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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鳄人-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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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好、好,我少喝点,你们随意,你们随意!”卞昆舅舅和蔼、随和,属于那种满大街都看得见的秃顶小老头儿。

卞昆今天请舅舅出来,是受了耿迪之托。耿迪许诺,一旦把黄晓军的事情办出个眉目,保证为他在盛京城拉一个不小于张河林项目的装修工程。对耿迪的许诺,卞昆是深信不疑的。他知道耿迪是一个从不轻易向别人许诺的人。为了说服老舅出席这桌饭局,卞昆没少费脑筋,最终编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才把老舅请了出来。卞昆骗老舅说,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从国外回来,准备办一个大型合资企业。他们想高薪聘请一个懂得国内法律的专家,作为公司的高级顾问。一来为保护自己企业的正当权益;二来指导公司今后的经营工作,以免因不懂法而导致违法。尽管老舅对这种事情没有多大兴趣,但看在外甥的面上,陪人吃这顿饭还是可以的。

老头儿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在职的时候,凡吃吃喝喝的事,就从来没沾过边。每月的工资、奖金一分不少全部交给舅妈,就连香烟都是舅妈按定量,严格配发。舅舅家没有儿子,两个闺女都已出嫁,卞昆从小就是老舅家的常客。老舅很喜欢这个颇有点出息的外甥,常常和他聊一些工作上的事。老头儿对现实中的很多事情颇有微词,但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憋闷。有些话找个人说说,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耿迪今天请卞昆的舅舅出来,主要是想了解,当初黑子贩毒集团被灭了以后,有关部门对黑子集团的财产追缴和最后的结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另外,对后来被枪毙的两个毒犯,在法律程序上会不会真有什么问题?还有就是,负责审理案子的当事人都是些什么人?所有这些,都可以算得上是国家机密。根据卞昆提供给张河林的那些材料,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缺乏令人信服的证据,但一旦立案侦察,就很难讲会不会发生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后果。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就是黄晓军曾经委托的那个中间人,耿迪今天下午才知道,那家伙半年前死在外地了。死因是酒后驾车,车毁人亡。现在看来,能够找到了解这个案件背后隐情的人,除了死人,就可能是卞昆的舅舅了。

可是如何把今天的话题引到黑子案件的审理上,这又是一个难题。耿迪本能地意识到,卞昆舅舅属于那种城府很深的老油条。弄不好,这顿饭白吃了不说,还会惹上一屁股擦不干净的黄泥。

既来之,则安之。经过短暂的思索,耿迪决定单刀直入。

“老舅,我听说您曾经负责过好多案子,办得特精彩,”耿迪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样,“能跟我们说说吗?”

“嗨,哪有什么精彩可言哟。用电视上的一句时髦语,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司法这个玩意儿,我干了一辈子,酸甜苦辣、三教九流、真善丑恶、明枪暗箭,我经历过,也见过。一句话:做人要有一个符合大众观念的原则,做事不能违背事物的客观规律。我这一辈子是办过不少案子,要说我没有办过冤假错案,那是吹牛。但我老头儿没办过昧心案,我没有利用过手中的那一点点,说是权力也好、权势也好,干一件贪赃枉法的事。”

“看得出来,老舅一身正气。老舅这一代人的确令人敬佩。”耿迪极尽吹捧之能耐,想让老头儿飘然得意。

“老舅,前几年您办的那个叫黑子集团的案子,您还记得吧?”卞昆在一旁因势利导,把话题引到了核心问题上来,他接着说:“那个黑子的姐姐和耿总还是同学呢。前几天我们一起吃饭,还说起过这事。黑子的姐姐和他们全家,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简直伤心透了。对了,想当年,耿总跟黑子的姐姐有过那么一段呢,是吧,耿总?”

耿迪被卞昆这一通云山雾罩的瞎侃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只好“嘿嘿”干笑几声。

“哟,真有这么巧?”卞昆舅舅显然相信了外甥的胡说八道。

“嗨,说起黑子,小时候就是一个不成器的混混儿,”耿迪也就索性借机信口开河,顺着卞昆编的段子往下接着绕,“一家人被这个不争气的废物伤透了脑筋,他老爸几乎是被他气死的。唉,简直是个逆子,他是罪有应得!”

