存心维护,是何居心?”
司马乔冷笑道:“咱们好像从前见过面,那时云大护法好像并没有把在下怎么样嘛!”
云海双掌一错,道:“第五帮主,得罪了!”
司马乔踏上一步,右手已虚扣在腰间,冷笑道:“就凭你?”
殷朝歌道:“司马!不得多言!”
司马乔瞪了云海一眼,咬了咬牙,道:“是。”
第五名道:“陈掌门,你怎么说?”
陈月朗慢慢道:“在下对第五帮主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不知老前辈为何会被‘秋风.客’所蒙骗……”
第五名道:“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老夫已经说过,司马老弟是老夫的朋友。”
陈月朗道:“‘秋风客’种种劣迹,第五帮主知道吗?”
第五名道:“略有耳闻。”
陈月朗道:“既有耳闻,为什么还要一力维护?”
第五名道:“就算江湖传言皆是事实,陈掌门不觉得也该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再说,传闻到底是传闻嘛。”
殷朝歌忽然道:“一个人做一件事,必定会有他自己认为正确的理由,不知内情的人,根本不该,也无权干涉。”
司马乔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第五名不禁深深看了殷朝歌一眼。
他刚才这句话听起来很不近情理,却说明了一个极少有人想到过的道理。
陈月朗一怔,目光闪动道:“你是谁?”
第五名忙着道:“这位老弟,也是老夫的朋友。”
云海道:“听他刚才说的话,就知道也是个邪魔外道之徒,真想不到第五帮主侠名甚重,却结交了这么多邪魔外道的朋友!”
殷朝歌叹了口气,道:“顺我者便是名门正派,逆我者便是邪魔外道,世上果真少一些这种自命侠义之徒,江湖中只怕还会太平一点。”
第五名笑道:“这话两位听着又不大顺耳了,对不对?
云大护法是不是又想动手了?如果两位一定要恩将仇报,老夫也没办法。请吧。”
云海一怔,道:“恩将仇报?他对我们有什么恩?”
第五名道:“陈掌门此次来京,想必也是为了圣火教突袭上方山之事吧?”
陈月朗道:“不错。”
第五名道:“如果慕容冲天不被击伤,圣火教此战获胜后,一定会直驱而入。陈掌门以为,中原武林能对付得了吗?”
陈月朗道:“慕容冲天数十年来养精蓄锐,圣火教实力的确不可小看,如果中原各派不能同心抗敌,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五名道:“中原各大门派争名夺利,武林之中,江湖之上纷争不断,要想‘同心抗敌’,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陈月朗道:“的确,陈某与各大派首脑此次汇聚京城,便是商讨此事。”
第五名点点头,道:“圣火教行事,一向如疾风电闪,慕容冲天如非身受重伤,只怕各大门派首脑也没有一个坐下来商讨的机会了吧?”
陈月朗黯然一叹,道:“也多亏了云水禅师奋力一击,才使中原武林有了喘息之机。只是陈某至今仍不明白,禅师的功力,虽不能说高出慕容冲天,也绝不在他之下,怎么会中了他的毒手!”
第五名道:“只因为云水当时正值坐关的紧要关头,被慕容冲天以‘千里传音’攻乱了内息。如果不是有高人赶到,云水绝伤不了慕容冲天分毫。”
陈月朗道:“如此说来,江湖上的传言确是实情喽?”
第五名道:“什么传言?”
陈月朗道:“陈某也听说过当时云水洞外突然出现了一位高手,但遍数天下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几位高手,实在没能想出此人到底是谁?”
他看了第五名一眼,恍然道:“莫非正是第五帮主?”
第五名笑道:“不是我。陈掌门,你说,这人算不算中原武林的大恩人?”
陈月朗道:“当然。”
第五名道:“据我所知,这人虽击退了慕容冲天,自己也负了重伤,如果不是另一位大英雄相救,只怕早已一命归西,陈掌门,你说救了这人一命的那位大英雄是不是也算中原武林的大恩人?”
陈月朗不觉看了司马乔一眼,道:“当然。”
第五名面色一沉,道:“那今天二位却一定要跟他过不去,是不是恩将仇报?”
云海大惊,道:“那人就是‘秋风客’,司马乔?”
第五名道:“当然。你不信?”
云海当然不信,可他不得不信。
第五名身为徽帮一帮之主,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人呢?
“所以老夫刚才说,江湖上已不再有‘秋风客’其人,两位一定要对司马老弟动手,那就请便,老夫绝不插手。”
云海涨紫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五名道:“放下屠刀,尚能立地成佛,何况司马老弟做了这样一件深被武林赞许之事呢!陈掌门,你说呢?”
陈月朗冲司马乔深深一揖,肃容道:“陈某代中原武林各派,谢过司马少侠。”
司马乔淡淡道:“不敢。在下所为,乃是在下分内之事,与中原武林无关。”
陈月朗目光闪动道:“如果陈某猜得不错,击退慕容冲天之人,第五帮主一定认识?”
