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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吞吐吐地可不像是你,还是说仅仅穿了一身官服我们之间就有了遥不可及的距离呢?”剑麒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向窗外,缓缓地说道,“说起来,自从我当了这个殿主之后,在这方面受到的歧视还真不少呢。”
“这怎么能够算是歧视啊。”娜蒂亚反射性地叫道,不过由于音量不大所以没有惊动到房间另一端的其他人。是的,这根本不算是歧视,只是因为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出色了,所以在他面前的自己就显得越发地渺小而没有自信。
当目标的理想过高时,不免会和现实发生冲击,产生想要逃避的心思。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娜蒂亚如今明白了自己先前会产生那种不快感的原因。
“你总是希望别人不要拘泥于身份的限制,但是一个王不论多平易近人依然会给平民造成压力,能够和王平视的只有那些对自己拥有的能力有着极度自信,并且也确实十分出色的人。对身份的距离和隔阂在你看来也许愚蠢,但是并不能因此就否定它的存在啊。你的这种行为已经接近任性、自私和霸道了,再怎么说你也无法控制别人的情绪不是吗?”
娜蒂亚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她不希望被其他人误会自己在和剑麒吵架,但是语气中的强硬可以听出她对剑麒这种作风的不满意。并且就像是故意挑战剑麒的原则似的,娜蒂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再向前靠近半步。
“看来你已经借由对我的不满跨越这个隔阂了。”
喃喃的低语透着歉意和无奈,娜蒂亚看到眼前的男人向她低下了头,剑麒表情虽然依旧温和,但是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气息却让人感觉到了那份严肃和认真。
“你说得对,自以为是的亲切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压力。我越显得不在意就越给你们造成负担。对于沙奇亚他们来说这种压力也许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但是对于你们来说,这却是错误的。”
身份这种东西横在人与人之间,只有一方不在意的话是无济于事的。这时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时间增加双方的了解和情感,来填补这道鸿沟。
严格来说这并不能说是哪一方的错误,每个种族都有强者和弱者的分别,只要产生了这种差异,阶级高低的出现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不过剑麒常常觉得,拥有高智慧的生物还会如此拘泥于某一方面的强弱实在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但有时他也想,或许正是因为拥有高度的智慧才会使得阶级观念在这些生物的思想中变的更深、更为复杂也说不定。
“当我们成长到足够和你平视的时候,大家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不,不管怎么来说,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只不过有时我们需要一点空间和距离来适应和调整而已。”听到剑麒很认真地道了歉,娜蒂亚露出了体谅的笑容。
不过剑麒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让娜蒂亚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想到昨天下午蓝西洛告诉他的事,这个男人的眼中出现了一种促狭的笑意。
“真是的,听说你都能揪着凯的衣领大吼大叫啊,怎么反而对我有敬畏感?我哪里比不上凯了?这到确确实实是歧视的一种了。”
“闭上你的嘴!”娜蒂亚闻言大声地吼了出来,她的脸象是被窗外的晚霞上色了一样,浮现出鲜艳的红色,这种红色一直延伸到她的耳根以及脖子的一部分。
前天晚上洛凯和蓝西洛带了人出现在白虎商馆,要求留在白虎商馆的众人跟着他们撤离。那时仓促之中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所以两位王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前来支援剑麒的朋友。
之后决定派哪些人去接应的时候,由于艺人团的团员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编制,所以被安排在麒麟商馆等候消息。而娜蒂亚在当时提出了她自己不同的看法。
