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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与许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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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法海正在劈柴,便有那法清的支持者法明过来讽道,“你心中那一人是谁?敢不是哪个相好吧!”

法海只不理。

法明又道,“好好的公府不呆,却跑到这来抢我们的饭碗,也是师父看你父亲面上,才收留的你。”

法海仍劈他的柴。

法明却不罢休,“你只做得正人君子一般,你和许仙搞的那些丑事只当我不知道,师父也早是知道的了。你还是趁早走了得好,若法清师兄掌了寺院,是必不容你的。到时叫你好看!”

法海愣在那里,半晌才念了个佛号。

那边一个老头陀本在一旁搬柴火,见法海停了手,便说,“谁做主持,不一样要劈柴搬柴的,相国寺里唯一不缺的倒是闲人。”却把法明推了一把,去拾他脚下的柴。

法明骂道,“你个老东西!”

老头陀回道,“东西总有老的时候,若是不老,就成妖精了。”

“无能。”法明叫着老头陀的法号,“倚老卖老,你不曾记得你是个犯戒的僧人了?要不,师父会罚你在这?”

无能边拾柴边说,“若心上放不下功利,戒又有何用?若心上不知有罚,罚下十八层地狱又能怎样?”

法明只气得“你你你”的乱叫。

这个无能因不平时政,出家在此,与无德是同门师兄弟。因好酒,当日喝醉打伤了山下的村民,被无德罚在柴房做工。一做便是四十几年。

'第三章'第四节

 '回目名:'智比丘传达身后事,痴和尚难舍前生缘

是日,小沙弥正在方丈门前打盹,却听得门吱地开了。无德走了出来,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拿着铁钵,对小沙弥说,“拿我袈裟、毗卢冠到大殿来。”

不多时,寺中集会钟声起。众僧都放下手中的事往大殿跑。只有无能和几个火工头陀在殿外广场上堆放柴火。

无德端坐大殿上,小沙弥捧袈裟、毗卢冠立在一旁。法清诸师兄弟站立殿中。

无德振铎而语,“吾今即往西天朝见佛祖。留下尔等自当严加修行,苦练心志。”众僧听得,齐齐跪倒在地,也有那伏地失声的,也有那泪如泉涌的。

“他日到西边来见我,我必要考问尔等功课。若是尔等怠惰,必不轻饶。”

法清等众人应道,“谨受教诲。”

无德又道,“我有袈裟一领,毗卢冠一顶,是先时祖师所传。法清过来——”法清忙把戒棍交与身边的师弟法明,过去跪下。

“法清执法严明,能守戒如一,今传与你。”法清合什拜受,无德为他整冠,授衣。法清披戴好侍立一旁。

“法海——”法海应声出列合什跪下。

“‘菩提本是树,明镜不是台。心上只一人,何处容尘埃?’菩提、明镜本是先圣们打的比方,是指向明月的那根手指,而不是明月本身。时时拂拭也好,心上无一物也好,都是叫人心无一念。若真无一念,便会有万念俱生,还不如心存一念,以叫诸念皆息,这便是精诚。禅门无方便之门,百人有百样法门,千人有千种路径。只要心中有佛,无路不通,无法不能。”又道,“法海心性聪敏,有此一偈,他日座下必有五百僧众,受五千人供养。我这有锡杖、铁钵留与你云游江湖——南方禅寺丛林有六祖传承的无上妙禅,当谦虚受教,不可自持自纵——他日必有你的结果。”

法海再拜合什。无德拂摸着锡杖,“杖分四股,为断四生、念四谛、修四等、入四禅之故;股中十二环,为念十二因缘,通达无碍,修行十二门禅之意。不得以不净手持杖,不得担於肩上、见佛像不得使锡作声、不得以杖指人、不得用杖於地面写字。化缘至人家门首摇锡三下。若无人应,再摇五下。又无人应,更摇七下。终无人应,则应往别家。”说完方将锡杖授与法海。

“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此去风餐露宿,跋山涉水,要虚心参学。须知野老黄童有真意,禅心得来本自然。一花一草皆是禅心佛意,不可小觑。”又将铁钵托与法海。

