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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宫春-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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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茗姐姐也睡不着,不如随我四处走走吧。”临走时我又嘱了她多备着几个灯笼一并提着。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照着吩咐跟在我身后,夜这样冷,凛冽的风吹过,我不由得紧了紧披风。

“主子,咱们回吧,夜凉!”我笑着摆了摆手:“茗姐姐,来帮我把灯笼挂在树枝上。”一路走一路点灯,御花园的梅树上,长廊的斜梁上,我只是不厌其烦的挂上一盏盏纸灯,过路的侍卫见了也只行礼请安,不敢多问什么便匆匆而去,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要往哪里去。

走至承禧殿前,小路子见了我也慌慌张张的过来请安,我并不理会只是挂着我的纸灯,冷冷的望着他喃喃道:“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他吓得差点连帽子都掉了,急急回转向承禧殿内殿去了,想必是我扰了她主子的清梦吧,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想高枕无忧吗?

“菀婕妤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三更半夜的来我承禧殿前挂灯笼!”那个像孔雀一样骄傲的宸妃,终于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我只瞥了她一眼,临走时吐出几个字“冤有头债有主”!

夜更黑了,挂完最后一盏纸灯,沿着长长的甬道朝着东华门去,久久注视着,碧儿就是从这个门被抬出去的吗?赫连菀郁,你可看清了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的软弱与退让害死了碧儿。

“主子,回吧,若着了凉叫碧儿瞧见她可要怪我了。”我回身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从这一刻起我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茗曦搀着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因为有了纸灯的照明,黑夜看来似乎也不那么叫人心寒了,那些忽明忽灭的灯火,却在碧儿离我而去的头一夜这样温暖了我的心。

“什么人在那里,是,是朕的郁儿吗?”

宫阙锁清秋 第五十四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12)

暗处那寻着光而来的人便是景桓,他狐疑的走近:“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我在为碧儿点灯,也这样黑我怕她找不到路,我怕她不来看我。”一时间我有些情难自禁,在他面前掩面而泣,那些隐忍许久的泪水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淌满面庞,景桓并不言语只是轻轻将我搂入怀中:“郁儿,逝者已矣,你也无需太难过了,想必她也是甘愿这样去做的,朕送你回去。”我点点头任着景桓揽着我,沿着初时那条挂满纸灯的路往暮菀宫走去。

此情此景我不禁轻声呢喃道:“难道后宫之中人的性命竟是这样轻贱吗?”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被景桓听到,他只是微微叹气并不言语,扣着我肩的手又不自禁的加重了几分力道,“皇上,郁儿真的就不能为碧儿讨回个公道吗?”我不敢看他的眼,害怕看到他无奈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着太多对宸妃的包容,对皇甫家的忍让。他说他是爱我的,但若将我与江山放在同一盏天秤上,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他的江山,我只得妥协却绝不会放弃,“我二叔多年来不辞辛劳驻守边关战功赫赫,而他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臣妾恳请皇上能赏赐碧儿一个封号,将其厚葬。”一个封号而已,景桓总不会对一个死人也如此吝啬吧,更何况凭着二叔的功勋,这也是碧儿应得的。

“郁儿,既然碧儿已经去了,朕自然会命人好生将她安葬,改日朕也定当会对赫连将军有个交待,至于封号嘛,就此作罢吧,再不要掀起无谓的风波了,夜深了我们回吧。”交待,如何交待,还不是用另一个谎言来搪塞。

“皇上究竟要忍让到什么时候,大胤究竟是皇上的还是皇甫大人家的!”我知道这样的大逆不道兴许会招来杀身之祸,然而我只有赌一把,我只能赌景桓对宸妃对皇甫家的忍无可忍。

“放肆~!”连身后的茗曦都是一怔,兴许是这诛九族的妄语也吓到了她吧,但随即景桓便搂着我,将头深深埋进我的颈窝,“郁儿是聪明人,你明明知道朕的苦衷的,若是给了碧儿封号此事便不能算是到此为止了,一个有了封号的女人的死怎可如此草草了事。虽然我们都知道逼死碧儿的凶手是谁,但这个人的身后也同时有着十数万重兵啊!郁儿你相信朕,有朝一日朕必当为你,为碧儿讨回个公道来。”我微微点头,公道?有朝一日?对不起啊景桓,我等不了那么久,隐忍了这许久我早已被深深的恨所灼伤。

