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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免有点失望。顾湘的母亲当年可是附近数一数二的美女,女儿显然没有继承到她妈妈的美貌。原本想着从女儿身上找点亡妻的影子的,这下也什么都不用指望了。
“你回来了?也好,我正和你外婆商量你事,你也来听听吧。”顾建国招呼女儿。
顾湘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很快再婚,她基本是由外婆带大的,和父亲自然并不亲近。况且顾建国性格强硬,对女儿说话从来都用命令式,难得和颜悦色,顾湘不免有点畏惧他。
“下礼拜你就要开学了吧?华跃离这里很远,你也是知道的,要你走读,这显然不现实。可是如果寄宿,每个学期就是一大笔钱,学校食堂也不便宜。咱们家经济条件你也清楚,不是吗?”
顾湘坐在旧沙发里,手搁在膝盖上,低垂着头,安静地听爸爸说教。
“所以我决定了,接你过去跟我住。”顾建国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把家里客厅清理出来了,你就去住那里。”外婆要插话,被顾建国一个手势制止住,“你是我的女儿,食宿自然不收你的钱了。不过我和你林阿姨工作忙,你要帮着做家务,带带弟弟。从我那到你学校只需要十多分钟,你就当省下来的一个小时做短工好了……”
“有你这么做爹的吗?”外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什么食宿,什么做工?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女儿是你亲生的,你养她天经地义,居然还这么斤斤计较!”
顾建国不甘示弱地回击道:“那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小林他是我媳妇,飞飞是我儿子。咱们家情况复杂,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照顾小湘你要说我,我这回要照顾她了,你又不满意。妈,你说我该怎么做?你说啊!”
“好了!”顾湘尴尬地站了起来,“都别说了。爸,情况我都知道了,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行不?”
顾建国把对前任丈母娘的怒火咽了下去,也站了起来,“你好生掂量一下吧。我又不是你后爹,更不是坏人。要出头,也只有把书读好,学业才是最关键的。你爸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给你个落脚的地方总是可以做到的。”
说着,也没同外婆打招呼,开了门一阵风似的走了。
顾湘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她老实承认,爸爸走了,她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在了很多。
她去厕所里洗脸,外婆跟了过来,问她:“你是打算去你爸那里住了?他们家那么小个地方,后妈又难缠,加你就四个人,怎么住?睡客厅,亏他想得出来。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睡在人来人往的客厅里,他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顾湘拧着帕子,说:“其实学校老师和我说过,学校有奖学金,那数目交一个学期的住宿费还是够的。所以只要我好好学习,也只用在爸爸那里暂时住一个学期而已。”
外婆唉声叹气,“真是家贫万事哀。”
顾湘笑,“不要这么悲观嘛。学校免了学费,这不就是很好的事啊!”
外婆家的屋子,两室一厅,厨房小得只能容一人转身。没有抽油烟机,用的是排风扇,灶台也很陈旧了,每次都要拧个七八次才能打起火。水龙头有点漏,老人家一直舍不得花钱换,于是顾湘就放了个盆子接水,可以用来冲厕所。
家在三楼,在这片居民区里,算是高层了。所以从厨房的小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房顶,半新的烟囱,木条子钉出来的鸽子笼。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放了学的孩子们爬上屋顶,延着屋脊排着队走。放鸽子的少年吹着哨子,下班的大人打着单车铃铛从小巷子里穿过。傍晚的夕阳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挂在天边,一棵枯树在她的衬托下,仿佛正在燃烧一般。
浮尘10
水壶发出刺耳的响声,把顾湘从回忆里唤了回来。她匆匆丢下手里做了一半的小钱包,冲去厨房关掉了火。
富贵跟着走了进来,蹲在门口,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顾湘把开水灌进保温瓶里,然后从小冰箱里取出冷冻的肉,丢在水槽里等着解冻。
今天又下了一整天的雨,天气预报说气温下降了十度,请市民们注意防寒,免得因季节变化而患上感冒。
只是他们提醒得未免晚了些。顾湘昨夜睡觉盖得薄了点,今天早上起来,发觉头重脚轻,直打喷嚏,感冒冲剂吃下去,下午反而还有点发热。她本来也有点发懒,于是给李大姐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去摆摊了。
平白偷得了半日闲,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家里没电视,没电脑,连台收音机都没有,在这日暮十分,屋子里寂静得几乎有点可怕。
吃了晚饭,顾湘没开灯,独自躺在昏暗之中出神。富贵跳上床来,在她枕头边趴了下来,啪哒啪哒地舔着毛。
寂静之中,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把顾湘吓了一跳。一看来电,是李大姐,估计是来慰问的。顾湘也没多想,立刻接通了。
那边起先是一片嘈杂声,顾湘开口叫了几声:“大姐是吗?喂?信号不好?”
