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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似乎就是这喧哗把她吵醒。
她凝神去听,却听不懂,但能猜出他们说的是法语。
正要扭开门,就听到一个男子忽的转用有些拗口的国语在吼:
“我就是要让她听见!飞!你不能再这样纵容她!你这样的自虐要到什么时候?我要去告诉她……”
“住口!”
一个愤怒的声音压过他。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咣咣当当桌椅被撞翻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后面那个人是沈飞!
她不会听错。
须臾间,云开雾散,心中一片澄明。
宜园……舞会……画中女子……颜昊天……沈飞……沈飞……沈飞……
沈飞……
记忆的断层一股脑涌回脑海。
一幕幕……
一幅幅……
一笑痛苦地紧闭双眼,头抵在墙上,一下一下地撞上去,像是要把那不堪回首的一切撞碎。
不知何时,外面安静下来。
沈飞走进卧室。
见她这副模样,一惊,忙拉住她,问:
“怎么了?”
一笑别过脸,她无颜见沈飞!
沈飞何等聪明,当下了然。
晓得她已恢复,心中亦悲亦喜,却未流露,只扶她到床上,好言安慰:
“一笑,不要这样,你只是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待安抚好,也不久留,转身离去。
他知道她现在心乱如麻,重回的记忆来不及消化,他在这里只会令她更加难堪。
可一笑哪里还能休息?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憎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却留下来这样害人害己!
天光渐暗。
一笑的一颗心也渐渐沉向深渊。
傍晚。
沈飞又一次进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碗。
一笑知道,那定是她之前吵着要的红枣薏仁粥。
床头的灯盏暖暖地亮着。
她第一次直直地大胆注视他,以从未有过的专注与深幽。
这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有多久?沈飞已明显消瘦。
他每日每夜陪在她的身边,她竟完全看不到他。
她何德何能?她前世修了什么?她今生又做了什么?
值得他付出如许深情?
是这般百折不挠无怨无悔的深情。
让她何以为报?
让她心中何安?
一笑出神的想着,连沈飞把汤匙举到她的嘴边都不发觉。
沈飞看上去十分平静,他甚至不再投来炽热的目光逼迫她。
可为何这种平静令她更加难过。
“一笑,吃一点,好不好?”
他哄她。
心中一酸,有泪意泛入眼中。
一笑微微摇头,把碗匙接过,放在一旁。
怯怯地伸出手臂,
攀上他的颈,
轻轻啄上他的唇。
沈飞愣住了!
旋即偏了偏头,躲开她,闷声问道:
“一笑,你清不清楚我是谁?”
一笑停了停,看住他的眼,声音清晰而肯定:
“你是沈飞。”
接着,又笨拙却固执地寻找他的唇,缠绕着他,想要融化他的无动于衷。
她的唇甜蜜而柔软,她的发香萦绕在鼻端。
这样的绕指柔情,即使在梦中,都不敢妄图出现。
沈飞终于无法抗拒,猛的揽过她的腰,俯下脸庞,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令他昏眩!
一笑,一笑,
那个冷如冰远如梦的一笑,
那个令他渴望得心都在悸痛的一笑,
那个他倾尽所有的情所有的爱都换不来半分热度的一笑,
竟会如此温顺地偎在他的怀中,
无限缱绻,
无限缠绵。
似真,似幻……
他沉醉其中,感受到体内阵阵情潮涌动。
突然!
冥冥中有一丝理智袭入他滚烫的心。
他滞了一滞,像是意识到什么。
炙亮的眸中闪过一道阴霾。
猛一用力!
一笑只觉舌尖锐痛,口中一阵腥甜。
还未回神,沈飞倏的放开她的唇,把头深埋在她的颈后,呼吸急促不稳。
却用力收紧双臂,把她箍进自己的胸膛!
那拥抱越来越紧,令她窒息,像是要把她揉碎!
呼吸渐渐抽离……
一笑咬住牙,默默承受,不发出半点呻吟。
她已愿意付出她自己,如果他要她的命,她也愿意。
迷朦中,沈飞轻柔却霸道的声音响在耳畔,那么近,又那么远。
“一笑,你是想还情,还是想偿债?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我要你记得,你欠我的,你永远也别想还!”
