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帐外雨密风急,趁着黑衣亲卫奉旨出帐瞬间从帐帘缝隙里挤进来的冷风将帐中火盆、铜灯吹得一阵光影乱摆,年轻亲王脸上神情也是一片模糊。
轩辕皓心中微觉异样,正待开口,却见风司冥重新取过纸帐铺在案上,摇曳烛光下手腕上一道鲜红顿时跳入眼帘。
心头猛然一震,轩辕皓缓缓将目光从风司冥身上转开。嘴角却是不知不觉间扬起一道浅浅弧度。
亲手培养、扶持、一路追随,战场上冥王英姿卓绝的印象太过深刻,竟让自己忘记了,这位统领宁平轩、执掌北洛最高军权地年轻皇子,早不是当年那个为一二假想的对手便会忡心忧虑、忐忑难安的少年。昔日单纯倚仗一分芶利国家视死如归的绝然而取得赫赫冥王之号的孤独皇子,以六年京师宦海的沉浮磨砺出日益纯熟的军政才华,更真正将那份包容万事、掌控由我的从容自信刻入内心。只是朝堂上地风司冥远比军中冷漠威严地冥王懂得为人处世,抛去迥异于年龄地冰冷淡漠。以谦逊恭谨调和一贯的威严冷静。让人轻易无法察觉靖宁亲王那副雍容沉着的面容下不为任何人动摇的意志和必然达成所愿的信念。即便是面对着最强大的对手。筹谋着最周密稳妥的计划布局,甚至首先安排好抽身退路,他也从未有一刻真正将“失败”二字加诸于自己——风司冥追求地不是单纯的胜利,而是胜利的完美。
其实自己早该明白:从av城夺地宣布两国交兵的正式开始,这绝不是为了遵循什么大陆古老的国战礼仪,也不仅仅是为向包括东炎在内的大陆诸国表露北洛“不得已而应战”的态度。用堂皇之阵地攻城夺地取代诡怪莫测地奇兵奇袭。不过是赫赫冥王向一切意图挑衅者宣告:这,才是风司冥真正实力所在,是冥王军真正实力所在,是北洛真正实力所在。
粮草诱敌、诈败潜入、杀将夺城,随即以宝求救关防诈开白麓城门再夺一城,环环相扣一气呵成。自av柯克,面对城坚墙固、互成犄角的宝、白麓两座城池,所用的计策虽已俗套。然而妙在情势人心地把握精准。城下大军动作时机捕捉丝毫不差,不过半天时间,风司冥已然实现兵法中不得不为之的“最下攻城”。
而当众将方欲庆贺进入东炎国境后头一场大胜。风司冥又是一道连夜备战守城的将令传下。距城墙百步布下的铁蒺藜阵,将趁夜杀来的原宝邯城首领莫乌所率两万兵士候个正着。草原各部军情不同,但博沃柯克与郁木扎兹的军马皆不惯掌铁,一夜之间人马损伤过半。等到第二日攻城,莫乌部下用草叶包裹了马蹄,步兵也套了木屐——如此防住了脚下铁蒺藜,行动却大为受制,早有准备的北洛军滚木投石自城墙上一齐发出,顿时大破敌军。
与此同时,宝西南的白麓,洛文霆遵循吩咐在城门前埋下无数一头削空的尺长竹筒,试图反攻夺城的东炎骑军才到城下,踏上竹筒的马蹄顿时被卡住,马腿折断,马背上骑士被甩出,死伤不计其数——
风司冥轻易攻取两城,尚有守城将士不尽用命之说;但擅长奇袭之人守卫城池,竟连身都不许敌军靠近,仓促时间布置周密,便是军中老将都不由纷纷侧目。然而风司冥却似丝毫不为战事所动,城下攻打尚急,他已经招了参议韩歧接手宝一切事务,更带领拥有神殿主持资格的随军祭司到城中西斯神殿参拜行礼。
取下宝后,风司冥立即与民约法相安不犯。取出府库全部存粮按人头分给挨饿数日的百姓,将城区划成四块分开城中青壮与老幼妇孺,分别由随军祭司带领城中原有的神职人员安抚。原城中投降的守军全部收编,与北洛士兵一起清理城中道路与拆除损毁危房。其余民生种种,也都命人考察照应。城中百姓初时颇恐慌,待见家人生命皆能得保全,在祭司和神殿主持安抚下渐渐安定;虽然城外厮杀声时有传入,也无人闹事不安。攻城之难,原在城坚强固,更有城中军民齐心对外。此刻百姓相安,后顾无忧,守城压力顿时减轻大半。加上首领莫乌在第二日攻城时被巨石击毙,群龙无首,到了今日拿下宝的第三天,竟是再没有靠近城池百里。
抬头注目那幅巨大地图,凝视图上宝城醒目的标记,轩辕皓微微眯起眼:东炎以劫掠手段将所受天灾嫁祸属国,进而侵犯北洛边城,北洛由是起兵反击。但说到底,不过是争斗纠结了数百年的两国借了这一场战事再无顾忌地争个雌雄高低。既有吞并一统之意,便注定了一城一地的攻守争夺。不仅要有能力攻下城池,更要有能力保住既得成果。风司冥临行特选了二十名自各府州郡选入朝中的能臣,又增加了四十名随军祭司,显然对此早有周密思考安排。想到今日日间在营中听到将士们的议论,无不是恍然大悟后毫不掩饰的钦服崇敬,轩辕皓忍不住又勾一勾嘴角。但听帐外风雨声声入耳,心中只觉难以言喻,脸上笑容也缓缓收起。
素来以奇兵闻名的冥王,经此一战无人敢小视他城池攻防之能,但真正能够让东炎民心震动的,只怕还是今日这一场如有神助的大雨吧?
