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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说道:
“那孩子会以我为骄傲,怕是在娘胎里的事。”
“自利克去世之后,就再没有什么能让你幸福的吗?”
珂珂说着,抬起头悄悄地望了一眼珍妮。珍妮不知什么时候将两只脚放到椅子上了,此时正抱着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自然微卷的头发垂在她苍白的额头上,眼睑处有一片阴影。论长相,她一点儿也不丑,可是,她的神情却让周围笼罩着一片忧郁。在珂珂看来,珍妮的不幸完全是来自她的内心,她从来都不能冷静地审视自己,在这个时候,即使有个素不相识的人指出了她内心的盲点,恐怕她也会置若罔闻,根本就听不进去。
“杰西一直很想能和你一起生活,他老是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每件事都很快乐的。可是,我们为了留住利克,尽了很大努力。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是志同道合。可是,现在利克不在了,我和杰西也没理由像过去一样在一起生活。在过去的那段日子,虽然我们两个人都嫌利克烦人,又同样离不开利克,真是相依为命啊。我虽然很喜欢杰西,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在一起生活了,除非杰西已经长大成人,足以当我的室友。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让杰西和我一起生活?你该不会认为杰西有这种想法,杰西和我就应该在一起生活吧?”
“没错,珂珂。我今天请你到这里来,主要就是想请求你这件事。”
珍妮因一时激动,脸都涨得通红。她绕了一个大弯,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她总算踏实了,但同时也因为自己的要求不合情理而感到难为情。此时,她不仅血液往上涌,而且身上也憋出了汗。
珂珂听了珍妮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知道,珍妮把她抬得高高的,她已经没办法生气了。珂珂转过头来看着珍妮,只见她正低着头,等待自己的回答。
“难道你不爱杰西吗?”
“当然爱他,但是,爱不爱他,跟日后能否和他在一起生活,完全是两码事。我知道,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可是我也是出于无奈。”
“你知道吗?”珂珂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望着珍妮,说道:“刚开始和杰西一起生活,照顾他起居的时候,一想到你,心里就不舒服。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连动物都会生孩子,可是,要养孩子,只有人才能做得到。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因为养孩子也是动物的工作,而培养教育孩子才是人的工作。在这一点上,如果我能对你有所帮助的话,我很乐意效劳。可是,杰西从很小就没有真正的童年。珍妮,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剥夺你亲生孩子的权利,就像利克夺去你的幸福,然后一死了之一样,这是无法弥补的。你好好想一想,杰西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时,珂珂和珍妮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发现杰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房间,此时正靠在墙上听她们谈话。
珂珂一脸尴尬,正想开口和他说话,这时,杰西先开口了,他说道:
“我自己一个人住。”
珍妮立即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勉强。
“瞧你都说些什么?因为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我才找珂珂来商量。别在这儿说傻话了,赶快进去吧。你的功课做了吗?”
“我想自己一个人住。”
杰西并不理会母亲的话,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想法。珍妮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没有人愿意照顾我,我自己住是最好的办法。”
“杰西,我叫你回房去,你听见妈妈的话了吗?”
杰西咧着嘴,带着一丝嘲笑。
“妈妈,你一直不明白,我已经是大人了。你怎么老想着和爸爸分手的时候,还以为我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我早就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就连你自己也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也许你感觉不出来,可是你确实比那个时候老了很多。爸爸也一样,他也变了。他活着的时候,你一直把他当成过去的那个利克,这是大错特错。爸爸早就不爱你了,所以,他也不恨你。他心里只有珂珂,直到他临终前,心里装着的女人还是珂珂,而不是你。”
珂珂不停地在杰西和珍妮两个人的脸上左顾右盼,心里忐忑不安。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两个人面部表情都显得很坚定,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好像这种对峙已经成为利克死后每天上演的必修课。
“别再提你爸的事了,我恨死他了,遇到他这种人,算我倒霉,我一辈子都毁在他手里了。”
“他的一生也毁了。妈妈,你老是说是家庭背景和性格毁了我爸爸的一生,其实,你也是让他变得无可救药的一个原因。”
“杰西,还不赶快进去!”
“就不进去!”
“我让你进去!”
杰西看了看珂珂,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来,杰西是有意要激怒珍妮。
杰西很不情愿地回房间去了。珍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回过头来对珂珂说道:
“你都看到了吧?他一直是这样,我们哪像一对母子啊!”
珂珂看着珍妮,无言以对。过了片刻,珂珂终于开口了,说道:
“我觉得你很悲哀。”
“你在同情我?”
“不是同情。我只是觉得,你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不幸的人生。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过幸福日子吗?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到一个男人身上,你就可以推卸一切责任,过得轻轻松松吗?你知道杰西刚才说那些话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吗?理解他的想法真那么困难吗?因利克的死受到最大打击的并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杰西。他年纪小,所以打击最重。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安抚他、减轻他内心的压力,那么,他还能趴在谁的胸前哭泣呢?我身旁有我所爱的人,而你却不一样,如果继续对利克大骂特骂,你也就只能得过且过了。可是杰西呢?杰西究竟该怎么办?一个没有经过磨难的孩子,怎样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呢?这种事情,都是由母亲来承担的,可是,你根本不是那种母亲,你是一个非常自私而又可悲的人。”
“你轻蔑我?”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可悲的人。在我周围还没有人像你这样,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叫惊。利克已经死了,以后的事情都已经与他无关,是幸福还是不幸,全都靠你自己,不能再怨别人了。”
珂珂说完,便站了起来,将手插进了大衣的袖子里,珍妮胆怯地望着他。
“你要走了?”