身上一松,力量卸去。
他离去前的最后一眼,目光炽烈而深沉。
骤然离开他的怀抱,竟有丝丝寒意。
一笑怔怔地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
泪盈于睫。
(二十四) 百年修得共枕眠
清晨,公寓。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吃早餐,一声不响。
一笑正把碗里的米一粒一粒地抿进嘴里。
沈飞待她如初,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英俊异常的混血男子不时向她投来敌意的目光,在沈飞不注意的时候。
一笑并不奇怪,她知道这个人叫Anson,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猜他脸上的那块乌青必定也和她难逃干系。
三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
一笑碗里的粥抿了半天还是那么多。
终于,她放下筷子,看着沈飞,说:
“带我走吧。”那语气像是在说天气不错。
“去哪里?”沈飞回问,声音和她一样平静。
“随便。”
“好。”
一旁的Anson又傻了,沈飞这个时候怎能离开?
“飞!……”
机关枪一般迸出一串串的法语。
一笑把碗推开,起身,回房。
她不要理会那个男人的不满,也不理会沈飞怎么去同颜昊天交待,更不理会沈飞到底会带她去哪里。
现在,她什么都不要理会。
可是,三天后,当她知道自己乘坐的是一架开往蒙古的航班时,还是感到些许意外。
下了飞机,看到沈飞拿出整套御寒服,又有些意外。
他是怎么在上海买到这些零下四十度才用的上的装备的?
目的地是草原深处的一处牧场。
刚一下车,一笑只觉心头一震。
只见目之所及,
是美玉般广袤洁白的雪原,
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蓝天,
凝结着亘古永恒的纯净与安宁。
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人会忍不住想哭,无关悲伤,无关想望,与一切心情都无关。
一笑立刻爱上了这里。
白天,她喜欢纵马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狂奔,把身子伏在马背上,任骏马把她带向未知的远方,无须担心,因为知道沈飞一定就在后面。
寒风裹挟着她,扫在脸上如刀锋一般利,那是活着的感觉。
傍晚,夕阳无可阻挡地从地平线一直铺到脚前,映在雪地上,是耀眼的一片金灿灿。
当夜幕落下,繁星点起,便是雪原最美的时刻。
无数星辰悬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看着它们此起彼伏的眨动,心中依稀响起风铃一般的声音。
这样的星空不再让她感到苍凉。
可无论是在草原上策马同行,还是在夜空下并肩望星,他们都很少说话。
一笑不想说,也就不说,她不想再强迫自己做任何事。
于是沈飞也沉默。
牧场主人偶尔会有些奇怪,他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旅人,而且明明是一对璧人,却又不是情侣。
他们既不亲密,也不热情,却隐约有种说不清的情愫在其中。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他们便已离开。
这里,只是这场旅程的第一站。
尼泊尔、印度、土耳其、埃及、澳洲、希腊……
随着一个个未知的世界展现在眼前,一笑渐渐活泼起来,她开始对新奇的事物感到兴奋,也开始对前方的行程表示关心,常常会缠着沈飞问下一站是哪里。
有时候,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她会习惯性地转头四处寻找他的目光。
沈飞也因着她的快乐而快乐起来,甚至恢复了爱捉弄她的本性,时时为她的气极败坏而露出得意的笑容。
宛如从前。
爱琴海边,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
蓝色的海,白色的沙,
蓝色的顶,白色的墙。
海滩上,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悠闲的晒着太阳。
因是淡季,游人不多,一对俊美的东方男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男子一定是不知怎的惹恼了女孩,她气鼓鼓地大步走在前面,他紧跟在后,几次试图去拉住她,却都被甩开。
冬天的海水微带几分凉,且十分多变,忽然一个大浪拍过来,男子下意识地上前用身体挡住女孩,她也下意识地回身往男子怀中躲去,竟忘了还在与他闹别扭呢。
他和她都未发觉,在那样的一瞬间,彼此不知有多默契。
两位老人看在眼里,会心微笑,似是忆起自己的青春少年。
一站又一站,这段旅程仿佛没有目的也没有终点,他们却在旅途中慢慢走进对方的心里。
这一站,是奥地利。
一笑对这里并不陌生,这是她曾经流浪过的地方。
可她没想到沈飞带她去的是她更加熟悉的一处所在。
当他们气喘吁吁爬上山顶,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面悬崖上那块顶天立地的孤石。
那块曾经在另一片霞光中与她两两相望默默无言的巨石。
沈飞环顾四周,开心地说着:
“一笑,你说的没错,这里真美!”