过了片刻,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顾湘?我是张其瑞。”
顾湘一愣,不自主地坐了起来。
“啊?啊!”她结巴了一下,才想到该说什么,“你好!我还以为是李大姐呢。你这是……”
张其瑞的声音很平和,像在叙述一件事实,“我在摊子这里,李小姐说你生病了,我就借她手机给你打个电话,问一声。”
顾湘忙笑道:“真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感冒而已。”
那边静了一阵,顾湘还以为是信号断了,然后又听到张其瑞在问李大姐要顾湘家里的地址。顾湘心想不妙,可是来不及阻止,李大姐就已经很爽快地把顾湘的老底卖了个干净。
张其瑞对顾湘说:“我过来看看你,很快就到。”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顾湘叫道,“我只是感冒,没有什么事,你不用这么麻烦——”对方挂了电话。
顾湘看着手机,欲哭无泪。她倒不介意招待老同学来坐坐,只是这屋子怎么见得了客?特别还是张其瑞这样的公子哥儿!
这么一急,烧也似乎褪了。顾湘跳下床拉开了灯,赶紧抢在客人到之前把屋子收拾一下。
床铺要整理,堆起来的衣服都塞回柜子里,地上的布条线头要收拾,桌子上的杂物也理清,还有,厨房里堆着的碗得洗了,地板要扫一遍……
就在顾湘刚把垃圾倒出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已经到你家小区门口了,路有点复杂……”张其瑞的声音听上去的确有点困惑。
“我过来接你好了!”顾湘立刻说。她是还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这位张公子做值日去倒个垃圾都要迷路的光荣事迹。
顾湘裹了一件外套,撑着伞匆匆出了门。赶到小区门口,老远就望见张其瑞撑着伞站在雨里。
八年过去了,他也比以前高了半个头,身材结实了很多,多了一副眼镜。远远看去,男人身材修长匀称,气质出众,跟着个破落的小居民区真有点格格不入。
浮尘11
顾湘朝张其瑞招了招手。他撑着伞慢慢走了过来。雨有点大,他的裤脚都湿了,不过他态度十分悠然,全然不在乎这点小事。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么一趟。”顾湘冲他笑笑,“不介意的话,就来家里坐坐吧。”
“打搅了。”张其瑞点了点头,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果篮子,大概是来的路上顺便买的。顾湘有点窘迫。这种客套其实透露出来的也是深刻的生疏。
老房子里走廊的灯早就坏了,过道上还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桌椅、花草什么的杂物。顾湘领着张其瑞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回头提醒他小心脚下。张其瑞刚应了一声,下一秒就踢到了一个花盆。
黑暗里响起一声闷哼。顾湘吓一跳,急忙回头。
“怎么样了?疼吗?对不起,我这里实在是……”
“没事。”张其瑞的声音听起来还好。
顾湘满头大汗,“太抱歉了。我家就在前面,你小心脚下。”
她冲张其瑞招了招手,可是黑暗之中,张其瑞也看不到。顾湘下意识地去拉他,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总是比较热,而且很意外。顾湘吓得不轻,血液纷纷往头上涌,虽然一碰就分开了,还是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
黑暗有效地掩盖了这点尴尬。张其瑞也什么话都没说。顾湘红着脸,打开了家门,拉亮了灯。
在黑暗里走了那么久,突然看到亮光,张其瑞过了一下才适应过来。
顾湘的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很多,基本上除了必需品外,就没有多余的家居了。不过房间很整洁,所以并不显得多寒酸。
“很抱歉,屋里只有这一张凳子。”顾湘窘迫地把凳子搬了过来,靠着床放着,“家里简陋,让你见笑了。我这就泡茶去。”
张其瑞想叫她不用了,可是顾湘很快就走去厨房了,简直像逃跑一样。