天行有道,谋事在人。身为统帅,轩辕皓虽敬神明,却从不以卜预言作为战争的考量,更不以为会有神明旨意扭转胜败定居。旷日持久的大旱百年不遇,但雨带的飘逸却自有规律。汇集了历年地理方志推算出可能的雨水天数,在需要的时候向所有人展示“赤诚动天”的奇迹,竟比战场上的胜败更能烙印人心——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神垂青:因为天意眷顾,所以雨露风霜也知配合。
而这一个,不会辜负这样垂青。
“大帅。”
轩辕皓抬眼,从容迎上年轻亲王沉静的黑眸,“大军动作,必告监军。殿下,时辰不早,请与我同往监军中帐。”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孙子兵法》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下
第四十一章 … 辟乱昔时路(下)
洛胤轩二十四年(东炎鸿逵二十六年)十一月六,王风司冥所率大军攻破东炎雁砀草原南方重镇高城,顺利与自玉乾关东进南下的慕容子归部队会合。
高城在雁砀川南端,东接鹰山西临渚水,北面开阔草原,南方又有数百里无人戈壁构成与洛、av南方博沃柯克、郁木扎兹两大部族往来通道咽喉,因其得天独厚之地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然而,正是因为地理特异,高城虽称为东炎国中重镇要害,平日驻守的军士却并不多。单纯以数量看,军队总数甚至不计雁砀草原与北洛玉乾关相接处阳邑、骁关等地驻军的三分之一。此次北洛举兵东炎,是先响应卫、av众。风司冥率大军自国东南边城突入东炎境内,一路向北攻城夺地。而同时听命驻守在玉乾关的慕容子归率军东进,取下阳邑、骁关等地后即转兵南下,与自av南北一条完整攻击线路,配合风司冥一路强攻的大军,从南北西三个方向将高城彻底包围。
高城守军数目原本不多,加上持续旱灾对民力兵力的严重影响,见到北洛大军压境战无可战,在风司冥强攻下死守一天后,高城守将统领穆开城投降。投降交接过一切文书,主帅风司冥当着城中耆老与神殿侍奉承诺善待降卒百姓。穆奉上高城太守金印,随即在府衙门前横刀自,以示自身不屈心意。北洛将领震动之下纷纷感叹穆蠡气节,风司冥于是下令将其安葬在城西两军激战处,竖立“故炎高城太守、高城将军碑”;又将神位和身前武器——紫刃刀收入高城神殿享受供奉,并亲自奉上第一炷香祝祷英灵往生安宁。安抚了一路惴惴跟随观礼,直到此刻心情方渐有平稳回复的地方耆老士绅,风司冥这才挥手招过亲卫。快马返回大军此刻地临时指挥驻在——高城太守府衙。
府衙门前的血迹已经被洗去。淡薄阳光下。青石条上水痕宛然,与一边吸水透水极强的沙石地面形成鲜明对比。两侧门阙新换了北洛的旗号,门楣匾额上高城太守府几个字却没有改动,门口也不见守卫士兵有所增加。只有院墙后时不时冒出颤跳着的黑色帽缨,和随着微风传来的一声声低而沉稳的步伐节奏,暗示了此刻府院不同于往日的肃穆森严。
风司冥跳下马,下马地同时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街角转来地梅韦耶和慕容子归。向催马急急奔到自己面前地两人摆一摆手。示意两人稍候跟随自己入府,风司冥直接对上牵住自己坐骑缰绳的亲卫周必:“怎么撤了守卫?说过不仅要往来警戒巡逻,还要再增加一班守卫变成三组轮流——本帅的军令,竟不听了么?”