纱帐落下房内春光无限,茗曦悄声退下合上了房门,今夜景桓不断的向我索取,我也极尽所能的迎合他,他的无奈与我的仇恨就这样深深交织在一起,是痛,痛遍全身,但仿佛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减轻一丝丝心中对碧儿的歉疚。景桓终是在身边沉沉睡去,而我却是怎般都不能入眠,一闭眼便是婆罗地狱,是碧儿触目惊心的伤,是她的死不瞑目。

景桓离去的时候我已起身,正对着铜镜梳妆,景桓浅笑着走来,拿过我手中的木梳,温柔的替我梳理长发,此时此地我们俨然如同民间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般,对着铜镜我笑得这样好:“皇上可知,初时臣妾在被封做贵人的那个晚上,茗曦在送我出梦东园之前也曾这样为臣妾梳头,民间女子在出嫁前都会由她的母亲,替她梳理长发念一念三梳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我一边轻声念叨着,一边卷起一小捋头发在手中把玩。

“哦?三梳词,朕也来为郁儿梳头,梳到白发齐眉,梳到子孙满堂。”他忽而放下手中的木梳,单手从身后轻轻环住了我,另一只手游走在我的眉眼唇鼻间,“郁儿,你的眉生得这样好看,只是眉间却添了几多忧思,就让朕来替你抚平吧!”

当安顺在门外轻声提醒时,我便开始替景桓更衣,要早朝了。临走时他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笑着说一会便要回来,我装作无限娇羞的垂下了头。景桓走后茗曦便来到房内替我梳妆,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画眉,我原也是爱美之人,只是当初在进到宫中时却顿时失去了打扮的兴致,即便是精心装扮他也看不到。如今我却要用这份美,来完成最后的复仇,果然将眉画得高挑些,整个人都看来精神许多,一番功夫下来连茗曦都连连感叹说我不一样了,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复初时的素面朝天,镜中那个锦装华服的女子才像个婕妤娘娘。

“主子,项大人来了。”

“小蛮你将项大人带来画舫吧!”很多时候我都仿佛能在暮菀宫的各个角落看到碧儿的影子,纵然我已非昔日的菀郁但这也是我不能承受的。

在见到我时喧哥哥显然一愣神,随即又红着脸强装镇定的径自坐下,我心中暗自好笑,猛然间又回想起当日碧儿害羞的神情,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今日去给荣皇后送药,却正好听到她提到碧儿,碧儿的死,所以我便立刻过来看看你。”他也紧纂着拳,自小我们几个便玩在了一块,如今乍得听闻这样一个噩耗自然是有所不能承受的。

“逝者已矣,喧哥哥也休要再提起了,碧儿的事我定当放在心间,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也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皇上不肯还我个公道,我便自己去索吧!”

“郁儿,在宫中人心险恶你也说了逝者已矣不要做傻事,你知道的,那不是碧儿愿意见到的。其实看你今天这身打扮,我便该知道你变了,今日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郁儿,我想娶碧儿!”他似是自言自语道。

“娶碧儿?冥婚?”是什么促使他做了这样的决定呢,“这个决定喧哥哥还是忘记了吧,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将来你必定是要娶妻生子的,我原虽有意撮合你与碧儿,但如今已是天人两隔了,更何况项叔叔也不会答应的。”

“娶妻生子不过是我项竹喧一个人的事,今日我并非来征得你的同意,不过是来支会你一声,明日我便上赫连府求亲去。近日天寒,而方才看脉象婕妤娘娘最近似乎睡得不安稳,下官这就为娘娘开几副安神药,娘娘也勿要太过伤心了。”喧哥哥从来都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却始终猜不透他何以要提出冥婚,只是这样虽然对他不公,但至少也算是完成了碧儿的一个心愿。

宫阙锁清秋 第五十五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13)

方才听喧哥哥提起,才又想起荣皇后原也是病着的,这几天原也想去看她,之碧儿出了事情才耽搁了下来,嘱咐了茗曦备了些小点心,便朝着凌烟阁的方向去了。凌烟阁内的婢女原本就少,又因为被指派了来照顾这些疯女人,婢女们一个个对此也颇有些微言,庭院深深一地落叶却无人打扫,晴儿想是要照顾荣皇后,又岂有心力再留心这些粗活,若非亲眼所见你又怎会相信,如此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竟还有如此萧瑟寒凉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落叶上,落叶被踩的咔嚓作响,我们去时恰逢晴儿端着刚煎好的药往西厢房去,我于是便唤住了她想要一同去探视荣皇后。

