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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白若雪,发丝凌乱,目光散乱而张皇。
一层层的冷意漫上来。
“安安?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快出来!我要上厕所。”
她匆匆洗了把脸,拉开门。
颜唱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太好?”
林思安静静地摇摇头。
她一个人去了医院。
那上了年纪的医生皱着眉,说:“林小姐,你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郁结发不出来,是很伤身体的,而且你的健康状况一直都不太好,再这样下去,流产的风险很大。你考虑清楚,这个孩子你到底要不要?”
她惨白着一张脸,手扶上小腹。
她在楼道里坐了很久才起身,走出医院。
在门口就被一干记者堵住,“林小姐,听说你这次来医院是做流产,是真的吗?”
“林小姐,这孩子是谁的?顾少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在婚礼上离开的吗?”
“你和顾少还会举行婚礼吗?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林小姐……”
林思安对着镜头一字一顿地说:“我和顾嘉臣已经解除婚约了。”
记者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眼睛亮起来,这是这么久以来,当事人首次公开承认。
第二日便在B城引起轩然大波。
豪门逸事最为人津津乐道,各大报刊纷纷添油加醋,三寸舌头判人生死,有人猜是林思安行为不检,顾少不甘戴绿帽子才甩了她。也有人猜林思安此番去做流产,是在证明她已和顾少彻底决裂。
昔日的小顾太一朝沦为弃妇,林思安成了B城的话题,上流社会的笑柄。
她想起那日素雪离开时说的话,忽然笑出声。
哪有什么真正的赢家,她丢了顾嘉臣的同时,也明白了什么是身败名裂。
第二十五章
顾少很快就找来了,拼命压着怒火,声音都变了调,“你怀了孩子?”
她缩在沙发的角落,抱着双膝,像是要融进那大团大团的并蒂莲里。
“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去做了流产?”
“是又怎么样?”
他劈手拂下桌上的茶杯,碎在地上,瓷片高高地溅起,“林思安!你看着我!我要听你一句实话!”
“我们已经分手了。”
顾嘉臣脸上再没了血色,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拽起,五指在她手上掐出青紫,“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打掉了孩子?”
她轻轻颤了颤,迎上他的目光,“是。”
顾少猛地扬起手,指尖颤抖,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凭着他的钳制才能勉强站稳,却仰起脸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那一掌拍下来。
“你太狠心了,你的心太狠了……”顾嘉臣皱着眉,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样,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一刻她是这样陌生,“你恨我,怨我,怎样惩罚我都可以,可你怎么舍得拿孩子出气?怎么舍得杀了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舍得?”
他推开她,任她摔撞在茶几上。
林思安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倒在地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顾嘉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寒冰,“你不是想分手吗?我成全你,林思安,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她蜷缩在地上,像一朵低到尘埃里的花。
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完完全全地失去了他。
漫天漫地,透骨的凉。
夕阳从晚霞里透出光来,那是一天里最后的一抹余晖,朦朦胧胧的看不分明,风一吹,三两层薄云慢慢散开,那染着橘色的灿金才壮阔起来,整个天空都是灼华的光。
颜唱唱从卧室出来,光影流过楼梯,一阶一阶,幽幽静静地退下来,她踩着那片影子,来到厨房。
陈阿姨盛来一碗熬得稀烂的粥,放在托盘上递给她,轻轻一叹,“作孽啊。”
颜唱唱咬了咬唇,眼圈霎时红了,“安安她……怎么就这么倔。”
“小姐她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旁人伤她一分,她是必定要还回去十分的。可是顾少为什么不肯好好想一想!”
“他们两个……就是因为太爱了,才忍不了彼此的一点儿错吧。”
她把粥端回卧室,林思安正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眼里是墨黑色的死水。
枕边摆着几本八卦杂志,封面上的顾嘉臣正和酒吧女厮混,昔日浪荡不羁的顾大少如今又开始混迹声色场,并且变本加厉,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安安……”
她慢慢转过头,巴掌大的一张脸,几乎瘦得就剩一双眼睛。
“先吃点儿东西吧。”
那照片不甚清楚,却也将顾少的放浪开骸暴露无遗,左拥右抱,倚红偎翠。手一拂,林思安将那几本杂志推到地上,轻轻闭上眼。
“安安,你忘了医生是跟你说的?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再这样下去,宝宝会受不了的。”
林思安的手横在小腹上,那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常做的动作,渐渐成了习惯,她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喝着,连味道都尝不出来,就生生地咽下去。
颜唱唱忍不住按下她的手,“你到底想要怎样?都跟他分手了,又留下孩子,你是准备一个人生一个人养吗?”
她猛地抬眼,“这是我的孩子,我最最重要的宝贝,我当然要生下来。”
“那你有没有过将来?安安,你以为生养一个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台下?未婚妈妈在社会是是多艰难的群体,你不会不知道,你这样瞒着顾嘉臣是不对的。”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你明明就爱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折磨自己呢?”
