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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他总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邱建每次来电话,总是欲言又止,似乎盛京的情况不是很妙。耿迪一直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尽管邱建做过解释,但他仍然觉得有些蹊跷。张河林到底抓到了他的什么把柄?事态发展到今天,如果单单凭卞昆的那些皮毛材料,显然说不过去。邱建转告过来张河林通过耿迪提出来的条件,简直就是白痴强盗的混账条件。他开始担心张河林利用耿迪的轻信和盲目,使他丧失了采取补救和防范措施的时机。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跑到加拿大来的决定,是否有点过于轻率?毕竟将近八千万的利润已经到手了。张河林如此丧心病狂,不能说没有他的道理。况且,随着这个项目日益接近尾声,物业管理、投资回报等等一系列矛盾的接踵出现,张河林早晚会醒悟自己已掉进了一个难以自救的深渊。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如果同张河林的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以张河林的禀性,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别的麻烦。还有下一步同那位郝大姐的合作,弄不好,也会让张河林给搅了局。看来有必要选一个适当方式,尽快和耿迪取得联系,详细了解一下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尽快回国。
跑在前面的白姐,这会儿又回到了黄晓军的身边。她知道这些天黄晓军的心情不太好,凭着女人的智慧,她懂得男人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给他留出一块自己的天地。除非他需要你的时候,否则,任何多余的关心和呵护,都是愚蠢的!
“白姐,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别介意,好吗?”黄晓军搂着白姐的肩膀说。
“你说!”白姐轻轻地应道。
“是这样,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家里的那些事,我总觉得迪哥和邱建有些……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事瞒着我。你别误会,我是说他们好像老是怕我知道什么。当然,他们的本意是为我好。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张河林一天天紧逼,越来越狠。他恨不得‘新维多’一夜之间就从他的眼前消失。这个王八蛋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前几天邱建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为了让迪哥搞到公司的财务报表和通过检察院的关系,重新调查黑子他们的案子,竟然一甩手就给迪哥拍出了一百五十万。好大的口气!当然,迪哥把钱分了,我和邱建也有一份。你想想,张河林是何等的人,他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的钱,别说是几张报表和几个检查官,就是买我黄晓军的人头,也绰绰有余了……”黄晓军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姐一直没有说话,她在静静地听,静静地想。她明白,黄晓军说了这么多,可真正要对她讲的话,还没说出来。
“所以,我想,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准备过几天就回国。我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干净的人,但我相信自己还不至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黄晓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侧脸看看白姐。
白姐点点头。
“可我想让你留下……”黄晓军注视着白姐,接着说,“小妹一人初来乍到,需要有人陪她、照顾她。况且,万一有什么不测,有你在外面,我们还有退路。我说不好张河林会怎么样对我。但我估计,黑道白道他都会用上。我这次回去,能和他一了百了更好,实在不行,我把公司托付给迪哥和邱建,再回来。你说呢?”
白姐没有马上回答黄晓军。她转过身,掏出手绢,为自己擦了擦眼泪。当回过身来的时候,黄晓军也背对着她,抬头仰望着万里晴空的蓝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邱建在宁海市张河林公司的总部,列席旁听了物业管理公司与张河林公司的合作意向研讨会。出席会议的物业公司代表,对与张河林未来的合作,充满了信心。中途休会的时候,张河林把邱建叫到一边,用一种令邱建极为反感的口吻,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样,邱总,待会儿给我们也做做指示?”
