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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虎臣冷冷一笑道:“就因为我是钦差,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都是个活不几天的人了,还不能由着性子痛快痛快?”
赵驭德看着他,一脸的不忍道:“少爷,你别听那姓杨的胡扯,哪有那么厉害,我跟着老爷打了十多年的仗了,和洋人也交过手,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打胜了杀头的事儿?这些个文人连鸡都没杀过,这打仗的事情他们不懂!别听他们胡咧咧。”
庄虎臣苦笑一下,没有接话。
“少爷,昨个我听说你和少奶奶又好了,我是高兴的什么是的,你也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咱就不讲那个排场了,就按少***章程办,对着老爷、太太的牌位嗑个头,这亲就算成了!老爷、太太,泉下有知,也是高兴着哩!你可倒好,说什么也不愿意,这又拖上了,我老赵还指望早点抱抱小少爷‘‘‘‘‘‘‘”赵驭德絮絮叨叨道。
前天早晨,自己算是和楚颦儿都把话说透了,要说当时不高兴,那绝对是假的,虽然这丫头平时对自己是一直甩个冷脸,但是就看在救命的恩情上,什么都能容她了,更别提自己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她就是硬不下心肠。容龄要说长相,那也绝对是拔尖的,又是格格的身份,再加上在法国学了多年的舞蹈,那步态,身姿,绝对没得挑了,对自己更是没说的,除了这次不辞而别让自己有点不爽,但是也能理解,真见面,能说什么?自己能让她不跟着慈禧去西安吗?可是,静夜里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更喜欢哪一个,居然是不分伯仲,想的脑仁疼,都没想出个结果。楚颦儿说是上辈子欠了自己的,怎么都觉得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
“少爷,你看,那个不就是杨士琦?他不是回山东了吗?”赵驭德叫道。
庄虎臣抬眼看去,十多丈外的路边,杨士琦一身青衫,随意的倚着一棵泡桐树,微微的风将他的衣摆轻轻的掀动,空蒙蒙的天和如烟的细雨,他整个人似乎都融化在这天地间一般。仿佛前面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余下他一个人,独立清秋,好一派名士风流。
庄虎臣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了,看来杨士琦是被自己打动了,瞧他的样子不象是给自己送行的吧?自己是象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该收个牛人做小弟了。虽然这个小弟比自己大了许多,而且似乎也从来没太把自己当棵葱。但是自己靠的不是什么虎躯微震,散发出些许王八之气。好象自己还没完全发育成熟的小身板怎么看都和虎躯挂不上关系。如果说,自己有什么让他动容的东西,那就是二十一世纪偾青的热血,那种被老中国上百年的屈辱历史逼出来的血性!
桐树下,杨士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斜着眼睛看着庄虎臣。
庄虎臣也仔细打量着他,终于痛苦的发觉,这个老流氓,摆造型的功夫比自己强了太多。装逼居然也可以装的这么帅,看来他是真的有当名士的本钱呐!人比人,气死人,这样的小弟,真的能收吗?庄虎臣痛并快乐着!
“杏城兄,你是学高渐离易水河边送荆轲?”庄虎臣勉力压抑着情绪道。
杨士琦从怀里摸着扁扁的银烟盒,打开递给庄虎臣一根,然后拿出洋火在树上划,正下着小雨,树皮都是湿的,怎么也划不着,一次次的试着。
庄虎臣不禁好笑,看着他猴急的划火柴,一根不着就气哼哼的扔掉,再拿一根接着划,刚才的名士派头,现在一点都找不到了。
杨士琦半天也没把烟点着,只要作罢,接着刚才庄虎臣的话头道:“纷卿兄的意思是,你死了,我接上?我可还没活够呢,不想学高渐离铅筑掷赢政,没砸到别人,自己脑袋没了!”
“你们就别斗嘴了,一见面就打嘴仗,就不能说几句吉利点的?”赵驭德看见杨士琦就没好气。
“杏城兄不是回山东吗?怎么没走?”