一笑望着他,心被柔柔牵动。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通过一张照片找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但她知道,他是在多么努力地想要弥补她心中的那块缺口。
她异同寻常的目光吸引了他。
不知是因为这样媚人的美景,还是因她眼中的潋滟波光,沈飞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冲动,那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敢。
山谷寂寂,夕阳无语。
林中精灵悄悄探出身,看着他怜惜地捧起她的脸,锁住她的眸,以誓言一般的庄重轻声低语:
“一笑,认真听我说,我不管你说的大音希声还是真爱无言,我要你知道我爱你,而且我要你也爱我,我要你爱的幸福,爱的快乐。”忽的,那声音里突增了几许期待,几许急切,几许不安:
“一笑,你嫁给我,好不好?”
一笑安静地倾听,眼中秋水盈盈,闪着脉脉柔情。
他在向她求婚呢,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赞美和最真的挚诚。
是那么骄傲,那么倔强的沈飞啊,在以这般的诚惶诚恐向她求婚。
“沈飞……”
一笑幽幽开口。
“不不,你想一想,不用现在答复我。”
沈飞仓促地打断她,他不要现在知道结果,这样至少还能存些希望。
“沈飞……”
可她还是想说。
“不要现在回答,再想一想好不好?……明天,明天再答复我。”
沈飞不要听。
“可我现在就想答应你啊。”
一笑飞快地说完,无辜地看着他。
沈飞呆掉了!
不,他没有手舞足蹈,也没有喜形于色。
他怀疑自己听错。可又舍不得追问,怕真的是自己听错。
只能定定地看着她的眼,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一笑的眼弯弯的,毫不躲闪的迎接他的目光。
可能是晚霞太过艳丽吧,映得她脸色有些绯红,见他半晌不动,嗔怪地轻推了一下:
“我说我愿意。”
声音细不可闻。
可沈飞听到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像烟花一样爆开!
狂喜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淹没。
在被这无法形容的感觉冲昏头脑之前,他蓦然想到有什么事情马上要做!一刻也不能耽搁!
他抓起一笑的手,就往山下奔去!
“我们去结婚!现在就去!快!先去使馆!法国使馆!不,他们太慢了!去美国使馆!也不行!啊,我们去拉斯维加斯!对对,去拉斯维加斯!……”
一笑被他拖在身后,费力地追赶他的脚步。
她想说“慢一点,你要摔倒我了”,或是说“不要急,我不会后悔的”,她还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见见你的父母”。
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
―――――――
美国,拉斯维加斯。
霓灯旖旎,绮丽妖娆。
这是一座纵情的城市。
人们在这里纵情冒险,或纵情相爱。
除了赌博,本城以结婚最易而闻名于世。
相爱的人们最快花上十五分钟即可获得一张结婚许可,再花上十五分钟就可以在街上的任何一个教堂找到牧师主持婚礼,只需拉上一位路人证婚观礼。
而且,这与你在其它地方花费十天半个月获得的婚书一样神圣并被祝福。
这是如此通达的一座城市,它明白,重要的不是誓言的证明,而是誓言本身。
正因如此,赌城亦被称作蜜月之都。
城中,与赌场一样多一样美的是鳞次栉比的蜜月酒店。
今夜。
在这样一间酒店里,精心布置的玫瑰套房。
烛光摇曳,暗香浮动。
粉色的桃心双人床上却空空荡荡。
一旁,苦恼的沈飞正在耐心等待他娇羞的新娘。
一笑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了,也不出声,也不出门。
沈飞束手无策,不敢问,更不敢催。
眼看着红烛又短了许多,这样下去,两人都要整夜不睡了。
想了又想,沈飞站起身,笃笃笃叩了叩洗手间的门,轻轻说道:
“一笑,你出来吧,我换去别的房间住。”
俄顷,那扇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
偷偷漏出一线光。
沈飞屏住呼吸,终于看见,一个长发垂肩脸色酡红月光一般的女子一步一步向他缓缓走来,她正在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 “不用。”
那是他的妻。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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