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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大宋对武官的一种惯例,宋国的皇帝一向认为文官最多只会耍耍嘴皮子,玩弄一些权术。而武将因为手握兵权,一旦作反,将有改朝换代的可能。是以宋朝一向重用信任文官,以文统武,而对武官的要求只能以苛刻来形容。赵昀这回是将我当作一个武官了,看来我的文官生涯也就到此为此了。
我正想间,众骑兵已收缓了座下之马,我翻身下马赶上前去抱拳说道:“在下正是郑言,不知阁下是……”
“呵呵,本相郑清之,字廉夫。”那位老儒展颜道:“本相早就听说郑统领是位大智大勇之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郑统领也姓郑,那么本相与郑统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原来是丞相大人前来相迎。”我慌忙施礼道:“郑言何德何能,竟有劳丞相大驾。”
这个郑清之原是赵昀的老师,史弥远一死他便当上了丞相。他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名相,就是他帮助了赵昀形成了难得的“端平更化”的中兴局面。
“呵呵,郑统领不必多礼。”郑清之扶起我,将我拉至另一位高大壮硕的中年文官面前道:“本相给郑统领引见一下,这位是左相董槐,字庭植。”
“属下参见董丞相。”我忙对董槐施礼,又是一位名相,只可惜这些名相只懂内政不懂军事,而宋朝偏偏又是以文统武。所以就算拥有名相无数,还是逃不脱灭亡的命运。
“郑统领免礼。”董槐对我略一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次我二人是代皇上来此迎接郑统领的,看来皇上是很看重郑统领的,还望郑统领莫辜负了皇上的恩典才是。”
“郑言受教了。”我嘴上应付了一声,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我才不信赵昀会让左、右丞相来迎接我,来迎接完颜守绪的尸骨倒是真的。蔡州之战可以说是宋国百年难得一遇的大胜战了,而完颜守绪的尸骨无疑便是这场大胜战的象征。
“呵呵……”郑清之轻笑了一声道:“如此郑统领便请上马车吧,皇上在宫中想必已等不及了。”
第二章 朝堂
震天的爆竹声在我们一进入临安城时便响个不停,这其中还夹杂着锣声和鼓声。空气中弥漫的硝石味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皱着眉头忍受着这种呛人的味道和让我烦躁不已的噪音。偶尔我也会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车外的百姓,我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喜悦,看见了兴奋,有些人激动得不由自主地跪地膜拜,有些人则喜及而泣。更有甚者,还有一群书生在街旁举手齐声高呼:“皇上万岁……”,“大宋万岁……”,“打倒侵略者……”最后一句纯属搞笑,并不符合当时的国情,呵呵,大大们可以无视。
看着窗外千姿百态的百姓,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太需要一场胜仗了。大慨已有上百年了吧,他们所听到的都是大宋军队的“战略撤退”和“英勇就义”。他们已经习惯了朝廷的败仗,可是今天突然听到金国已经灭亡了,大宋的军队为徽、钦二帝报仇雪耻了。他们确实有高兴、有庆祝的理由。但是对我来说,灭亡了金国,宋国离灭亡也就更近了一步,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庆祝的。难道这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果真是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忍受了长达半个多时辰的煎熬,长长的车队终于来到了东华门。除了一干大臣外,其它人等包括噪音全都被挡在了门外。我在此被卸去了兵刃,并被两个待卫狠狠地“摸”了两遍。为此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但看到郑清之那老头也一样被“揩油”,心结便在一霎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进了东华门后,完颜守绪的棺木便转交到了带刀待卫的手中。大小官员也只能徒步而行,郑清之边走边告诉我,皇上为了早些见到我,特准我一同上朝,不用在外侯着等侯传唤了。
一跨入朝堂,里面的情景便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朝堂两旁早已恭敬地立着几百名文武官员。他们个个都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以至于我在走入朝堂后才发现里面原来竟有这许多人。不会这么夸张吧,我心中暗自想道,在宋国我虽是第一次上朝,但在金国我上朝的次数也不少,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排场。
我默默地站立在郑清之给我指点的位置,看着个个井然有序地各就各位的文武官员,心里不禁暗暗摇头,若是大宋的兵将都能训练成这样的素质的话,那还怕蒙古作甚。只是我心里也知道,这些在朝中为官的大多都是表面形式做得好,如果敌人真打到了这里,只怕个个腿都吓软了。