“我发了电报,请了两个月的假,反正山东巡抚衙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说我脚气发了,走不得。”杨士琦撇撇嘴,自嘲道。
“那杏城兄是打算和兄弟一起去娘子关玩玩了?”庄虎臣明知故问道。
“我也想去瞧瞧,纷卿兄的将门虎子的风采。”
庄虎臣和杨士琦彼此相视,会心的一笑。
“大人,等等我,庄大人,我来了‘‘‘‘‘‘‘”
庄虎臣回头一看,汤竟轩赶着一头大青骡子就追了过来,官服上的袢子都跑的散开了,帽子也戴歪了。
汤竟轩边跑,边拽着骡子缰绳,骡子上居然还驮着两笼鸽子。
“庄大人,我可算追上你了‘‘‘‘‘”汤竟轩跑的气喘吁吁道。
“你不是跟着吴永随驾走了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庄虎臣有点奇怪。
汤竟轩喘了半天,调匀了呼吸道:“下官也曾经署过两个差,也伺候过几个大人,可是象庄大人这样待下属的,下官还没见过。大人去前线出兵放马,下官这个时候离开大人,也就不成个人了!下管往西边走了一天多,越想越不是味道,就禀报了吴知府,当时就赶回祁县,听说大人已经启行了,又追到这儿,总算是没白跑‘‘‘‘‘‘‘”
庄虎臣心里约略有些感动,又不知如何说起,看见他带着的鸽子道:“你带这个做什么?”
“下官怕家里人伺弄不好她们,我那个婆娘是个粗人,孩子都带不好,我怕她给喂死了,就给带出来了,自己照拂也方便些。”汤竟轩有些不好意思。
赵驭德让人牵过两匹马,汤竟轩小心的拿绳子把那头走骡栓到马屁股后面。
庄虎臣看着他俩,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马鞭向东一指,高叫一声:“目标娘子关,出发!”甩手一鞭,抽到马臀上,战马撒开花,沿着官道,飞驰而去。
第五十七章 … ~拜大神~
东天门,离井陉县不过十几里,离娘子关更是只有五里之遥,一条狭长的古道直通山陕两省,青石路上深达一尺的石沟,更是被上千年来的车马碾压的光可鉴人,用手一摸,如和尚的光头般滑不留手。
娘子关、固关、旧关,三关拱卫这西入山陕的门户,两边是高山,太史公书里车不得方轨,骑不得并列的井陉古道是唯一的通行道路。沿着古道进入山里,倒是有一块开阔地,可是这块不算小的平川恰好又被三关俯视,整个地形好比是个葫芦,口小,肚子大,正是兵家所讲的死地。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去处。
平日里,井陉古道上人马喧嚣,商贾络绎不绝,好不热闹,现在洋兵占了北京城,哪个还有胆量去做生意?道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凄凉的很。东天门本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又没什么名刹古寺,也没曲径通幽的景致,太平时节也是荒凉的好。今天奇了,兵荒马乱的,居然有上千的人放着鞭炮,敲着锣鼓沿着几乎湮没在衰草枯杨中的山路艰难的攀登。
“哎,你们快来看,是不是这个?”一个兴奋的声音在前面的草丛里响起。
后面的人加快了脚步,呼呼哧哧的喘着粗气追了上去。
这千把人里,大部分都是包着红头巾,粗布的红肚兜反穿在汗衫外面,拳民的打扮。还有些穿的是官军的号衣,其中还有几个是走兽补服、顶戴花翎,武官的装束。从山下往上看,初秋的山上还是一片翠绿,夹杂着一片片的红色,万绿从中片片红,倒也好看的很。
“就是这!把香案摆上‘‘‘‘‘‘‘‘”一个穿着一品武职麒麟补子的老头子被两个亲兵搀扶着,说是搀扶是好听的,实际上要不是这两个戈什哈架着,老头早就瘫在地上了。
几个亲兵和团民,把香炉、供果赶紧的摆上,山势太陡,怎么都放不平,当供品的苹果骨碌碌的滚到山下面。
“笨死你们了,娘的,就不知道找点东西给垫平了!”一个穿着熊罴补子的男人骂道。
旁边不远处,两个六十岁左右的人,也是弯着腰喘着粗气。
“老了,老了,不比当年喽。想当年,一天一夜,快马行军三百里,不耽误第二天打仗,现在腿脚不行了”一个肩膀宽阔,四方脸,细长眼睛的老人边喘气边道。他也是一品的武职打扮。
旁边一个穿着二品狮子补服,头上插着单眼花翎的老人,也是喘着粗气道:“是啊,都老了,你说的还是当年跟着江大人打长毛时候的事儿,都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咱们都才不到二十岁,现在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能不老?”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咧着大嘴笑了起来,都六十岁的人了,居然笑的象个孩子般的天真。
“老李,你笑什么?俗话说,老返小,老返小,你怎么笑的象个吃奶的娃娃。”一品官服的老人打趣他道。
“刘大人,说到腿脚,下官想到当年一个笑话。”二品狮子补服的老人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自顾自的道:“想当年,腿如铁,翻山过岭不用歇‘‘‘‘‘‘‘‘‘”
被成为刘大人的老人眼睛里泛起一丝光芒,悠悠的接口道:“现如今,不行了,出门三步轿子接,想当年牙如铁,生吃牛筋不用切,现如今,不行了,只吃豆腐和鸭血。”
二品官服的男人又接着道:“想当年,顶风还能尿十丈,现如今,不行了,顺风还能尿湿鞋,想当年,硬如铁,一天三次‘‘‘‘‘‘‘”
刘大人急忙摆手道:“老李,你停了吧,再说下去,真成了荤段子了,都六十的人了,还是兵痞相!”
