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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淡淡的道:“看来齐王从前也是因为这些原因而一直没有去打楚言的主意,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管这么多了。”
公子鸾的眼睛瞬间闪过一点阴鸷,“他现在怕只想在死前自己玩得够了,我大齐怎样,他才不会在意。”抬眼注意到苏离一直在看他,公子鸾赶紧收住了话,低下头,整理了神色道:“苏北大人刚刚究竟给离儿出了什么主意?离儿就不要再让我心急了吧。”
苏离扫视了全场一眼,淡淡笑道:“可是,如果鸾公子无法继承齐位,就算这件事情被保守得天衣无缝,又有什么意义?反过来,哪怕将这件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只要鸾公子可以因此而登上齐位,那就算有一些麻烦,又能如何呢?”
公子鸾疑惑的看向苏离。苏离微微一笑,凑在公子鸾耳边说了些话。
第一百四十三章 葵阳岂不哀
齐王因为年老,身上已经长久的受着病痛的折磨,所以虽然贵为一国之君,过的日子其实却并不是真的那样畅快无忧。
葵阳君坐在齐王身侧,亲自给齐王斟着酒,服侍他饮下去,眼角却看着阶梯下隔着数重人群的苏北,看他笑容慵懒,心不在焉的被围在一众贵族间,插科打诨。
耳旁传来齐王喑哑却高昂而带笑意的声音,“柳儿,再给寡人斟上一杯。”
葵阳君柳慕微微的侧了头,对着齐王,嫣然而笑,口中称道:“王上今晚好像很开心啊。”
齐王的手按上柳慕举壶斟酒的手,用力的按着,却不见力道。
柳慕瞥了一眼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手指的关节很粗,却被包裹在一层干薄而细滑的皮肤下,像是随时准备着破皮而出,却只是永远的准备着,因为其实内里早已失去了暴动的力量。点点的褐色斑迹并没有因为常年精心的保养而有所退缩,相反的,那种在白皙的皮肤上毅然进军的姿态反而让人见出其中一往无回的苍老来。
柳慕倒了酒,抽回自己的手,掩在袖中,偷偷的握成了拳,指腹所处一片坚硬,那是长年累月持剑苦练的结果,只可惜他手中的剑却从来都没有能够出现在战场上,尽管他手中掌控着齐国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齐王仰头饮了酒。柳慕便向远处苏北所在地位置瞟了一眼,艳若桃李的少年微带怒容的跪坐在他的面前,他只兀自笑着,眼中带着宠溺和疼惜,毫不掩饰的,却又在少年将目光从他的面上调走时。露出一丝晃动地怜悯来。他起了身,少年错愕后沉思着,没有看到他回过头望他的一眼。他也似乎本就没有要他看见的意思,只极快的望了一眼,便又转过头。一脸狩猎兴致似的找了人前去搭讪。
杯子被置在几面上,发出轻响,柳慕便又伸了手,自发地前去斟酒。虽然掌内满是硬茧,但手型完美,手背处的肌肤也白皙细嫩。不知羡煞了多少齐宫贵女,她们却不知,他心中倒更情愿自己没有这样的一双手。毕竟,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终究不过是得了君王的一声抱怨,说他掌上的硬茧有些磨人罢了。
酒已斟了,齐王却再没有喝,他只摇了摇头。笑容中满是醉意迷离,“不行了。寡人是不能再喝了,再喝寡人可就要醉了。”
柳慕想笑,想要告诉齐王其实您早就醉了,醉了多年,一直都没有醒来。然而嘴角轻翘地时候。他却只道:“王上哪会醉呢,您千杯不醉。”
没什么诚意的恭维话却惹得君王大悦。上来便搭着柳慕的肩要将他揽在怀里。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一个内侍却走了上来,轻唤了齐王一声,两人之间交换了一个暧昧而心照不宣的眼神。齐王便止了动作,改为撑住自己的额头道:“唉,真的喝得太多了。”
内侍便像排演好了似的道:“要不要小人扶王上回去歇歇。”
齐王点了头,连道:“也好,也好。”
然后便宣布众人,说“寡人疲惫,诸君自乐。”
众人施礼相送,齐王被扶着走了,柳慕没有挽留,也无相送,只一直呆呆的坐在原位,眼角瞄着阶下。反正齐王也同他一样心不在焉,不会在意他地眼角还瞄着谁的影子。扶着齐王回去地那内侍有些眼生,仔细想想却又好像是王后的内侍,柳慕冷笑了一声,自那女人生完孩子,不是早就不在意有没有君王伴寝了吗。是啊,漂亮的女人年华正好,若不是为了生存和权势,哪个愿意去侍奉一个垂垂老矣的枯朽之人呢?
