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且谁能有办法让孩子离开她最要好、也许还是唯一的朋友,还能保持气氛和平?
这是不可能的,克莉丝跟他大声尖叫——他不知道她还会这样尖叫——大哭了一场,第二天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他忖思着阿瑟有没有和他的女儿讨论同样的问题,不知道他做的会不会比他好一点点。至少不会可怜巴巴地站着,不停恳求她不要哭。
现在,事情已经过了一星期,克莉丝不再谈论这件事,她乖巧地答应他的要求,但他清楚知道,她的言谈中还带有克莉斯汀特有的语气——他简直好像在家里看到了阿瑟的稀释影像一样,让人抓狂——她的作业上有另一个人的字迹,手工课作品上也有黑发女孩熟悉的手笔。
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它。
对面传来一个疏离、彬彬有礼的声音,『林恩警官?』
「阿瑟先生。」林恩冷冷地说。
『您的女儿在我这里。』阿瑟说。
「什么?」林恩说,「我把她交给格德尔太太照顾了——」
『她在我这儿。』阿瑟说,『正和我女儿待在后院的树屋里,不肯下来。克莉斯汀朝我丢益智积木,也许您愿意来把她领回家。』
「我这就过去。」林恩说,正想着要不要说句「谢谢你通知我」,对面电话干脆地挂掉了。
讨厌的家伙。
傲慢,神秘,危险,自以为是,不近人情……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在脑子里堆积各种形容词,唐纳跑进来,说道,「七街发生了一起车祸,卡莱尔太太的车和一辆外来车发生了追撞——」
「严重吗?」林恩说。
「车子不严重,也没人受伤,」唐纳说,「但您知道卡莱尔太太的,所有和她有关的事都不小,上次她丢了一把园艺铲,在局里坐了一星期,现在我出门她还在问铲子找到了没,说警局是如此难以置信的无能……」
就这样,林恩拿着外套赶到阿瑟家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离下班时间还晚了半个小时。
他按响阿瑟家的门铃,这位半退休状态的医生住在一栋附有花园的独门居所中,草坪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后拥有一大片院子,再加一个大号游泳池。
阿瑟把门打开,他穿着身相当居家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客厅的桌子上,两个小女孩显然已经和谐地下了树屋,正吵吵闹闹的做手工游戏。
她们建了个中世纪城堡,还有山坡和护城河什么的,显然经过了一番研究,做得很不错。
阿瑟冷着脸看林恩,警官一身皱巴巴的外衣和长裤,警服被他穿得像连着蹂躏了一个月,拿它同时当睡衣外套和防弹衣,并且一次也没有洗过的模样。
「林恩警官,」他说,「显然您对鄙人的信誉很放心,离我打电话给您,已经过了三小时二十分钟。」
「哪有,只有三小时十分钟。」林恩说,「七街发生了一起车祸,我得去处理事情。」
「您居然这么放心把一个孩子放在这儿,真令我震惊。」阿瑟说,「您难道就不担心会有食人魔过来,从我的院子里把她拖走吗?」
「你够了吧。」林恩说,错开身,走进房子。
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阿瑟的客厅布置得居家而舒适,色调柔和,很适合小孩子居住。
克莉丝看到林恩,飞快地把头低下去,抿紧嘴唇。克莉斯汀则警惕地往金发女孩身边站了一步,一副保护者的表情。
「是我邀请她来玩的,她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我。」她说,「这事和她没有关系。不过我得说,您不应该干涉孩子的交友状况,警官,交朋友的人是她,又不是你。」
「克莉丝,我很抱歉,但你不能……」林恩说。
「这就是你想说的?」阿瑟在后面说。
「什么?」林恩说。
「我让她俩留在这里,让你看到现场状况,不是特地让你来跟她说『我很抱歉』的。」阿瑟说,「小孩子需要管教,警官,早知道你是来道歉的我就不让你进门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林恩说。
「说点『我很抱歉』以外的什么?」阿瑟说。
他们的对面,两个小孩并肩站着,一个一脸强硬,一个泫然欲泣,但都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特别是她俩还站在相同的阵在线,对抗两位父亲。
林恩看看阿瑟,阿瑟也看看他。
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间敌意的张力,透出隐隐火药的味道。而对面的宝贝小甜心们,却又像被万能胶黏上了一样撕不开。