顾湘庆幸自己前几天恰好买了点菊花茶,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茶,到到底是新鲜的。她出门接张其瑞的时候就把水放炉子上烧着,这时也正好水开了。她熟练地泡好茶,端了出来。
张其瑞正站在桌子边,低头翻看着那些未完工的小钱包,皱着眉头。顾湘走过去,他便回过头来,看到了顾湘手里的玻璃茶杯。
“抱歉,家里只有这个。”顾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其瑞没有伸手接的意思,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顾湘手里的杯子。他清俊的脸自从进入这房间后就一直挂着冷漠和严肃,整个人都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顾湘忽然想起张其瑞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有点洁癖,别人用了他的笔,他都要用手绢擦一下。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喝别人的杯子泡的茶呢?
“对了,杯子很烫。我把茶放这里好了。”给自己台阶下,她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你……”张其瑞缓缓开口,顾湘忙抬头看他。张其瑞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钱包,问:“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顾湘点头道,“量也不大,请别人做还要给工钱,不划算,所有都是自己来。”
张其瑞冷峻的表情有点松动,“很辛苦吗?”
顾湘浅笑起来,“做熟了就不辛苦了。”
“我看你手上有伤。”
“啊?”顾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张其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都看见了。是因为做这个活吗?”
顾湘不得不把手摊了开来。
修长匀称的手,指甲修理得短短的。从小做活的原因,骨节有些分明,皮肤也并不柔嫩,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上都有一些细小的伤口。顾湘皮肤白,那些伤口虽然小,但是看起来也比较明显。
“这没什么。”顾湘搓了搓手,并不在乎,“因为大都是皮革和粗布,缝起来比较费劲,有时候不小心会扎到手。这些伤一两天就好了的。”
张其瑞伸出手,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很薄,线条秀气。
“我是陪朋友来度假的。”张其瑞说,“为我们还要呆上四天,下星期三的飞机回上海。”
“原来你现在在上海工作啊。”顾湘说,“真好,工作一定不错吧?”
“在酒店里工作。”张其瑞看到顾湘困惑的目光,又补充了一下,“我家原来的酒店生意,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华东地区连锁一家连锁酒店。我就帮着我爸做点事。”
顾湘恍然大悟。她虽然穷困,但是并不孤陋寡闻,她当然知道连锁酒店是什么意思。
昔日的同窗,今日一个小摊贩,一个则是富家公子。好在当年张其瑞家的家境就比顾湘好很多,所以如今顾湘也没感到很大的冲击力。
张其瑞又问:“你打算把这份生意一直做下去吗?”
顾湘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现在过日子,基本可以算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切只顾眼前,不去考虑将来,也考虑不了将来。她早就没有什么将来可言了。宁静的生活就是她的追求,她孤身一人,也没其他负担。停留也好,漂泊也罢,不会有谁为她牵挂。
这份生意,她做得下去就做下去,做不下去,就换别的继续做。卖花,卖小吃,卖衣服,都可以。小本生意,不用操心得失,生活也过得逍遥自在。
更主要的是,自从经历过那种生活以后,她实在是有点无法和融合到人群之中。她胆怯,她多疑,她从心底排斥。于是只有离群索居的生活才适合她。
只是这么多理由,真不知道怎么对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