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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后一好汉-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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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管家匆匆迎上来,我们才搞明白皇上来了,正和我爹在书房里议事,这阵仗是为保护皇上小祖宗而来的。

我娘长喘一口气儿,和我一起等着跪迎皇上。

窗外的细雪变成了鹅毛片子,白茫茫地积了厚厚一层。

我娘有些担忧道,“第一场雪就下得这么凶猛,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道,“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的,您倒是反其道。”

我娘望着我,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掌灯的时候,我爹终于陪着皇上出来了。

云礼望着堂外白茫茫的积雪,得意地笑了,“人不留客,天留客,叶王叔,这么大的雪,总不好让朕再折腾病了吧。”

我爹和我一样嘴笨。

云礼顺理成章地住进我的院子,一退开众人,立刻拉住我的手道,“小宝,咱们再去花街玩吧。”

祖宗!

“皇上,臣以为此刻应该韬光养晦啊。”今早上刚闹了个政变的说,您不是转瞬就忘了吧?

“朕气的就是那群老家伙!”

5,新阴谋

 我坚持道,“反正不能现在去。”

云礼挑着眉眼,“若朕执意要去呢?一想到他们那得意的样子,朕就恨得牙痒痒。”

那您也不用赶在这节骨眼上示威啊。

我扑咚跪下,抱住他的身子,苦情地道,“皇上若走,臣唯有高喊大叫了。”我看你走不走得成。

云礼眯了眯眼睛,不悦地神色现在脸上。

我宁死不从,云礼忽地笑了,“也好。”他扒开我的手转身上床睡了。

我睁着眼,忐忑不安地守了他一夜,就怕他再玩心眼。

他平静无常地睡到天亮,醒来时冲着我的肿眼泡和黑眼圈扬起下巴狡颉地一笑,由我爹护着上朝去了。

晚上我爹回来得极早,连着他的副将———小羊他爹一起端正地坐在堂中深处说话。我回来时听清紫说他们已经热议了小半个时辰,连小羊也被叫来了,就等着我过去。

我望着小羊进堂。

我爹直接开口与我道,“宝友,爹和你羊伯父有一位旧识,多年未见甚为想念,你与小羊代我们去探望他吧。”

我照旧转眼看小羊。

小羊动了下眉毛,显然已经应了。

我道,“去哪儿?”

小羊嘿嘿笑道,“凤凰谷。”

我一口就应下了。

晚上他爷俩就住在了我家。我与小羊低声道,“走之前,去和云箴道个别吧。”

小羊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爷还要回来呢。”

你就死嗑着吧!

我把小羊扔进床里头,故意挤他。他睡到半夜爬起来,说要出恭,我等了一柱香他都没回来。

他跑了。

于是我也跟着跑了。

两个人脚跟脚地进了碧华苑,一进门都扎进温泉池子。天真他娘的冷,还是水里暖和。

小羊道,“你说凤凰谷有温泉泡么?”

我默然。

我俩迅速答成共识,走之前就泡在这儿了,反正地图也是羊皮的,不怕湿。

所以后来我常说,有些事就是你自找的,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比如现在的我,明知道小皇上一心惦记着要往这儿跑,可我还是把这事堂而皇之地给忘了,滋润地泡在这里逍遥,还大咧咧地美其名曰,我是为云箴看住小羊。

我老觉着只要不是我带着云礼一起来的就成了。

而那一天也确实非常反常,上午还晴亮亮的天到了下午突然又阴了,雪片子紧接着就落了起来。

我拢了拢毛裘领子,迎着雪向花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儿我就和小羊出城去探凤凰谷去,我打定主意,就是拖,也要把小羊拖到云箴床前说句再见。

拐出巷口,树下站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树下走着一个人,他来来回回地在树下走,将雪都踏成了泥浆,披风下也沾了不少泥雪点子。

本少于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那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发现有人,也朝我望了过来。

我怔住了。

他也怔住了。

他先于我缓过神来,走上前道,“宝友兄,可是要出门?”

我点头,“你找我有事?”

他笑了笑,不大自在地讲,“宝友兄今天要去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吧。”

“为什么?”