“回禀殿下,是柳大人的吩咐,将守卫抽调一班到神殿,又把一班分派到城中各处水井去的。”将马缰交给专司的马夫,周必这才转身跟上风司冥。“柳大人会同许宁、李几位文事官员。召集了高城府吏核对文书询情问话。知道旱灾后高城水源紧张。缺水日益严重,最后止剩下城西、南两处四口水井能够取水。之前守将穆蠡一直派重兵看守水源,每日限定取水数量顺序才保住了城中安稳。今次攻城。城西靠城墙较近的一口水井在混乱中被大石封住井口,柳大人已经命令立刻发掘疏通;另外三口也重新增派了士兵把守。因为水源关系紧要,柳大人特别吩咐,又让皇甫雷岸将军亲自带一队铁衣亲卫过去实地查看安排。”
风司冥脚下略顿,点一点头随即加快脚步:“大司正在府衙正堂?”
“是,柳大人和副执祭司还有几位文事官议事一直到现在。应该都还在正堂。”
北洛因合众多民族而成,各族始祖优异,故而除同时作为皇族侍奉神明与先祖地最高神殿祈年殿之外,面向全体国民的太阿神宫亦是神明在北洛最高意志所在。副执祭司是祈年殿大祭司所属,太阿神宫主持乌伦贝林以下教宗最高执事人员。此次出兵,大祭司徐凝雪旨令四名副执祭司之首的池豫兮随军,统领神职人员,主持大军到处一切神道事务。池豫兮比徐凝雪更早就在摩阳山西蒙伊斯大神殿修行并获得承认,副执祭司首座的地位仅次于徐凝雪和乌伦贝林,被视为神宫主持理所当然的继任者。风司冥对神道宗教虽不热衷,但受柳青梵与徐凝雪相交密切的影响,政事凡涉及教宗神殿必极其重视,所行也比旁事更多一分细致谨慎。此次率大军进取东炎,沿途为安抚百姓收服民心,他果断地决断大量借助神明和信仰的力量。对神道教宗在大陆普通百姓的力量和影响了解愈深,风司冥愈是感觉到徐凝雪对池豫兮此一旨令地意义深重;而对柳青梵在数年之前便着意引导自己熟悉神殿事务,协调相应朝事政令地用心,更是感佩由衷。柳青梵此行以督点三司大司正监军,军中高阶各自明白胤轩帝如此委命的真正用意原在于借助“天命者”的身份与他过人地治政之能稳固所下城池;他又是与林间非并肩的毫无争议的朝臣领袖,因而所到之处凡与民政文事相关均由他接手主持并最终定议,神殿教宗之事自然也归在主掌之中。此刻听周必禀报,风司冥原本略显匆忙的脚步顿时放慢下来。稳稳几步走到正堂堂前,抬头见几名靛青官袍的文事官正低了头躬身退出来。目光一凝示意几人自行离去不必多礼,风司冥放轻了脚步在门边立定,静静听堂上两人一言一语对谈。
“若推算无误。明日午后当有雨水降落。”
“池先生能够确定?”合上宗卷,柳青梵淡淡舒一舒袍袖。“从历年记录上,这个时节高城的雨水相当稀少。前后二十日内下雨地次数差不多十年才有一回,每一次的雨量都不很大。且今年的情况又格外地不同于往年——池先生可拿准了。”
柳青梵的声音一如朴素的沉静,末一句“可拿准了”亦不带任何多余情绪,听起来完全便似可有可无的叮咛。池豫兮的回答则极是稳定从容,仅仅在座上拱一拱手:“太傅大人,正是因为今年不同往年。旱灾使需要考虑的因素大大减少。豫兮才更能够断定这一两日必有雨水。”
“如此便好。”青梵微微颔首。拿起适才搁下地宗卷又看了两眼,沉吟出神片刻,“只希望雨急些、大些……干脆些。”
“若能如太傅大人所说,那是最好。可是天时非人力可穷测,依这一次雨水地情势,和高城历年地状况,有一阵的纠缠怕是很难避免。”
“呵。所以我才说是‘只希望’。尽人事随天命
谋事但求周到就好。最多也就是开拔时候拖泥带水真有其他什么不好却也说不上来罢。”轻轻笑一笑,青梵随即转向池豫兮,“仪式上的种种,还请副执祭司多费心照管。”
池豫兮闻言立起身来,对青梵恭恭敬敬欠下身去:“大人放心。职责所在,定无所失。”
青梵微笑点头。池豫兮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