“我业法清可守,我道法海可传。”说着深情地看了二人一眼,“座下弟子可有异议?”众人只是再拜称善。

“我去矣。”无德说着闭上了眼。

立时大殿上法音齐响,梵声四起。法海想起以往无德对自己的教诲:那初开禅心时的“何不拜贩书印字者为师”之喻;那消他傲气的“老僧一炷香,能消万劫粮”之语;那祗园精舍与柴房伙舍之比。一心想侍奉师父百年,却不料无常早到。而今既离人世,又将杖钵相传,虽是法清守寺为主持,其实真正衣钵是传与了自己。而偏自己不争气,想起那日法明所言,以及无德遣走许仙,知道无德是明了他与许仙的事的,却只不说破。“色”字乃是僧家第一戒,自己偏放不下,是有失师父所望。想至此,不由得泪如雨下,失声大恸。

法明戒棍劈头便向法海头上打来,“这是什么修行?”法明厉声斥道,“这就是你受杖钵弟子的修行?”禅门境界断却七情六欲,看破生死,不因生而喜,不为死而悲。

才说完,却见无德睁开眼来,吓了法明一跳。

无德弯下腰来,用手指轻轻擦了一把法海的泪水,用指尖弹向空中,“和尚的泪是大悲之心、大忏之心、精诚之心所至,泪水落在地上,在心中却会盛开美丽的莲花。”

又说道,“老衲无知又无德,自无舍利留后人。尘归尘来土归土,一缕青烟朝西行。老僧圆寂,乃是功德圆满,有何悲哉!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去吧!”说完示意法清与法海扶他。众人见无德醒过来,大喜过望,齐念阿弥陀佛。

法清与法海扶着他出得殿来,却见无能已在殿外布置好了柴堆。因寺中早就传说无德既将仙逝,山下村民听得寺中钟鼓乱响,便知了分寸,都赶上山,在大殿外观望焚香叩头,山门外还有男女老少不断进来。无德放开两人,走上柴堆之上,面朝西跏跌而坐。

“法海——”听得声唤,法海忙过去,“既已受杖钵,为何还不离去?”

法海敛了悲意,道,“弟子想送师父一程。”

“不必。快去吧。愿你锡杖所点之处,金莲绽放;铁钵所化之地,兰蕙飘香。”说着努力地向法海挥挥手。法海不敢违拗,只好转身而行。

行不多远,却听无德又唤,忙转回来,却听无德道,“放下他。”

又对众僧道,“这是真的去了。”说完便是一声长喝,声振云际,响震钟鼓。喝声已止,回声在山中久久未绝。法海三拜而去,出至寺门,回头望时,熊熊大火已经燃起,一缕青烟直上青天。

'第四章'第一节

 '回目名:'思游子应对燕巢诗,妒僚客责问空空境

却说许仙离了相国寺,持了荐书往南方而去,一路上遇店住宿,逢寺烧香。本是放牛娃出身,不怕辛苦,一路上风情人物对于他来说也自新鲜,早忘了离别之痛。只是遇着雨天,行不得路,在店铺里住着无事,便想起与法海厮磨的日子,心上分外思念。

不下几月,到了杭州,送了荐书进府去。那太守姓陈名公靖,原是裴休的门生,与法海有同学之谊,又是同科进士,看了荐书,便请许仙进来。与他谈典故,一一对答。又指物作诗,虽不是上好,却也过得太守耳目,比那府中的清客幕僚不差丝毫。问及法海修行得怎么样了,许仙又实话说了,且不免打些机锋,说些禅意。那太守自是喜欢得不得了,便收在府中做了幕僚,准备有合适职位时好好任用。

一旦闲下来,许仙不免想起法海来。最是那春夜难熬,又正青春年少,免不得一夜间自己耍弄几回才得安眠。日子倒是安稳,却是极想那山间的日子,少不得托着回京的客人与法海捎书传纸。也有那不曾传到的,也有法海接到的,一例地搞得法海心烦意乱,哪里还敢再雁字回传。越是不得法海音信,许仙便越是想得难受。不下一年,那捎书带信的便连他那书信也传不去了,说是相国寺住持圆寂,法海已不在寺中了。

便又托人到尚书府去问,只是得了裴夫人几件衣物并一些铜钱及嘱托——无非是寒暖自重,努力学习的话。却也得了些消息,说的是无德圆寂次日清晨,门上一个仆役来报,有个和尚极像是公子,在当街望府上拜了三拜,便走了。他叫时,那和尚也不曾回头,柱着杖,托着钵出城去了。裴夫人听得,垢面跣足追去,已寻不着踪影了。打听到寺中,说是法海受了杖钵往江南云游去了。裴夫人便大念阿弥陀佛。