老李悠然一笑道:“这是四十年前,咱们编排了笑话那些军中的老家伙的,没想到,现在用到自己身上,还真合适,报应啊!嘴臭没好处!”
刘大人一看,旁边一群戈什哈竖着耳朵在听,虎起了眼睛,环顾四周,一群戴着大帽子的亲兵吓的赶紧跑出八丈远。
“永钦啊,这些陈谷子,还说他做甚?你说,这方友升当年也是楚勇里的悍将,血里火里爬出来的人,怎么也跟着神机营、健锐营的这些旗人大爷胡闹!”
“他是老悖晦了,七十的人了,还弄这些鬼画符的东西,连累咱们也要跟着来。”李永钦老脸上满是不悦。
刘大人揉揉膝盖,找了块山石坐下,又舒张了一下肩背,方道:“他是老前辈,二十多年前就保举到提督的人,总要给个面子。”
“你刘军门也是提督衔实授的总兵,和他平级‘‘‘‘‘‘‘‘”
“他们武功营前些日子在直隶吃了些亏,来烧烧香,去去晦气也好,再说,他和我是湖南同乡,多少也要顾念点香火情分”刘军门摆手打断他道。
“你瞧瞧,这些武功营的湖北蛮子,还有这些八旗的大爷,是能打仗的吗?我瞅着悬!”李永钦也在周围瞅了半天,没发现合适的平整石头,只得坐在地上。
“能不能打,也得打!他们打败了,拍拍屁股走了,我的忠毅军,你的晋威营,都是土生土长的山西子弟,丢了娘子关,洋兵还指不定把山西祸害成什么样呢!”刘军门苦着脸道。
“这仗要是你刘军门挂帅,我老李没二话,你指到哪,我打到哪,可朝廷派来个二十岁不到的监军,荣中堂又远在西安,咱们这些大半辈子的老行伍让个毛孩子摆布,我看这山西也够戗了!”李永钦鼻子一抽,满是不屑。
刘军门摇头无语,他也是够糟心的。朝廷一天几封急电调驻扎江宁的忠毅军回援山西,一路上绕山东、河北跑了一大圈,好容易到了地方。结果这里乱哄哄的不成个样子,健锐营、神机营的旗人和拳民搅在一起,弄的大营里天天香烟缭绕,成了庙会,污七八糟的。武功营在正定和洋兵刚碰了个照面,就一溃千里。方友升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也跟着义和团的大师兄打的火热,就差递门生帖子了。
现在大营里也不知道是谁当家了,前几天,义和团的讨器械,差点把武库给砸了。自己说尽了好话,磨破了嘴,又对付了他们两百杆洋枪,才算支吾过去。想想自己,我刘光才十七岁那年进城卖猪,不想路上遇见设赌的,贪图两个小钱,结果被人把卖猪钱都诓了去,没办法投了军,打长毛、平捻子,几十年从死人堆里熬出个红顶子,自己一个大字不识的猪贩子混到提督衔的总兵,也算是头品的顶戴,二品的大员了,现在居然要受这些个乡野神棍的窝囊气。依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脾气,大刀片子都把他们给剁了,可是现在老了,官也做的大了,牵绊也就多,顾及也多,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忍着。
“刘军门,那个钦差也该到了吧?”李永钦问道。
“哪有那么快,朝廷的钦差什么时候不是慢慢走,一路上顺便勒索地方,就这二百里,不走半个月就算很可以了,就指着这趟差使发财呢!再说,咱们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兵凶战危的,快不了!”刘光才对朝廷的官也是看得透透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这姓庄的钦差是个什么来路,能扯上线不?”
“前几天,乔家就快马传了信,他是刘省三手下的庄毕,就是那个开炮打死孤拔的庄三疯子,他的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