他没有立刻答我。

雪片子落在他的头上,脸冻得发红。

他垂了垂眼,冰碴子挂在他的睫毛上,他显然在这儿等我很久了。

他突然低声道,“还请宝友兄今天听我一句,不要去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可是那里要有什么———”

他拱一拱手,截住我道,“宝友兄,我还有公干,先走一步了。”

我更不明白了。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衙门早就关了,他这么慌乱地搪塞我,不大正常。

牧观走得已经有些远了。

我略一沉吟,风送话音,“小羊还在那等我,我去把他叫出来就走。”

他回过头轻轻一点,匆匆走了。

我一路想着直奔碧华苑。

小羊已经脱光了,正半浸在水里和琴娘喝酒聊天儿。

我遣人出去,蹲下来道,“穿衣服,跟我走。”我将事情匆匆讲了一遍,小羊二话不说就从池子里爬了上来。

我扯着棉巾帮他一起擦头发身子。他突然道,“你还是想个由头走的好,我总觉得这事蹊跷。不要到头来反而连累了你心上人。”

我哎了一声,又按在小羊头发上胡捋了两下水珠,出门去了。

楼下热闹,我一出门,老鸨立刻迎上来,“宝爷,有什么吩咐?”

我正想解释,一个龟奴连滚带爬地跌进堂了,哆哆嗦嗦地道,“来了,来了好多官兵。”

老鸨一怔,呵呵笑了,“有官爷来赏脸了?你是没过见银子怎滴?脚都软了不成?姑娘们,都精神起来,迎客————”

我赶紧钻回去了。

小羊也听到了,匆匆开窗,我奔到他身边,只见街上灯火幢幢,每个衙役身后都站着三两个士兵,整齐迅速地把住花街的各个出口。

我在火光中看到了牧观。他已经换上了官服,清秀的脸映在火光中几分阴霾,看上去十分肃穆骇人。尤其身后几个骠壮的士兵,更衬得他像鬼命判官。

他向我们这边扫了一眼。

我和小羊连忙低头,跌坐在窗下。

小羊道,“完了,要被你老婆捉奸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了他了又不负责?”

我道,“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他继续笑,“我被你连累了,你不听你老婆话,活该都捉。捉回去叫你跪搓衣板,关小黑屋,写万言检查。”

我道,“快想办法跑吧。”

我俩悄声摸到另一边窗子,翻进后院,顺着一条小路逃了。

这秘路本是苑里的龟奴图买东西省事,私踩开的一条小路。需钻过两个狗洞,走一块菜园,绕两处假山院墙,一共借路四家院子,最后翻一道花墙,到东市街上。小羊以前打听出来的。

我们尽量小心地脱逃出来,回头望去,花街一片火光,隐隐听到男嚷女哭的嘈杂。

小羊蹙眉道,“你看清了么?那是骁骑营的兵,柳老头辖下的,我们回去看看。”

我也有些不爽,“怎么看?”

他粲齿一笑,拉平了我的衣襟,再正好我的皮帽,带着我大摇大摆地又回去了。

我们俩走到巷口不远处,正赶上官兵衙役们收兵,几十个高高矮矮衣着不俗的男人被绳子串系成一串,挤挤挨挨跌跌撞撞地被夹在中间带走。

我们眼尖,急忙闪到阴影里避开了。

那几十人中有不少我们认识的熟人,两个员外郎,一个翰林,主事…………还有几个脸熟的大内侍卫。没有大官,但有不少大官的儿子,我和小羊也差点成了其中一对。

牧观抿着唇从我们身边走过。被火光映黄的脸上几分疲惫,蹙着眉不停地找机会打量那几十个人。

小羊盯着他一直走出我们的视线,抓住我的手道,“完了,牧观兄被人算计了。这一回,他算把全朝的官员都得罪了。”前脚刚“卖”了自己未来岳父,巴结上了皇上和太后,后脚就迫不及待地“抓官、立威”,这么急功近利,好一副营营汲取的姿态。

我发恨咒道,“柳帅这个老王八!”