“‘森之亭’作为那种场所一定会有舞姬吧?普通的舞姬到你们突围时一定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杀掉,与其这样的话还不如由我们上去表演,反正调换舞姬只需要花几个金币临时买通那里的表演团就可以了。到时候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他们一定不会多嘴的,而且整个行动不过三十来分钟,他们就算想多嘴也是没有时间的。”
娜蒂亚的话虽然很有道理,这样做也的确能在外厅为己方增加几个人手。不过洛凯还是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它。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洛凯还是存了一些古老的刻板思想,他能够开明地允许自己的文臣中出现女性,却不能忍受女性上战场。
不过之后洛凯马上就为他的想法付出了代价。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娜蒂亚狠狠揪住洛凯的衣领骂他歧视女性,并且抽出了剑就往洛凯的身上招呼了过去。虽然在两招之间几乎是立刻被洛凯逼得弃了剑,但她却如愿以偿地让对方了解了她的实力。并且最终洛凯还是败在了那双充满魄力的红眸下,也所以后来计划才会演变成剑麒看到的那一幕。
因而昨天下午当娜蒂亚得知被她揪着衣领威胁的男子竟然是朱雀王时尴尬得几乎想要挖个洞钻下去。偏偏此刻剑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难怪娜蒂亚会恼羞成怒地吼他,不过他到是笑得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一点没有把娜蒂亚的怒气放在心上。
听到娜蒂亚的叫声,房间另一端的众人惊诧地转过了头来。不过当他们看到剑麒灿烂的笑容和娜蒂亚涨红了的漂亮脸蛋后,继而都放心地微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格外融洽和温馨。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剑麒他们出发。
……
明明已经是黑夜了,但是落月城东方的天空却染成了红色,就像是夕阳西沉了一般。
隐隐约约的喊叫声,武器相交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在城中的空气中,无可例外地传到了当地平民的耳朵里。蜷缩在街角的难民们自然是听得更为清晰,对这种声音恐惧到无以复加的他们就像是想融进墙壁似的紧贴着阴冷潮湿的墙面。
有住房的人当然会拴紧房门,全家聚拢在一起颤抖着祈祷自己能够平安地度过这次劫难,即使他们根本连到底发生的了什么事都没有弄清楚,当然,凭他们也不可能弄得清楚。
落月城白虎守军驻扎地的前方有一片足以容纳数千人的空地,南北两旁有近百间大型的房舍,一间间整齐的排列着,后方是一排排重门叠户的亭台楼阁、庭园厅室。外舍是给完全没有官阶的士兵们住的,后方的雅舍自然是那些管带、领军的住所,并且按照官阶高低有序地排列着。
不过此刻,那片空地上早已染上了浓重的色彩,鲜红的血液浸湿了那里的地面,层叠的尸体使得空地不再显得如往常那样宽阔,加上仍在战斗着的双方战士的身影甚至是感觉有些狭小了。
赤红的火焰缠绕着大片的房舍,烟灰和火星在空中飞舞,映红了交战双方的士兵的脸。
作战的两方一方是扮成了白虎军的南齐士兵,另一方则是落月城的城师。
当初麒麟领地的边境守军以及落月城的城师之所以会让南齐军进城,是因为麒麟王都握有重权的大臣伟那和钟游勾结上了,想要借由南齐的力量压制住他的政敌杰斯塔,登上空缺已久的麒麟王座。由王都直接下达的密令,落月城的官员当然不敢违抗,何况驻守在这里的军官本就是亲伟那派的。
这件事情早在两个多月之前,蓝西洛就已经发觉有异,因而开始着手调查。与此同时贝丝才刚刚发现昏倒在逃亡途中的亚兰,等到剑麒为了亚兰的事情开始和洛凯联系,顺带提到南齐不同寻常的兵力调动后,蓝西洛和洛凯便将整件事情的真相猜了个七八分。
所以当剑麒等人开始突围逃窜的时候,蓝西洛一方面基于剑麒的关系派人接应支援他们,一方面他也确实需要这些人帮他转移钟游的注意力,让身在朱雀领地更加靠近麒麟王都的洛凯有机会瞒天过海布置棋局。
那段时间里,洛凯先是在麒麟和朱雀的交流贸易上设置障碍,处处刁难亲伟那派的那些商人。又在所有伟那制定的交易法令中鸡蛋里挑骨头,以此拒绝和麒麟领地进行商业流通。
虽然这么做的结果也对朱雀领地的经济产生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但是当麒麟王都中反对伟那的声浪越来越大时,洛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想必这次的事件也直接关系到了很多大臣的切身利益。
紧接着洛凯开始支持伟那的政敌杰斯塔,只有杰斯塔的商队或者是和他有关的人才能在朱雀领地相对自由地贸易。这样一来,原本亲伟那的那些大臣开始渐渐地偏向杰斯塔。
在这样的情形下,伟那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对洛凯跪地求饶,答应解除对落月城城师以及边境守军的命令,不然的话他就得等着被杰斯塔套上叛乱的罪名斩首。