卞昆舅舅也叹了一口气,说:“黑子干了很多坏事,件件都够杀头的。不过,这个人很不一般呀……”

……

在宁海市一家最大的夜总会的包间里,张河林和一个与他同样西服革履、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被五个袒胸露背的姑娘团团围住,他们俩在玩“捉金花”。这个年轻人就是承包张河林装修工程的市领导的小舅子,何伟。

张河林拿起牌,很是夸张地、细细地、慢慢地捋着。。。。。。

台面上已经有了一大堆红红绿绿的百元钞票。何伟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注视着张河林那变化丰富的面部表情,双手则不停地在身边一个姑娘的身上来回抚摸着。

当张河林看完最后一张牌后,又把牌合好,放回桌上。他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摞钞票,数了两千,放到台面上,缓缓地说:“不开!”

“那我走,”何伟把手从姑娘身上抽了回来,抓起自己的牌扔进了牌堆里。有些懊丧地说,“算了,不玩了,今天不是打牌的日子。张哥,咱们喝酒吧。”

“好,喝酒!”张河林收起台面上的钞票,然后给每位姑娘发了一张。

“来点音乐!”何伟伸手照着一个姑娘的屁股用力一拍。

“哎哟!”被拍的姑娘尖叫着跑开了。

“来、来,哪个给老子跳个脱衣舞?我们张总今天重重有赏呀!哈……哈……”何伟的笑声中充满了淫荡和张狂。

“跳个集体的!”张河林举起手里的一把钱,嬉皮笑脸地说:“我跟何总要是高兴了,今天大大的有赏!”

随着音乐响起,有四个姑娘站到了房子中央,开始扭动身躯,并脱去身上一件件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贴身衣物。张河林发现还有一个姑娘呆呆地坐在一旁,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同伴们的表演。

“你怎么回事儿,干嘛不跳呀?”张河林冲姑娘大声嚷嚷了起来,姑娘惊恐地摇摇头。

“我操,来这儿挣钱的还有淑女呀?!装丫的!”何伟厌恶地骂了一句,便转脸专心致志地欣赏起其他四个姑娘的表演了。

张河林端着酒杯,起身走到姑娘的身边坐下:“怎么啦,妹妹,干吗不跳呀?”

姑娘摇摇头,用几乎是哀求的眼光看着张河林:“大哥,俺、俺不会这个!”

“你是哪儿的人?来这儿多久了?你多大了?”张河林万分奇怪地问。

“俺是河南的,俺前天才到,俺16岁……”姑娘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你是河南什么地方的?”张河林笑笑,饶有兴趣地问姑娘。张河林的父母都是河南人。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回过两次老家,一次是在文革期间;一次是老爷子退休以后,他陪着老爷子。那是一个穷困贫瘠的偏远乡村,据说百年来,从清朝到民国,再到解放,村里由十几户人家发展到了几百户人家,且家家户户,或多或少还都沾着点儿血缘关系。可惜的是,祖祖辈辈就出了他老爹这么一个官儿。这姑娘算是他的老乡。

“俺说出来,您也不知道。”姑娘喃喃地说。

“那也不一定,这天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张河林乐呵呵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姑娘搂到怀里。' 。。cc'

当姑娘说出自己的籍贯以后,张河林微微一怔,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姑娘竟是老爷子的乡里乡亲。咦——真他妈有邪的!他不由自主地把姑娘的脸扳过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更令他吃惊的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姑娘还真有点他们张家的血缘。

“你叫什么名字?”张河林问。

“张桂翠。”

得,果然姓张。

张河林想起了文革的岁月:老爷子和老太太被关进了“牛棚”,生死未卜。他们兄妹几个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哥哥姐姐带着他,投奔到了河南老家。那年他才八岁。老家的叔叔婶婶、表舅表婶、七大姑八大姨对他们兄妹几个所给予的那种淳朴无私的关怀和照顾,他还没有忘。记得村里的长辈,为了能让他们兄妹几个吃上白米饭,竟发动全村的家家户户,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鸡蛋捐献出来,再派专人步行几十里地,进城用鸡蛋去换大米;赶上一次过春节,村里瞒着上面,偷偷把全村惟一的一口猪杀了,全村上千口子,平均每人分到了不足五钱肉,剩下的都用土盐腌成了咸肉,专供他们兄妹几个享用……想到这些,张河林的鼻子忽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他松开了搂着姑娘的胳膊,轻声地问:“那你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张桂翠告诉他,去年村里的小煤窑塌了,爹和两个哥哥都被埋在窑下了。家里只剩下年迈的奶奶、妈妈和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弟弟。为了挣钱供弟弟上学,她和村里的另一个姑娘跟着别人先是到了盛京,在一个餐馆打工,可没多久就因为“三证”不全,被公安局收容了。再后来,她就跑到了宁海市,经人介绍,进了这家夜总会。