第五名一笑,道:“他也是老夫的朋友。”
陈月朗也一笑,目光转到殷朝歌面上,道:“惭愧,惭愧,请问公子贵姓?”
殷朝歌含笑道:“不敢。在下姓殷。”
陈月朗道:“请第五帮主和殷公子放心,陈某及天目派弟兄一定会将司马少侠的义举遍传武林。”
殷朝歌道:“多谢。”
*** *** ***
黄昏。已近黄昏。
温软的秋阳笼罩着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行人大都脚步匆匆,略显疲倦的脸上却都带着一丝满足和一丝渴望。
大概在他们的心里,现在正想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温好的美酒,孩子们的嘻闹和妻子温柔体贴的唠叨吧。
殷朝歌在人流中,背着手,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着。
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的人们,他的心情不觉已变得很平静,平静中还带着一丝暖意,如同温软地吹拂着他的衣衫的暖风。
他独自一人跑到大街上来,本就是想真正静一静心,将多日来杂乱的心绪清理一下。不知不觉间,他不禁又想起了陈月朗。
他总觉得陈月朗身上有一种不同于一般武林人物的气质。
如果陈月朗知道了他的师承,对他的态度又会是怎样的呢?
好几年前,他就听说过陈月朗,而且对陈月朗的所做所为十分钦佩。
陈月朗身为“中原五大高手”之一,天目派也是南武林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大派,但陈月朗执掌天目之后,天目一派从未再卷入过武林纷争。
他们全力对付的,是不断侵扰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
正统四年四月,倭寇破台州、桃渚,下宁波,陷昌国卫,一路烧杀,各地库存粮银被劫掠一空,陈月朗率天目派七十余名高手会同官兵作战,败倭寇于台州,夺回部分银粮,毙敌一百七十一人。
正统五年,倭寇陷宁波东南大嵩千户所,杀死官军百余人,生擒三百人,左近守军望风而逃,莫敢拒敌。陈月朗率天目派死士二百三十三人及江南各派精锐百余人信道赶至,血战近两个时辰,方始击退倭寇,救出部分官兵。
正统八年九月,天目派与倭寇战于浙东,杀伤相当。
正统十一年四月,天目派狙击进犯浙西海宁、乍浦之倭寇。
就算严子乔在提及陈月朗其人时,也是颇为嘉许的。
殷朝歌当然很愿意与这样一个人成为好朋友。但偏偏天目派对严子乔却是恨之入骨。
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当然是严子乔执掌圣火教时结下的。那时,陈月朗仅是一个小孩子而殷朝歌更是尚未出世,但股朝歌很清楚,仇恨如某些疾病一样,是会遗传的。
因为他是严子乔的传人,所以他与陈月朗注定了是死敌。
迎面一人笑道:“这不是殷公子吗?真是巧得很。”
殷朝歌一怔,不觉笑了。
殷朝歌拱手道:“原来是云先生,在下一时恍然,竟没看见,请云先生见谅。”
云海道:“殷公子太客气了……”
他走近两步,附在殷朝歌耳边道:“敝掌门正好想找公子,有要事相商。”
殷朝歌道:“哦?云先生知道是什么事吗?”
云海笑得似很神秘,声音也更低,“在下也不太清楚,估计与圣火教有关。”
圣火教?
莫非圣火教又有所行动了?
这里是一处幽静秀美的花园。
曲栏漫回,小桥流水。水流清澈,甚至可以看清水底碎石上斑澜五彩的花纹。一群红鱼在水中悠然自在地游来游去。
殷朝歌却没有这样悠然自在,他已经等了近两柱香的功夫了。陈月朗竟还没有露面。
不但陈月朗没露面,连云海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殷朝歌并不担心天目派会有什么阴谋,因为一来陈月朗并不知道他的师承,二来从天目派的所做所为看,陈月朗也不是一个会耍阴谋诡计的人。
他只不过有些着急。急于知道圣火教到底又发起了什么样的行动。
一阵极细极轻的脚步声自他身后走近。终于来了。
殷朝歌含笑回头,却怔住。
来人不是陈月朗,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女孩子似乎并没有看见他。
女孩子柔细的腰肢轻轻扭动着,发育得很好的胸部将淡绿绣衫儿的前襟顶得紧绷绷地,两只葱绿色的绣鞋在裙幅下时隐时现。
她很美,脸颊白皙柔润,眼睛又大又黑,鼻子玲珑小巧。如果笑起来,两道红唇间一定会有皓齿一闪。
只可惜她非但没有笑,面上的神色更是冷冰冰地,像是心里有气。
夕阳照着她紧板着的脸。
殷朝歌不禁感到很有趣。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处秀丽宜人的园子里,在这样明媚可人的夕阳下,这样一个娇美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女孩子一抬头,看见了他,本就冷冰冰的脸上怒色隐现,叱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私闯民宅!”
殷朝歌一怔,忙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在等一位朋友,不想遇上了姑娘,请问……”
女孩子顿时大急,“臭小子,私闯民宅,本已不该,你还竟敢占姑娘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