“皇上有旨……”我们站定不久,便有一位黄门从后堂走出,只见他扯开那细长的尖嗓子高声喊道:“今日皇上不受朝贺……皇上驾到……”
不受朝贺?这句话在我脑中转了好几圈出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赵昀头戴两旁各伸出一个硬翅的方帽在龙椅上坐定时,我才恍然大悟。不受朝贺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少喊一次“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了。晕,我为什么在心里又喊了一遍,我不禁懊恼地暗骂了一声。
“郑爱卿。”赵昀刚坐定,便迫不及待喊道。
“微臣在。”我慌忙出列跪地。
“郑爱卿。”赵昀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说道:“孟将军所上的奏折朕已看过,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朕昨日已下旨为郑卿平反了,至于郑卿在蔡州所立下的大功,朕便封你为武德大夫,出任骁骑军统制。并赏金百两,封地百亩。”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高声答谢了赵昀的赏赐后,我便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心里知道这些赏赐已很丰厚了,权力、土地、金钱,但这些东西现在对我来说已没有了吸引力。试想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每时每刻都在为生死而担忧的人来说,还会有意义吗?现在的宋国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切财富、权力、土地对每一个宋人来说都是过眼云烟。
“众位爱卿。”赵昀随即满面肃容地说道:“此时众卿心中定然在奇怪朕今日为何不受朝贺吧。”
此言一出,众臣全都面面相觑,他们心中也确实像赵昀所说的一样,不明白赵昀为什么不受朝贺。
“回皇上。”良久才有一个声音说道,众人转头望去,却正是郑清之,只听他侃侃而谈道:“微臣认为皇上是因金国灭亡,从而想到了徽、钦二帝的大仇得报,再想到了二帝在金国所受的诸多苦处,是以才不受朝贺。”
这你也能想到,我不禁在心里狠狠地佩服了郑清之一下,果然是作了十余年的师徒,赵昀动了哪门心思一猜便中。只不过任你郑清之再神通广大,应该也想不到赵昀不受朝贺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没有迎回二帝的尸骨吧,但赵昀显然不会将此事说出来的。
果然,赵昀顺着郑清之的口风点了点头道:“郑丞相所言极是。虽然金国在我大宋的天威之下已然灭亡,完颜守绪也已授首,但朕还是觉得愧对先祖,是以不敢在今日受众卿朝贺。众卿当随朕一同祭奠二帝。”
此时已有数十个黄门摆好了香案,并且抬上了完颜守绪的棺木,赵昀领着百官对着北方三叩首,而后大哭道:“不孝子孙赵昀生于后世,为庶民于草野之间……”一时之间身后的文武百官也跟着哭个稀里哗拉的,唯独只有我一人跪在地上皱眉苦笑,还好周围的人并没有太在意我,否则又要被定个“大不敬”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已等得不耐烦的我终于听到了黄门那优美动听的叫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呼,我生平最怕的就是开会了,古今的会议一样都是那么的烦人。还好今天总算熬到头了,但是……
“皇上,臣有事启奏。”一个声音很快就打断了我的美梦。
靠,不会吧,又是那个老儒郑清之。
第三章 临安的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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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御街之上,一群骑兵正在狂欢的人群中艰难地前进着,他们身上残破的盔甲见证了他们的历程,盔甲上被弓箭射出的小洞和被长刀划破的甲片注解着他们的英勇,但街头狂欢的人群并没有在意这群勇士,他们依然叫着,喊着,丝毫没有为这些勇士让开一条路的意思。不但如此,偶尔还会有几个书生和士大夫对这些勇士投射来鄙夷的目光。
这让我很快就想到了临安与边境百姓的差异。临安百姓相对于边境的百姓来说,重文轻武的思想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边境百姓由于长期受到敌人的侵扰,生活得苦不堪言,他们自然对那些拿起刀枪杀敌卫国的兵士,心存着感激和尊敬。但临安的百姓却是不一样,他们生活得很富裕,从来就没有衣食和性命之忧。他们只尊敬那些“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文人,而当兵的军士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游手好闲的地痞和被充军的罪犯。所以在临安的街头上才会出现这样具有讽刺意味的一幕,百姓们为勇士取得的胜利而感到高兴、骄傲和自豪,但他们却鄙视为他们带来胜利的勇士。