邱建明白张河林这番话的含义。这是要他滚蛋的意思。因为接下来,双方的谈判将会涉及一些敏感的话题。有他这个局外人在,当然有些不合时宜。邱建心想:要我滚?哼,我还就不走了。我他妈装傻,看你怎么办?“请神容易,送神难!”今天我让你张河林也体会体会老祖宗留下的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邱建笑笑,一本正经地说:“哪敢指示,我是觉得这家物业管理公司的很多观念非常有新意,对我们搞策划的特有启发。真是山外有山,能人背后有能人。张总是怎么请到这家公司的?”不等张河林回答,邱建接着又说,“他们的有些观念,别说是在国内,就是目前在国际上都算是超前的。张总让我给别人做指示,您这不是让别人看咱们的笑话吗?得,你还是让我多听听吧。多听听别人讲,没坏处。况且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听听人家对我的策划有什么指教。说实在的,我还得感谢张总给我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邱建满脸诚恳地表白了一大堆。
张河林忍住内心的失望,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那好、那好,那邱总就随意了。”
说完,张河林转身走开,心里却忿忿地骂道:傻×,连人话都听不明白,还他妈搞策划!真有邪的!
望着张河林离去的背影,邱建紧闭双唇,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结果一不留神,鼻孔里顿时喷出了两个鼻涕泡泡。他急忙用手挡着脸,掏出手绢捂住,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狼狈之极。再看看四周,还好,没人注意他。
耿迪意外地接到黄晓军从加拿大打回来的电话。黄晓军告诉他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并暗示耿迪尽快和他联系。放下电话后,耿迪开始琢磨,黄晓军为什么这么要急着和他直接联系呢?难道加拿大那边出事了?不可能呀。即使黄晓军在国外有什么麻烦了,刚才在电话里为什么不直接就说了呢?明天张河林就要带着那个毒犯的遗书和磁带来盛京,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黄晓军呢?昨天邱建从宁海市回来,他告诉耿迪,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装傻充愣地问张河林,打算什么时候支付剩下的佣金?张河林呵呵一乐,说:“什么时候你们黄总回来,就什么时候给呀!”
他想再等等。邱建上午去了郝大姐的那家公司。情况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他决定先跟邱建商量商量,再设法和黄晓军联系。
邱建兴致勃勃地回到公司,一进门,他把一份合同书扔在了耿迪的跟前:“迪哥,咱们又拿下了一个!”
耿迪没有理会那份合同,他表情严肃地对邱建说:“晓军来电话了。他在那边好像出什么事了。他让我尽快找一个安全的电话跟他联系。”
邱建顿时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头,他焦虑地问:“他还说什么了?”
耿迪摇摇头,说:“没有!”
“那现在就走,我开车,咱俩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一个公用电话……”说着,邱建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先坐下,我还有事和你商量!”耿迪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反锁住。“有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张河林明天要来盛京……”
听完耿迪的叙述,邱建也陷入了沉思。
“你看,”耿迪决定把自己对事态发展的分析和担忧告诉邱建,他说:“到最后就算检察院不会重新立案再侦察,可‘新维多’要是从此背上一个靠‘贩毒’起家的名声,那些正统的大开发商,有谁还敢跟咱们合作?还有,如果那个毒犯的家属真要拿着遗书和磁带满世界喊冤,说法院和检察院杀人灭口,就算是胡说八道,没人搭理丫的,可张河林如果真找到了一些有背景的人大代表,追问起那笔毒资的去向,保不齐就要把‘新维多’牵扯进去。张河林为什么要咱们的财务报表?道理很简单,他是想搞清楚公司起家时候的资金来源。另外还有一件事,晓军曾经在境外往国内送钱,左右法院对两个本来可以判死缓的傻瓜判了死刑的这件事,张河林可能还不知道。如果他一旦知道,事情就更麻烦了。虽说中间人已经死了,可两头的人都还在呀!上次晓军在电话里告诉你,他见到了那个为黑子案件辩护的律师,国内的检察机关也掌握丫的情况。万一将来有一天,找到他,很难说丫敢捅出些什么来。他现在是加拿大籍,他怕谁呀!