“嗯。”
“要不要叫计程车?”
“不用了,反正时间还早,我坐地铁回去。”
杰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外套,站在她们身旁。
“妈妈,我送珂珂到车站。”
珍妮点点头,跟着他们两个人来到门口。珂珂一边把外套的衣领竖起来,一边回过头对珍妮说道:
“今天到这儿来,尽说些不愉快的事。”
“特地让你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珂珂,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珂珂点点头,看着珍妮。
“像你这么好的条件,又年轻,怎么会跟利克一起生活这么些年呢?你完全可以选择其他比利克条件更好的男人吧?只要你愿意,肯周末陪你的男人多得是,是这样吧?”
面对珍妮的问话,珂珂耸了耸肩:
“这个嘛……”
她打住了话头,歪着头说道:
“与真心爱一个人相比,拿出个周末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真心爱过利克吗?珂珂。”
“是啊,我和你一样,也曾深深地爱过利克。不过,我和你的区别是,我也爱自己。”
说完,珂珂关上了大门。珍妮满脸惊讶,就像遭到了当头一棒。此时,杰西已经在电梯前等着珂珂。
“外面挺冷的,杰西。”
“没关系。出来透透气,继续等在家,免不了又要跟我妈妈大吵一顿。”
两个人来到门外,飕飕的寒风迎面扑来,杰西赶紧把帽子往下一拽,盖住了耳朵。
“看你戴的毛线帽,真像个孩子。”
“我是个孩子啊。”
“啊,是吗?你不是已经懂得女孩子了吗?”
“知道一点吧。你也一样啊,珂珂,穿着那种旧大衣,看上去小多了。”
“谢谢你,不过我见过的男人够多的了。”
“那是件好事啊。”
杰西吸了吸鼻子。
“你感冒了?”
“嗯。珂珂,我妈妈真是个不明白事理的人。”
“怎么说呢?”
“她太不了解男人了,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爸爸一个。她和很多的男人约会过,可是,没多久都吹了。男人一发现她找人只是为了过日子,全都让她吓跑了。”
珂珂想起刚才道别时珍妮的表情,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过。
如果是真心地爱着一个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就应该更加珍惜自己。可惜,也许珍妮再也无法改变自己,今后只能靠着回想利克、憎恨利克来度过她的余生了。她的憎恨来自对爱的回忆,这种回忆也许永远不会消失。珂珂在想,这些年来,自己似乎不曾真正地憎恨过利克,她对人的憎恨总是随着爱的消失而消失。发自内心地去恨一个人是很困难的,好在自己并不具备这种能力。想到这里,珂珂感到豁然开朗。
“杰西,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杰西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帮帮你,可是,惟独没法和你住在一起。你也知道,我已经有了心爱的人,也不好让你夹在我们中间。”
“我知道。”
“杰西,我觉得,你暂时还是和你妈妈住在一起为好。再过个五年,等你可以照顾自己的时候,再考虑是否自己一个人住的事吧。”
“嗯。”
杰西用手背来回地使劲揉着眼睛。
“珂珂,我真希望赶紧长大。可是,我爸爸为什么不能等我长大一点再死呢?尽管他成天烂醉如泥、懦弱没出息,可是,我从来没嫌弃过他,我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他。可是,他就这样死了,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天理何在?他为什么不多活些日子呢?尽管他是一个失败的爸爸,总比没有爸爸强多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的爸爸,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
珂珂一边走一边将手搭在杰西的肩上,将他抱住。珂珂心想,怎么就没人来抚慰杰西呢?怎么就没人来教教这个年纪最小、受伤最深的孩子呢?她深感自己无能为力。不过,至少她还能用手抱抱他的肩膀,让他知道身旁还有一个关心他的人。
来到车站,珂珂忙着找零钱买票。这时,杰西问道:
“珂珂,你还会来这儿吗?”
“唉,也许没有机会了。”
“是真的吗?如果我有事,可以打电话找你吗?”
“当然。你和戴利尔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玩,欢迎你们。”
“太好了。”
杰西松了一口气,低头笑着说道:
“你在我所认识的女人中,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最亲近的。刚才,你和妈妈谈话时,我都听见了,我才知道,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也有很多好处。”
珂珂微笑着,用手理了理杰西的头发。
“我随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珂珂在心里说道。这时,珂珂也确信,虽然和杰西不是亲人,也不是情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两个人都挂念着对方,希望对方能平安顺利。
在回家的路上,珂珂去了一趟兰德的住处,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兰德对杰西的母亲感到愤慨,然后又转为同情。在兰德看来,爱一个男人爱到那种地步,就无可救药了。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不安地小声问道:
“如果我也变成像她那样,那该怎么办呢?”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利克,既没有酒精中毒,也不会大半夜跑到外面去,你担心什么?”
“我是说,有朝一日,如果我爱你爱得太深、无法自拔,那该怎么办?珂珂,我经常感到害怕,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进了监狱,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那一定是有人想伤害你,或者是有什么人想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珂珂紧紧地抱住他,希望他能安心。她抚摸着他的后背,这时,她突然有一个念头,谁规定男人必须坚强?只要是人,都会担心自己可能失去最心爱的人,这种担心是不分男女的。在精神上,男女永远是平等的。
想到这里,珂珂不由地将兰德抱得更紧了。然而,就在她紧紧抱住兰德的时候,她既感到安心又渐渐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她担心有朝一日会伤及自己的男人。
第二十九章 春
人们渐渐地从心里接受了利克的死。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春天静悄悄来临了,纽约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珂珂收到珍妮寄来的包裹,里头塞满了珂珂留在利克住处的衣服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