“我想这事还不能算完。”小羊蹙了蹙眉,“搞不好柳帅就想把你搭进去,顺势让他也与你家闹翻。没了你家做靠山,牧观兄还不任他捏扁揉圆?估计他自己也被监控着,否则怎么你刚到人就来了?现在牧观兄冒险把你捞出来,只怕自己要更倒霉了。”

我想操刀杀人。

少爷我一向以为,庙堂那些阴谋阳谋离本少都很远,至少在春闱之前不和我照面。想不到它早就逼到我的鼻子尖了。

我烦躁地疾走两步,“你说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看柳老头只是挟私报复牧观兄,还是有更阴毒的阴谋。”

小羊又乌鸦了。

话刚讲完,两个宫中侍卫哭丧着脸落在了我们眼前。

“世子,皇上也被牵连进去了。”

这回柳帅发了,本想抓个铜娃娃,却捡了金娃娃。

6;继续阴谋

 我捂着脑袋盘坐在雪地上用力思考,小羊远远地避开,一边不耐烦地踢着雪,一边朝除了我们这儿以外的地方东张西望。

这些话小羊没听到,也不该他听,所以两个侍卫一来,我就让他走一点儿了。

原本这几日我们都在碧华苑的温泉打发时间,云礼早就听得心痒,今天一定要出来寻我一起玩。结果一行人刚进到街上,吏部和兵部就冲进来查禁,但凡穿锦衣绸缎的一个都不放过,云礼躲闪不及,被牵连了,几个贴身侍卫干脆自投罗网,如今应该还护在他左右。余下的暗卫见机跟着,这两个则被派来寻我。

我猜老柳这一次极可能就是冲是云礼来的。官宦禁娼是开朝之时立下的规矩,前几十年吏、刑、兵三部进街突袭查禁几乎家常便饭。但这两百来年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规矩渐渐也就名存实亡了。只是位高权重的都爱买妾回家关上门玩,像我们这等年轻好新鲜的以及一些官位低的才来这里消遣。云礼不是官宦,但也不会自贬身份去装个平民,这一回真是抓了个正着,还顺手牵下许多羊。若论万幸之处,便是云礼稍改容貌,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吧。

我走过去对小羊道,“你先回家。”

小羊侧身看了看那两个人,点头干脆地道,“好。”

我不放心地叮嘱他,“你可不要阳奉阴违。”

他翻我一白眼,“废话。我若不在家呆着,到了你想找我帮忙的时候,你上哪儿找我去啊?”

好兄弟。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一定不会牵连你。

我跟着两个暗卫摸到吏部附近。吏部被士兵箍得像个铁桶。东大院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叫骂声和喝斥的声音。

其他人也汇合过来,与我道,“防范甚严,很难和里面勾联。”

我问,“吏部的秦大人可曾出来过?”

“没有,似乎正由秦大人负责清查身份。”

印颉你个小乌鸦,又被你说中了。柳老头确实很想让牧观得罪这一干人。

我掏出些银子,让人速去置办了两大食盒酒菜,自己也抹了抹脸,换身小二的布衣,提着走到吏部大门,大着舌头道,“官爷点的宵夜,小的给送来了。”

那房门看到酒,眼馋地来接食盒,“放这儿就得了。”

我道,“还没给银子。”

“赊帐你不懂啊?”

“哦。”我松开手,待传令的接过,跟着就进。

他拦住我,打发我走。

我傻乎乎地道,“那个西湖肉羹要现做的,老板嘱咐我亲自给大人们好好地做。”

令兵嗤了一声,“还真他娘的会享受。”又把食盒递还给我,引着我进门。

我低着头进后堂伺候,果然看不见牧观。坐上的人个个都比牧观的职位高上一截,最低一个也是个四品的兵部侍郎。见我送饭,倒也没怀疑,只当有人安排了。少爷我低三下四地给他们煲肉羹,就不知道他们吃了本世子的大作之后会不会折寿,官运上走霉。

我煲好肉羹被打发下去,半路俗套地借口水遁,摸进关押云礼他们的院子。

几十个人凶的横的跳脚乱骂的平静以待的什么样的都有。

牧观漠然地坐在上首的椅子里,平静地看着。

守门的拦住我,“干什么的?”

我举起食盒道,“前堂大人正用夜宵,吩咐小的给这里的大人也送来一份。”

那两个羡慕地看着我手中的食盒,带我上前。

牧观注意到我,微蹙了一下眉心。

我道,“大人要在这里用饭么?”

“不,”他站起来道,“拎到房里去吧。”

我跟着他进房,他立刻关上房门,低声与我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心里开花了。

我咧开嘴乐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匆匆瞥一眼窗外,道,“眼睛。”

我连肠花肚花也一并怒放了。我打开食盒,从最底下掏出一碗暖粥,几个包子,“趁热吃。”我将筷子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没有动箸,“你只是为了送这个来的?”

我坐下道,“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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