显然,晴儿在见到我时显得异常高兴,虽然当初她对于身在凌烟阁的我未曾多家照拂,但对西厢房中的前皇后却是十分的敬重,兴许是因为对上回我传了御医来替荣皇后诊治吧,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始终带着一份感激。我走在前头,却听见晴儿在后头与茗曦低语道:“茗姐姐身边可有银子,我有些周转不开,待发了月俸我一并还了给你。”

“怎么,你成日呆在凌烟阁内还会周转不开?”我只是觉得奇怪,凌烟阁内的人是不得走出冷宫半步的,而每日的三餐而是有专人送来的,又怎会要用到银子。

起先晴儿扭捏着不肯说,而后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终于道出实情来,原来虽然有喧哥哥常来替荣皇后看诊开药,但开了方子之后总得要煎药,凌烟阁内的炭、木都是有限量的,天又一天比一天寒凉了,内务府那边自然不会亲自给你加送来,而门外的侍卫更是不会为你去跑这一趟的,然而凌烟阁内无论主子婢女都是不得私自踏出的,不过只要你有银子,自然满皇宫任你跑。晴儿一个冷宫侍奉丫头的月俸又岂够那些贪得无厌的侍卫来敲诈,想到这我不禁为之气急,嘱了碧儿一会拿些银子给晴儿,但又一转念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掉转头朝着凌烟阁外走去。

“给菀婕妤请安,婕妤娘娘万福!”侍卫见我向他们走去纷纷给我下跪行礼。

“怎么你们眼中还看得到我这个婕妤吗?日后你们若再敢为难晴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回婕妤娘娘的话,我们这也是按规矩办事,但规矩也不外乎人情,既然我们上头也得顶着压力,那么收她点辛苦费好像也不过分吧!”那几个侍卫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他们不过就是看不起我区区一个婕妤吗,想当日宸妃赐死宣嫔,还不知给了他们多少封口费呢!但我赫连菀郁说过的话,也是不会收回的,在走过晴儿身边的时我嘱了她若他们再为难她,便来告诉了我。

还未进得西厢房,便听闻内屋里传来一阵急咳,晴儿慌忙推门进屋,我与茗曦也随了去。荣皇后的面色灰白如纸,唇上也不带一丝血色,比之前看到时显得更憔悴了,晴儿忙着替她添加衣裳,我便斟了茶先递给她去:“怎么项大人看了那么久都没有起色吗,反倒比之前更坏了些。”

“回菀婕妤的话,原本在服了项大人开的方子之后,娘娘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但近几日时常起风,咱们凌烟阁原本就没什么阳光,而炭火也不够烧,奴婢想是娘娘又着了凉,病才会又重了起来吧。”的确,自踏入凌烟阁后,便感觉到这地方着实要阴冷许多,这实在不是个可以养病的地方:“姐姐,还是不愿走出这所冷宫吗?”

“妹妹休要听晴儿胡诌,我这是老毛病了,一变天就开始咳多服几帖药便是了,外头人心险恶尔虞我诈,我这把老骨头又怎再经得起折腾,更何况我又该以什么身份走了出去呢?”她一副认命的样子,若这里的条件不那么艰苦,而自己又耐得住寂寞,凌烟阁倒的确是个远离纷争的好去处。

“本以为姐姐早已看透宫中一切,没奈何当日在面对宣嫔之死竟也会如此动容,原来姐姐也是性情中人啊。”

“妹妹莫不是将我当作了那不食人间烟火之人?若论及性情中人,又哪堪比得上妹妹呢,近来你宫中的事我也从晴儿那听了些来,若要说妹妹与这皇宫里的人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你比任何人都要活得真。试问有哪个主子还会为了自家奴才而伤神至此,即便是随家带了来的丫鬟,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个下人,是个为了上位可以随时牺牲掉的物件,只是妹妹这样的人也最容易受伤,不是你对旁人付出多大的热情,她们也会同样回报你多少的,不要相信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她笑着说道,而最后那句话总觉得似曾相识,只是听得她提起碧儿,我不免有些心伤,“是姐姐的不是了,又提到妹妹的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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