苏北像是逮上了那满面油滑的小子,竟一径地聊起了没完。也可怜那小子一脸地惊疑相伴,大约是在揣测面前的这人是不是要算计些什么,却又根本不肯给自己一个逃开算计地机会。
柳慕自斟自饮的将余下的酒尽了,扭头却看见齐王身边一个熟悉的内侍探头探脑的隐在一边。
柳慕招了招手,要他过来,问道:“王上不是回去了吗?还过来这里做什么?”
内侍一脸惊愕,道:“王上回去了?怎么可能?”
柳慕笑道:“那大约就是去了王后那里了吧。”
内侍迟疑了一下,不欲再说什么,就打算下去。
柳慕觉得奇怪,便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内侍回道:“王上……他今晚要了赵国新进送来的一位姑娘侍寝,那姑娘一直等在宫中,王上却一直没有回去,所以姑娘的保姆急了,打发小人过来看看……”
柳慕失笑,道:“你若有胆子的话,便到王后那里去看吧。”
内侍迟疑了一下,退了。未料半晌后,却又回来,神色惊疑的凑在柳慕的耳边道:“大……大人,小人刚刚去了黎阖宫……”
柳慕大笑,道:“你去了黎阖宫?那保姆究竟给了你多少钱财,竟把你的胆子撑得这样大了?”
内侍结结巴巴的道:“不是,不是,大人。”
柳慕点头笑道:“好吧,好吧,你去了黎阖宫,然后呢?王上说今晚由王后侍寝,而那赵国美人就由我代劳了吗?”
内侍猛摇头道:“不,不是,而是……我没能进到黎阖宫中。”
柳慕有点不明白的道:“哦,那你又来找我,是要干什么呢?”
内侍凑在柳慕耳边。低声道:“小人没有进去,是因为小人发现黎阖宫外现在聚集了大批地侍卫,而且小人还看到像是……像是有几个男人偷偷摸摸了进了黎阖宫了。”
柳慕愣怔了片刻,眼睛直直的看着内侍。
内侍的视线毫不闪避,满面惶恐而真诚的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柳慕沉思了片刻,起了身。带着内侍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走出了大殿,要了门外侍卫的佩剑,然后直奔王后地寝宫黎阖宫而去。
黎阖宫外,看起来一切正常,并没有大批的侍卫聚集在一起。柳慕站了片刻。眼神尖锐的盯着内侍,内侍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着慌,口中却仍坚定的道:“小人不敢随便乱说地,小人刚刚真的看见……不,不然,大人您先去跟宫中的侍卫总管康大人说说。要……要是有什么差错,您来要小人的命好了。”
柳慕闭了闭眼睛,他的脑子因为饮了太多的酒而有些浑了。可是内侍话中地意思他却明白,王后的殿内,常理之下是绝不会聚上大批的侍卫的,更不可能有男人可以随意的进入。若果真的发生这样的状况,最有可能的解释自然是王后要图谋不轨。而今,王后地内侍将王上不知引到了哪里。而又有人声称见了侍卫聚集这样异常的情况,不能不说是有些疑点。然而。如果这只是一个陷阱呢,一个引他上钩地陷阱,他就这样拿了剑要去王后的宫中查看,若是什么异常都没有的话,岂不是在自己找罪吗。也许他就该去把内侍总管找来。把眼前的内侍往他面前一放。其他的便再与他无关,他该马上出宫去。离开了这里,不论发生什么状况,他都可以保证主动权是在他地手中。更何况,如果王后真地选在了这样的一个日子发难,那么就算他此刻进去撞破了一切,又能有什么用处吗?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罢了。他该离开这里地。可是,侍卫聚集,若没有侍卫总管的协助,在这宫中谁敢去拿这些宫中的侍卫当枪?而且也许他是真的醉了,他突然很希望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而设的陷阱,他很想知道,就算他拿着剑冲进了王后的寝宫,那又能如何?
柳慕的心在瞬间安静下来,一片混乱的却经过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却传入了他的耳朵。柳慕的面上不动,心内却确定,这黎阖宫的周围确实是藏了些人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藏来要做什么罢了。
柳慕轻轻的笑了一下,上前扣了扣殿门。
殿门打开,柳慕闪身而入,让前来应门的侍女吃了一惊,口中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大人!”