林恩不喜欢阿瑟,因为这个人太过强硬地想要隐藏某些东西。林恩是个警察,他痛恨这种情况,他知道那些隐瞒背后,代表着多么巨大的危险。
这类人平时也许能做出小区好公民的形象,但一旦有人触碰到他们的袐密,这种人会立刻变回亡命之徒,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黑暗的过去。因为那绝不允许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本就是他们这种人改名易姓的目的。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克莉丝靠近这个家庭的。
而他也知道,阿瑟绝对是真心诚意地讨厌自己,想让他离他的宝贝家庭远些。他痛恨任何发现、或是可能发现他袐密的人,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在病房里这点已经证实了——只为让自己离他的家庭和秘密远一点。
他冷着脸说,「克莉丝,现在跟我回去,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他转头严肃地看着阿瑟,对方也一脸冰冷地看着他。「我很感谢你通知我,阿瑟先生,我会处理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也和你的女儿谈一谈。」
「我会的。」阿瑟说。
然后就这样,林恩冷着脸,带着他哭哭啼啼的小女儿,离开了阿瑟家。
一个月后,阿瑟冷着脸把克莉丝送回林恩家,她又从格德尔太太家溜去了克莉斯汀那,她们一堆的鬼点子,格德尔太太根本管不住。
而且格德尔太太也根本不想管,她对阿瑟不喜欢两个女孩一起玩很不能理解,照她的想法,她巴不得自家小孩天天跑去那个英俊的警察家玩,然后她好去加深感情呢。
两个父亲冷着脸完成了交接仪式,这已经是第七次了,还有几次林恩发现她俩窝在克莉丝的房间里写作业或是做游戏,打电话让阿瑟去把克莉斯汀接回去。
还有几次是她俩都不见了,两个父亲惊慌地向对方询问,最后在学校的活动室、楼顶和小区的小公园里找到她们。
不管谈了多少次话,两个女孩坚决不改。
克莉丝以前是个以听话着称的小孩,但现在显然她有明确的主见了,并且和林恩一点也不一致。
克莉丝回房间了,两个父亲站在门口冷着脸对望。
「好吧,我是没辙了。」林恩说。
「她们很有主见。」阿瑟说。
「我根本管不住她,她简直像只松鼠似的,我一溜神,她就从窗户钻出去了!」林恩说。
「克莉斯汀根本不听我的。」阿瑟叹气,「我跟她说一下交友状况,她说我再介入她的私生活她可以起诉我。」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本来敌意的气氛中,更多弥漫着的却是一股对孩子无可奈何的绝望。
林恩想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阿瑟想要隐藏什么东西,但是这一刻,他确定他俩正站在同一个战壕中,面对同一场战争。
林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号码,阿瑟说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没落,阿瑟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林恩的电话是邻镇警局打来的,附近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伤者太多,本地警方根本应付不来,需要把橡树镇的警力借调过去一部分。
林恩说他们会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带上需要的设备,心里想着,见鬼,他又要让克莉丝待在格德尔太太家过夜了。
他按掉手机时,发现阿瑟还站在车子旁边接听电话,没有离开,林恩听到他说,「我立刻赶过去。」
然后他按掉手机,转头看林恩。
「雨田镇的连环车祸?」林恩说。
「伤亡情况很严重,他们要调一部分橡树镇的医生,到公路上帮忙。」阿瑟说。
林恩知道阿瑟有医生资格,但从来没见过他工作,据说他主要是在家里搞研究,他也看过几篇据说他写的论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他只有在有人情的时候,才偶尔去外地做手术。
林恩还一度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医生,现在看来他是的,哪个假医生敢真到车祸现场,去给伤者做手术?