“我敢肯定,那封遗书和磁带肯定和毒资有关。不然,张河林不会这么狂!当初我们都低估了张河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让咱们摊上了张河林这么个泼皮了呢!所以你说,这些事儿我跟晓军在电话里怎么讲?”耿迪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他停下来,想听听邱建的意见。
“情况真有这么严重?”邱建忧心忡忡地问。
“我倒希望是我神经过敏,把事情想过头了。但我一想到张河林的动机和所作所为,我实在乐观不起来。你想,丫凭什么一咬牙就给了我一百五十万?就因为上次我向他‘告密’,出卖了情报,他为了感谢我?你想想,张河林是那种守信用讲规则的人吗?还有,他居然想到找出毒犯的家属,收买那两样东西,由此可见这王八蛋没少费心思。”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邱建当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像到的。
“让我再想想。咱们俩现在在一起分析,就是为了把所有的矛盾焦点都找出来,重新整理我们的思路,办法肯定会有的。我又想到几个问题,这也只是你我之间的话……”耿迪停下来,看着邱建。
邱建点点头。
“晓军当初到底跟黑子的集团有没有直接关联?黑子是怎么把钱交给他的,给了他多少?黑子的那帮人是否真的全军覆没了?晓军身后到底还有没有人在盯着他?当初为什么只抓了人和一部分毒品,却没有见着钱?张河林告诉我是因为司法部门内部有人故意放水……这些情况你我都不掌握。我担心如果真的有什么疏忽,毁了‘新维多’不说,我对不起你和晓军,还会害了一大帮帮过咱们的哥们儿呀!”耿迪站起来,走到窗前,陷入了苦苦地深思。
“我操张河林这个王八蛋的奶奶!”半天,邱建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来。
耿迪转过身,用一种极特别的目光注视着邱建……
“迪哥,你怎么了?干吗这么看着我?”邱建又诧异又好笑地问。
“邱建,我想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真心的!”
邱建看着耿迪那双充满了期待和真诚的眼睛,他点点头,说:“可以!”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是真心地为了‘新维多’,为了晓军吗?”
邱建想了想,点点头,坚定地说:“当然,我信。我绝对相信!”
“那好,我要你实话回答我的几个问题!你能吗?”
“当然,只要是我知道的!”
“第一,当初你和晓军搭帮的时候,‘新维多’到底有多大的家业?”
邱建略略想了几秒钟,说:“加上固定资产也就不到三百万吧。”
“好。第二,‘新维多’现在的实际家业是多少?当然不算你和晓军这些年的个人积累。”
邱建淡淡一笑,轻松地说:“都在公司的账上,不算张河林的这个项目,全部加起来将近四千万吧。”
耿迪走到坐在椅子上的邱建跟前,弯下腰,盯着他,问:“当初晓军给我的承诺,这个项目有我15%的红利,算话吗?”
这是个邱建没有想到的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耿迪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当初黄晓军在跟他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他曾有过异议。当时他觉得黄晓军如此抬举耿迪,没有必要。后来黄晓军讲了一大堆理由,也没有真正让他心服口服。按照这些年来他和黄晓军的默契,每一单生意完成以后,纯利的分配为:30%作为公司的发展基金,10%作为公司员工的奖励和福利基金,剩下的黄晓军为占40%,他占20%。关于张河林的这个项目,黄晓军和邱建在做预算的时候,将税前利润做到了1。2亿。黄晓军也曾暗示,到时候在给耿迪兑现的时候,可以适当的打一些折扣,或者兑现部分现金,其余的以股份转让的形式给耿迪。但在给耿迪的聘用合同书上,对这一款的说明比较含糊。耿迪根本就没有计较或者是忽略了这些问题。
见邱建没有回答,耿迪直起腰,走到一旁。他知道,这个问题对于邱建来说难度比较大。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很容易使人想到“趁人之危”这句成语。他反省自己这几个月为“新维多”做过的每一件事、花费的每一次心血、充当的每一个角色和黄晓军对自己的诸多恩惠,以及面临将要和张河林做最后的拼杀,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在哪里,还有没有后路?他要权衡利弊,他要弄明白黄晓军对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他已经意识到,黄晓军的城府很深,且有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