听了姑娘的叙述,张河林沉默了。过好一会儿,他才又问:“那你们老家就没有亲戚什么的在外面?”

张河林的话音刚落,姑娘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那咋没有?俺奶奶告诉俺,俺有个表舅爷在外面当高干,级别相当于省长呢。只不过,”姑娘的神色顿时又暗淡下来,“听人说,他去世好几年了……”

张河林的鼻子一酸……他急忙用餐巾纸擦了一下脸,然后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

跳完脱衣舞的姑娘们,拖着香汗淋漓的身子,纷纷拥到了张河林的身边。张河林把手里一沓钱抛向了空中……

第二天,张河林一个电话,把夜总会的老板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老板是个细皮嫩肉,个头矮小的广东人。张河林开了一张三万块钱的支票给他。条件是让张桂翠当夜总会的服务员,月薪不能低于1000元,并且不准再让她坐台。老板受宠若惊地满口应允了。

“你记住了,”张河林恶狠狠地说,“我要是知道张桂翠在你这里被什么人欺负了,我立马就关掉你这个夜总会。而且你在宁海市这块地面上就算是混到头了,知道不?”

“没问题啦,张大哥你就放心好了。你吩咐的事情,小弟我绝对照办就是了嘛!”老板小心翼翼地将支票收好,点头哈腰地走了。

张河林此时此刻,忽然对自己的“高尚”有一种陶醉感。他想起今天下午约好公司的其他几个副总,去工地检查工程的进展情况。他对何伟的工程进度和质量还是比较满意的。何伟那位在市里任主要领导的姐夫,同张河林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平时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何伟的姐夫尚不是市委的一把手,但凭着年龄和文凭优势,加上与省委领导的密切关系,估计成为一把手也就是近一两年的事。张河林曾向何伟的姐夫许愿,让他一心一意做好官,别的一概不用操心。为了尽快让何伟的姐夫成为一把手,张河林在疏通省里的关系这方面,不惜代价,费尽了心思。这次承接张河林的装修项目,是何伟主动提出垫资进场的。相比之下,卞昆的条件远不如何伟,权衡利弊,他只好暂时放弃卞昆,尽管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卞昆,但也没办法。可是,随着盛京售楼业务的进展,需要返还的佣金越来越多,何时向黄晓军摊牌,已是目前他不得不考虑的头等大事了。原以为利用卞昆和耿迪,加上他在上层的特殊关系,搞掉黄晓军不应该有太大的难度,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那么简单。首先是得罪了卞昆,下一步要想取得卞昆的全力配合,肯定还得做一些工作;再就是耿迪,张河林已经感觉到,耿迪不会轻易帮着他去对付黄晓军,尽管他们曾经有过某种默契。耿迪城府极深,一张笑脸背后总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狡诈和冷酷。

张河林从保险柜里取出前两天与何伟姐夫共同起草的、写给盛京有关部门和中纪委的一封匿名检举信。这是一份洋洋5万多字的材料:从黑子案件的审判、黑子集团财产的神秘消失和转移,还有黄晓军与黑子集团的瓜葛,以及这一案件中涉嫌有贪赃枉法的司法部门的某些领导和具体办案人员等等。张河林原想通过卞昆在盛京的关系,用一种比较“艺术”的办法,将这封信先交给黄晓军本人过目,再由耿迪出面充当调停人,以达到迫使黄晓军在经济利益上做出重大让步的目的。既然现在断了卞昆这个中间环节,他开始考虑如何通过耿迪来进行这场与黄晓军的较量。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你耿迪就是再义气,也总有个不义气的价码。

他决定给耿迪挂一个电话,请他抽空来宁海市考察考察工程……

白姐靠在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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