「想不到这车祸把你都调动了。」他说。
阿瑟摊了下手,大约表示虽然他不太工作了,但帮忙这种事无可厚非。
「看来又不能在家陪克莉丝过夜了。」林恩说。
「你送克莉丝去格德尔太太那里吗?」阿瑟说,镇上大家都挺信任格德尔太太家的托幼所。
林恩点点头,阿瑟想了一会,说道,「我也会把克莉斯汀送到那儿去,虽然我有别的地方可找,但是林恩警官,车祸很严重,我们这一走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让她们两个待在一起会比较安全,不然她们会独自跑出去寻找对方的,我不想冒这样的险。」
林恩看了他一会,笑起来。这是个见鬼的危险透顶的家伙,但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也是。」他说,「我现在去带上克莉丝,你去接克莉斯汀吧。」
连环车祸案的现场好像个小型地狱一样。
无数车子扭曲着挤成一团,成为置人死地的凶器,角落里渗出血和肢体。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最初还有些小型爆炸。现场一片混乱,又被试图挤进来的救护车和警车的灯光渲染得越发凌乱。
警察和医护人员忙忙碌碌,一副大难临头时才有的专注表情。林恩在现场维持秩序,指挥一辆吊车把一辆货车拉起,露出下面压扁的轿车。
救护人员立刻冲过来,切开车门,把里面卡住的女人拉出来。
她整个变成血人,不知伤得有多重,林恩看到她急促地想要呼吸,却找不到空气,这种情况下人转眼就可能死去,他想,看着就觉得窒息。
阿瑟走过去,他还是那副模样,不过胸前挂了个医生的牌子,他凑过去听她的呼吸,然后朝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对方手忙脚乱地想从包里寻找——新来的实习生也给调来了——阿瑟一把抓过他的医务包,从里面拿出什么,按向那女人的肺部。
她抖动了一下下,呼吸开始变得平畅,林恩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医生检查了她的眼瞳、肩膀,动作利落,专业而富有效率。他让实习生按住她的某个地方——大概是止血——然后快速说着什么,关于伤者需要什么样的救治和帮助之类。
接着他丢下这摊,朝另一个伤者走去,医护人员把那女人抬走,林恩想,她已经被打发出了这场噩梦,在医院里她会开始艰难的恢复期。
阿瑟查看另一个人的伤口,和他说话,然后向身后的医护人员吩咐了什么,让他坐上救护车。
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整个过程中他都是这么副面无表情的利落模样,但林恩注意到他救人的速度是最快的。
「林恩警官?」一个声音说。
林恩转过头,同事在叫他,问能不能开工切开另一辆车,他连忙回过神,表示现在开工。
那是漫长而折磨人的工作。
直到天边泛白,他们仍在现场忙碌,而且看来一个白天也不要想睡觉了。
一些志愿者带了咖啡过来,林恩拿了一杯,有这东西真是谢天谢地。
他转过头,看到站在另一个方向的阿瑟,他好一会没看到他,但知道他一直在忙碌。他总是妥贴的衣服有些皱了,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熬了一夜他本该显得憔悴,他看上去也的确是熬了一夜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很亮,一样专注而有着最高的效率。
他单膝跪在那里,林恩看不到他正在做什么,但显然忙得厉害,他拿起一杯咖啡,朝他走过去。
那是一个刚刚从车子里拖出来的女孩,她的脸庞仍很年轻,即使遭遇了不幸仍洋溢着青春的光泽,可是她的腿下一塌糊涂,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这得截肢。」阿瑟说。
女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看着他。那样的眼神,比那伤口更让人无法应对。
阿瑟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睛,静默叫人无法忍受。然后医生缓慢地说,「我很抱歉。」
女孩慢慢放开手,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救护车,阿瑟转头看她,车子缓慢开走。
他转过头,看到林恩,警察把咖啡递过去,医生默默接过来。
「糟透了?」林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