林思安紧紧地攥着被角,“我忘不了!我忘不了当日他在婚礼上决绝而去的场景,那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刻,他却这样负我,我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可他也是有苦衷的……”颜唱唱深深吸了一口气,“而且……你要为你的宝宝考虑一下,他需要一个父亲。”
林思安一凝,睫羽静静垂下,颤过几道泪光。
晚风徐徐飘过,吹散了几分灼气,夜色已经很深了,天空是一片透着暗紫的黑,盛夏八月,星河似乎别样清澈。
B城有名的酒吧街仍是亮如白昼,人潮涌动,林思安松松挽着头发,素颜素裙,站在一家酒吧门口,像一朵病态的莲。
等了许久,才见顾嘉臣醉醺醺的搂着一个艳丽的女人走出来。
她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慢慢迎了上去。
顾少醉得很厉害,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僵直了身体,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他也憔悴的不成样子,瘦得脱了形,两人相望,分明就是木乃伊对阵木乃伊。
林思安动了动唇。
顾少马上打断她,“啊,我知道了。”
他笑着揉了揉身旁女人纤细的腰,“宝贝儿,在这里等我。”而后拽起林思安的手,像扯一个破布娃娃,一直摇摇晃晃地走到无人的角落。
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他直接把林思安压在墙上狂吻,酒精味和陌生的香水味熏得她要窒息,却因为那份久违的亲密忍下来。
直到他的手顺着裙摆探入,林思安一颤,满眼惊慌地推开他。
顾少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舔舔下唇,嘲讽的笑,“怎么?你不是因为难耐寂寞了才来找我吗?”
“嘉臣。”
他眉心一颤,低哑着嗓音,“你叫我什么?”
林思安在一片幽暗里望着他,“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什么?”
“是孩子的事……”
他猛地一哆嗦,眼里满满都是痛和恨。
“孩子,我……”
“够了!”他一声暴喝,下一瞬,像是再也忍不住怒火,一巴掌向她脸上扫来。
顾嘉臣惨笑出声,“好!你够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再来捅我一刀,非要看我生不如死,你才痛快吗?很好!你要不要观众?把所有人都叫来吧,让他们看看,我顾嘉臣掏心掏肺爱的女人,是如何把我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林思安静静的转过脸,唇角带着几滴血,像淬了毒的胭脂。
他的那只手,突然颤得那样厉害。
身后是一声绵软娇嗔,“顾少,还走不走啊?”
顾嘉臣冷凝着目光,把那女人卷进怀里,和林思安擦身而去,“走,不要理不相干的人。”
林思安的孕呕越来越厉害。趴在池子前,她恨不能把心肝都呕出来,浑身打着颤。
颜唱唱急得眼泪汪汪,“安安,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我就是医生。”她擦去额上的汗,低低地说,“我要这个孩子。”
“可你的身体已经差成这个样子了……”
“我没事,我知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最需要的就是顾嘉臣!他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他必须要对你们负责!”
颜唱唱直起身,“我要告诉他。”
“不准去!”林思安攥住她的手,几乎要掐出血痕,“你不准去……”
“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已经不爱我了。”她慢慢滑坐在地上,泪水从空洞的眼睛里流下来,“他不再爱我了……”
颜唱唱慌忙扶起她,“别……去床上。”
“唱唱,答应我,别告诉他。”
“你这分明就是在报复他!要他后悔!安安,你不能这么幼稚,孩子不是你在感情上称王的武器。”
“是他逼我的,是他一点点逼我去恨他。”
颜唱唱惊住,静了许久,轻轻为她拉上被子。
林思安像忘了顾嘉臣一样,不再整日愁肠满腹,脸上有了笑,胃口也好了不少,还会主动缠着陈阿姨要吃的。她的转变令所有人倍感欣喜,颜唱唱除外,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脸黑得像锅底。
她知道,林思安是把所有的怨和痛更深的埋进了骨子里,看起来痊愈了,实际上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回光返照。
林思安很容易饿,却不敢多吃,身旁总是摆些小零食,再配上一壶温牛奶,躺在摇椅上,悠悠闲闲的,便过了一下午。
颜唱唱也只好强颜欢笑,“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太太了,整日除了吃就是看风景,日落真的那么好看吗?”
林思安便倚老卖老,“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少来!你才比我大一岁而已。”
“可我却比你多经历了那么多,唱唱,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小时候你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刚一张大,就有唐健康急着来接手,你这一辈子都不用碰到什么坎坷。”
颜唱唱蹲在摇椅旁,仰着脸望着她,“安安,无论你经历着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唐健康不会掐死我吧?”
“你一定要把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林思安笑了笑,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等孩子出生了,第一时间就认你当干妈。”
这天上午,林思安整翻看着一本影集,手机忽然响起,她看着上面的号码,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接起来。
“思安……是我。”
她应了一声,“我知道……陆之然,有事吗?”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极低,像是挤出来的哀求,“能出来见见我吗?”
约好了地点,她换上一条宽松款的长裙,望见镜子里白得像吊死鬼似的一张脸,又拍了些腮红,挑了一对珍珠耳环戴上。
火辣辣的阳光铺天盖地,肆无忌惮,柏油路面上反射着一层灼亮的光,车子急速驶过,带起阵阵烟土,渐渐便融在那影子里。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之然已经等在那里了,这是他们以前常来的一家蛋糕店,虽然换了店主,也重新装潢过,某些记忆却还是种在脑子里,挖也挖不走。
她在他对面坐下,勾起一抹笑,“我来晚了。”
陆之然直勾勾的打量她,那目光很是失礼。
林思安只是静静的垂下眼。
他说:“还好吗?”
她的眼帘更低了些,勉强笑道:“真糟糕……又让你看笑话了。”
陆之然望着她,静了静,低低地说:“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笑的。”
宛若灼灼盛夏时,忽然飘聚到头顶的一团云,一抹幽凉静静流下来,轻絮一般绵软,却渐渐渗进肺腑。
林思安像是累极的样子,手撑在桌子上,腕上的碧玉镯子往下滑了滑,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道绿波,颤颤,复颤颤,“不笑,又能怎样呢?”
陆之然盯牢她,那目光像长满了倒钩,牵牵扯扯,不知痛的是谁,“我原以为,你和他在一起是对的。”
“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她闭了闭眼,“现在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和他之间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终究世事难料吧。”
他蹙起眉,清澈的眼底分明泛起深蓝色的动荡,喃喃道:“不对,不应该的,你不应该这样的。”
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