基于政治上的考虑洛凯网开一面放过了他。因为杰斯塔也并非什么善良之辈,他很清楚朱雀王支持他只是为了对付伟那,或者说是对付在背后支持伟那的南齐王,他和伟那都只是两位王手中操控的棋子罢了。
杰斯塔也想登上王位,但他同时也知道,洛凯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陵尘的王座的。而伟那当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逐渐凌驾于他之上,与其到时候被伟那除掉,不如乖乖屈服于洛凯,利用洛凯除去让自己看着刺眼的人物。
杰斯塔的如意算盘打得很不错,可洛凯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给了伟那一个重击,却饶了他一命,让伟那得以继续留在朝中跟杰斯塔相斗,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王座的安全。
一山容不了二虎。洛凯一点也不担心伟那会和杰斯塔联合在一起。换句话说回来,即使他们联手也只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不支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洛凯依旧可以支持其他稍有野心的大臣。
不管怎么说,在钟游不知不觉的时候,原本倾向他的落月城城师已经重新站在了白虎一边,也所以今晚才会出现上述由麒麟城师对抗南齐军的场景。
在落月城一座豪华的府邸中,发生的杀戮比率远远地大于远方的白虎驻扎地。
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冲了上来,己方和敌方的士兵混战在一起,到处都有被火焰魔法烤黑的柱子和地面,有些上面还粘着一些黑糊糊的东西,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但谁也不愿意直接地去想到答案。
兵刃不断地飞舞着,夹杂着不同程度的血液喷溅或者是身体的一部分。有些雷电系的战士使用了落雷的魔法,虽然因为大部分敌人在战斗中都建有防御结界,所以并不能造成直接的致命伤,但却可以让对方因麻痹而暂时丧失行动力,在战场上一旦丧失行动力就等于死亡。
漫天飞舞的血雨纷纷扬扬地飘洒在空中,蓝西洛跨过一具尸体,迈着沉重但稳健的步伐向前走去。他的身后分别跟着一身紫衣的剑麒和身穿青色铠甲的伊达·卡托鲁。剑麒的后方是奥希斯,沙奇亚和米勒;卡托鲁的后方则由亚兰、佛德和克拉克组成。
一行人的正上方隐隐发光,剑麒制造的水之结界将让这个空间内滴血不透,血顺着四面缓缓流下,虽然不至于结成小瀑布那么夸张,但至少也汇聚成了不少细小的水流。
缓慢地行走着,在这血雨纷飞的时刻,亚兰深深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而事实上,真正的战争规模将比眼前的战斗大上几十倍甚至是上百倍,会死的人数自然也远远超过眼前所看到的。
但这是他第一次以局外人的眼光旁观杀戮,之前突围的时候往往是迫不得已命在旦夕,不杀对方自己就会死掉的局面。可是今天不一样,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双方的士兵不断地减少,他切身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着的想吼却嘶吼不出声音的尖锐痛苦。
又一批战士冲到前面,和前方的敌军交战在一起。战士们用他们的生命和尸首来为蓝西洛开路,血顺着台阶一路向上延伸着,每踩过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水,每跨过一具倒下士兵的尸体,不管是敌方的还是己方的,大家心中就滋生出更多的沉重感来。
台阶的尽头是一个无比豪华的大厅,从门廊墙壁上无数精致的装饰物来推测,过去这个大厅中的摆设也一定华贵无比。不过如今大厅中却是空空如也,只在最里面的地方放着一张气势庞大的木雕椅,椅子上坐着一个邪气俊美的男人,在他身边站着十来个人,身穿铠甲的莱威蚩正是其中一个。
看到领头的人竟然是穿着银白色华丽服饰的蓝西洛,钟游的眼中有着极其诧异的神色,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立刻他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冷冷地笑着。
在蓝西洛出现的那一瞬间,钟游就明白了今天这一仗的胜负其实早已决定了。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着了蓝西洛的道,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哪一步的环节出了问题他却完全不知情,所以这次可说是败得极为窝囊。
钟游站了起来,注视着缓缓朝他走近的蓝西洛。这个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