这些正在街头遭受白眼的正是我所领的新兵营军士。面对着临安人的眼神,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或许是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成熟了。毕竟对于经过生、死考验的人来说,这些小事根本就不足以挂在心上。
新兵营的军士自从经过蔡州之战后,能够活下来的只有跟在我身后的七百余人。虽然人数少了,但他们的力量较之以前却更加强大,因为经过这次血与火的洗礼,他们终于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同时也正是经过了这场战争,他们才称得上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明白了相互之间配合和团结的重要性。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很清楚地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那就是他们相互之间的默契。
我在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折腾后,终于从烦人的早朝中摆脱出来,想到以后每天早晨都要去早朝一次,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早朝无疑是那些口若悬河的文官们的天堂,他们在那里可以尽情地发挥他们的口才,尽情地描绘属于他们自己的战争。虽然有时赵昀也会问我一些有关蒙军的情况,但是我很无奈地发现,原来我对战场的了解还远不如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深刻。他们总是用巧妙的语言和高超的口才将我的问题转化成不是问题。
比如我说到蒙军无粮晌之忧,出战便烧杀劫掠以战养战,甚至还可以吃人肉,这使得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深入敌境作战。而众文官们很快就会以“得道者得天下,失道者失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等将我一棒打死,这使我不得不再次惊叹他们敏锐的思维和事物的两面性。
蔡州之战中,宋军一直处于主攻地位和两次率先攻上城墙的事实,恰好成为文官们所认为的“宋军军力高于蒙军”的论据。他们依此在赵昀面前描绘了一幅十分美好的战争前景,更重要的是,赵昀显然已被这种美好的前景吸引得无法自拔,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那受万人景仰的中兴王朝,以至于到后来他已完全将我撇到一边了。
更加可怕的是,原来陷于这种盲目乐观情绪中的,不仅仅是皇宫里的那些人。当我走上御街时才发现,整个临安的百姓都被这次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蔡州之战中,宋军的神勇和蒙军的窝囊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四处奔走相告,满街都是蔡州之战的只言片语。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之下,宋军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神化了,现在的他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只要朝廷肯出征,那么收复汴京已不是问题了。
而对此我却毫无办法,我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临安作为南宋偏安政权的中心,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好像生活在梦中。边境打败仗时,他们便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麻醉自己,过着能享受一天是一天的生活。而如今打了一个胜仗,他们又迫不及待地勾画着另一个梦。
不过临安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们只在襄阳休整了两天,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临安。本来我还以为临安的百姓没有这么快得到消息的,却没想到蔡州之战的情况早就由商人从水路传到这里了。
“咦,那位骑在马上的将军好像是郑言。”不远处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在临安有人会认识我我并不感到奇怪,毕竟我在这里也呆过一段时间。虽然上次我在临安的几个月里,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骁骑军军营。唉……不过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有见过我面的人应该都不会忘记吧。
不过……不会再来一次吧,我在心里滴沽了一声,上次我和史开山一起时,被临安的书生追得满街跑的情景再次闪入我的脑海。但在我心中也有些期待,这样的事情虽然会给我造成一些麻烦,但这也会很好地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
呵呵,我正好也可以凭此在新兵营的兄弟面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