许仙听得这些,心中又是喜,又是悲。喜的是法海也往南方来了,说不定哪时会寻到这里来的——许仙心想自己如此思念法海,法海也必是难舍得他的。悲的是往日到还有个挂念的方向,现在也不知法海在何处,便是想他了,也不知往那里想去。

只说这日太守大宴宾客,请的是杭州地面上的权贵富商。清客幕僚们便一例儿坐陪,各以已长助兴。

为中一个清客名唤作李贤的,是极喜于人前显摆的。酒过三巡,便对太守说,莫若以诗助酒兴,且指一题,会诗的会文的或是会唱的会写的便都各自围绕此题献技。大家听了都称好。

便叫太守指题。如此设题不能太难,太难了易冷场,也不能太易,太容易了也无甚乐趣。太守正思考间,满场一片静寂,却听得堂檐上传来燕儿叫声——那檐下原筑着个燕巢。太守一指,“有了,就是它了,大家便以燕儿为题如何?”

李贤便道,且听太守道来。

太守道,“不比以前了,方才又多吃了几杯,一发不能作了。我且吟白乐天的一首《钱塘湖春行》吧。”说着便吟起来,为中有一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吟完众人便喝起彩来。都道是风貌气宇不减白公风采。太守便与右座把盏,右座也说了一句旧诗,又与邻座碰杯。邻座是个姓方的商人,不通诗文,便道,“窦燕山,有义方。”

众人见他把蒙学中的句子搬来,不由得大笑起来,他也不恼,道,“酒席之中必要有个逗乐之人方才有气氛的。”

又传到一个清客那,便唱了一首高适的《燕歌行》。又传与一画客,便叫小厮们抬了几案,拿了笔墨作画。

那李贤也不等他作完,便举杯出来道,“唐兄作画需些时间,我且圆一圆场,作一首新诗与各位助酒。”便学了曹子建七步成诗的模样儿,于那堂上抖开了方步。待走到第七步,停下道,“双双堂前燕,往返不得闲。缘为子孙计,天下父母心。”

有几个会意的便说,“太守本是地面上的父母官,如这燕儿般不知疲倦,却都是为了杭州地面上的老百姓呀!”众人也早知李贤是好出风头的,便都称好。他却一脸得意,便与一姓白的药商碰杯,这药商原是四川峨嵋人,到江南贩卖药材,便定居于此。家境颇为盈实,膝下有一女,唤作三娘。

白公见状,只捂了酒杯不与他碰,“老汉不通诗文,只好看你们玩儿。”

那李贤更来劲了,“不如你与方老爷一样也做个逗乐的吧!”说着大笑起来。那白公原没有方老爷豁达,见说自己只配逗乐,被窘得无地自容。益发恼了,也不去碰他的杯。

正为难间,却见邻座一个青年提杯来,轻轻碰了李贤的酒杯,率性而饮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仙。那李贤也只好饮了,打拱请他作诗。

许仙心中只思忖着法海,哪有心思与这些人对酒作诗,不过看白公堪是窘迫,又加多饮了几杯,便有意接过酒令以抒块垒。

却见他站到堂中,往那燕巢望了一望,众人正要数他步数,却见他吟道,“堂上游子堂前燕,北往南来总相同。鹿台有欢冬雪落,祗园无福秋花红。一巢才成春已尽,半生未过心成空。人间谁解此中意,分飞劳燕各西东。”

众人听得自觉有新意,确是好诗,不由得喝采,太守在座上也大赞一声,那白公虽不懂诗文,却也听得出个好坏,又加上这本是与自己解围,心上更是喜欢。也不管李贤是否高兴,举了杯来与许仙碰着,道,“这样的诗我便是出丑一回也是值得的。”略思想一会,说道,“我出一个对联:燕窝防风,生地当归。”

这“燕窝”、“防风”、“生地”、“当归”皆是药材名。意思也还过得去,对仗也还工整。众人一听,四味药凑成一联,又合着“燕”题,又合着他的本行,也喝起采来。太守道,“你个药商也有此诗心雅趣,却是不可多得。也只合着你这样的身份说出来才好,若是第二个人便是强拉生凑的了。”

白公便道,“是许生点醒了我的诗心呀!我想他既然‘北往南来’,又‘分飞劳燕’,不如叫他‘生地当归’。”众人听得这里更是赞他那联好,都来与他敬酒,白公也自欢喜异常。

那李贤一发听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却又不好拿白公怎么样。只把气撒在许仙身上,冷冷对许仙道,“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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