柳慕提着剑走到院内,惊叫响起了一片,王后急冲冲的迎了出来,厉声问道:“葵阳君,你好大的胆子,深夜闯我的寝宫。”
柳慕笑了一下,道:“我是来找王上的。”
王后道:“王上不在这里。”
柳慕笑道:“刚刚可明明是你的内侍把王上接走的,他怎么可能不在?”
王后的神色变了一下,口中却坚定的道:“我确实有让人去请王上过来,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未到,我也正奇怪这其间出了什么变故。葵阳君大人却是急着见王上,不如同我一起在宫中找找。”
柳慕冷笑了一下,道:“那倒没有问题,不过我要先到夫人的寝宫前去找找。”
王后神色陡变,伸手便拦,柳慕哪里管她,径自便往里去了。
王后惊声尖叫,让人拦住柳慕,几名侍卫上前,却被柳慕一剑挡了回去。然后大批的侍卫便从宫外涌了进来。
尖叫更盛,柳慕冷笑一声,持剑挡开所有上来的侍卫,径自向王后的寝宫移动。到达寝宫门前时,柳慕一剑划在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侍卫的身上,然后推门进入寝宫。寝宫内纱帐翻飞,一身白衣的楚言倒在榻上,身姿柔软,面色潮红。
柳慕愣怔了片刻,然后了然,上前抱起楚言。
屋外已经大乱,越来越多的侍卫涌进黎阖宫内,却倒是已经不再动手了,只是吵吵嚷嚷的像是谁都搞不清楚状况。
柳慕抱着楚言走出寝宫,竟也没人来拦,来到黎阖宫的殿门却正撞上齐王被内侍扶着进来。
齐王见到眼前的情景,面上一红一白。
柳慕心中冷笑了一下,口中却道:“王上,臣下听人密保王后幽禁了楚言姑娘,不知欲行何事,为怕楚言姑娘有失,冒然闯入后宫,还望王上见谅。”
齐王嗫嚅了半晌,口中称道:“是这样啊,是这样啊。那么爱卿就赶紧把楚言姑娘送回去吧。好好安抚她一下,说寡人一定会严惩王后。”
柳慕嫣然应下,抱着楚言出了殿门,门外早已不见了带他过来这里的那内侍的影子。
行到齐宫的宫门处时,一辆马车停在柳慕面前,苏北脸上带笑的探出身子,道:“柳慕兄好,还是让我把楚言姑娘给送回去吧,如何啊?”
柳慕表情有些呆滞的将楚言递到了苏北怀中,看他将楚言在马车中安顿妥当。
马车远去,柳慕呆立了片刻,知道自己是被人拿来当了枪使,可是终于也只是释然一笑,乘着夜色归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蝎子的本能
燎洛同媚世分手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府中,而是打发了车夫,自己则找了家小酒馆,在里面喝了会儿酒。他很少会这样独自一个人在酒馆中喝酒,只是有时却也会觉得这真的是最好的消解方式。至于究竟想要消解些什么,燎洛却说不清楚。
喝道微醺的时候,燎洛拒绝了酒家要去为他到府中通报的建议,而独自一人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馆。掀开厚重的门帘,一阵凌厉的风势便夹杂着冰人的雪花迎面拍打在燎洛的脸上和身上。燎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终于还是迈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走出了温暖的酒馆。
风夹着雪从衣领卷进,冰冷着他的肌肤。燎洛却也不顾,只一径慢慢的往前走着。身旁全是疾步而行的归家者,或是想要找个去住来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的人,他们的头全都低低的垂着,脖子缩进衣领里,努力的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寻找一个庇护的场所,谁也没有注意到身旁曾经走过一个身着华服,容貌清丽的少年。
燎洛在街上走了很久,不想回去府中,可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因为喝了酒而凝聚起来的一些热气已经被寒冷的风雪彻底吹散,明明身上已经彻骨的寒冷,却也像是感觉微不足道似的,不想要去在意。只是放眼四顾的时候,街上的人早已在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白茫茫地一片。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强风将没有防备的燎洛吹得踉跄了几步,撞在旁边的墙壁上,燎洛抚着撞得生疼的胳膊,拐进一条小巷。
顺着小巷走到里面,风势显得小了一些,大雪却仍旧不停的飘落下来。整个视野都黑压压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走到小巷深处的时候,一声似有若无的呜咽的声音终于吸引了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