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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鼎却道:“张相此言差矣!没钱有没钱的办法,似这种造福万民,关乎江山社稷千秋万代的大事,无论如何也是要办的!”
同知枢密院事何栗奏道:“臣附议!”
秦桧亦道:“臣附议!”
吕好问道:“臣认为,张相之言不无道理,请陛下深思熟虑!”
最近议事,吕好问多附和张邦昌,用他为宰执,赵桓取的是他持重谨慎的性格,如果象现在这样,倒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呢!
赵桓斟酌着道:“钱的事情,朕不是没考虑过,卿等看这样行不行?朝廷出一部分,商贾出一部分,先把架子搭起来,又不是一次把钱投进去,朝廷紧一紧,还是能办下来的!”
赵鼎问道:“商贾肯白白出钱吗?”
赵桓笑道:“让人家白白出钱,怎么会愿意!可以在名誉上面做些文章:比如以他们的名字,命名大学内的一座桥,一处亭台,或者书馆!出点钱,让无数的学子记得他们的善举,不仅名誉上面光鲜,就是商业上也会有利可图呢!”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顺着赵桓的意思,君臣商议起来,居然慢慢就有了一整套办法!
忽地,裴谊的声音自殿外飘了进来:“陛下,小的有事奏报!”
“进来吧!”赵桓懒懒地道。
裴谊进殿,道:“陛下,宣德广场,百余名官员伏阙上书,还来了不少的士子,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恐怕会出乱子呢!”
赵桓慢慢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缓缓道:“所为何事?”
裴谊扫一眼下面的宰执,道:“听说是肯请陛下罢免李纲,以谢国人!”
前番,统军川会战,赵桓失踪,李纲隐秘不报,太上皇震怒,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有些官员上折子,都被赵桓压下来,希望反对的声势慢慢弱下来,再做处理!
李纲的做法,完全出自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完全是为了他赵桓一人,也就是说,为了赵桓,李纲不惜得罪太上皇,不惜得罪整个宗室,这样的忠臣,哪里去找,岂能不保全?但是,李纲得罪了太上皇,太上皇很不高兴,想必太上皇也在等着赵桓处理这件事情,有些个亲王,他的亲弟弟在后面推波助澜也未可知。李纲的忠心,换来的是一个欺君的罪名,事情非常棘手,简直无从下手呢!
太上皇没什么权力,但是影响力还在,况且,赵桓可不愿意担一个不孝的骂名!孝,乃国之大事,家之大事。历代帝王都标榜以孝治天下,没有了这个“孝”字,几乎就失去了治理国家的理论基础,岂是小事,岂能等闲视之?中国人,最看不起不孝的人,若是落个不孝的名声,这么多年的努力,便要付之东流了!
这些不满李纲的官员,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还是个人行为?
赵桓一字一顿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你去吧,朕还要与宰执议事!”
裴谊退下,殿中的气氛陡然紧张了不少,宰执们在猜官家的心思,赵桓道:“新建大学的事情,就算定下来了。这些个官员,整天无所事事,哼,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做才成啊!郑亿年的折子,想必你们都看过了,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郑亿年的折子,说的是什么事情?
张邦昌思忖着,道:“而今形势,似乎不能操之过急!”
吕好问随声附和,这哪里还是一名宰执,就是一个应声筒,跟屁虫嘛!
秦桧振声道:“臣以为,正可借西夏大捷的有利时机,进行政事改革!西夏大捷,女真撤围范阳早晚间事,天下亿兆生灵莫不赞颂陛下的圣德;军队铁桶一般,正可为诸般变革,保驾护航!汰撤冗员,合并三省,还六部事权,刻不容缓,这一步稳稳当当地做下来,地方上的事情则可迎刃而解!”
变革政事,已经成为宰执们的共识,所要讨论的不过是什么时候做,怎么做的问题!
何栗道:“臣以为,缓办不如速办,伏请陛下早做决断!”
赵鼎道:“臣附议!”
又是一个三比二,而张邦昌说话的分量不可与他人相提并论,所以,还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这时,裴谊又来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广场上又来了一批支持官员,与先前的人争执起来,各别人开始动手了!”
这可不行,官员们在宣德广场上来个全武行,朝廷颜面扫地了!
赵桓起身,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这个时候,官家还能笑得出来,官家到底在想些什么?唉呦,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六卷 第八章 变革(二)
第八章变革(二)
(本章字数:3235更新时间:10…3011:42)
赵桓继位以来,伏阙上书时有发生,一直都是以宽容的态度来对待的,前期上书的陈东、欧阳澈还升了官,已经成为名满天下的人物。陈东获罪,流放泉州,而今已经赦回,随康王赵构治河;欧阳澈更不用说,出使西辽,九死一生,历时四载,国人比之大汉张骞,名望还在各别宰执之上!
纵观历史的进程,中国的发展,在大宋一朝才出现难得的民主气氛:朝堂上,国家优待士大夫,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禁伏阙上书,不以言治罪,士大夫秉持“儒者报国,以言为先”,“左右天子为大忠”的精神,慷慨论国事,导致国家丧败的诸多因素——女主擅权、宦官参政、武人乱国、宗室之祸,被有效遏制,国家安定,无倾覆之虞,这些都是好的。身为皇帝,这些道理自是明白!
主政以来,为了富国强兵,损害了一部分读书人的利益,赵桓也是清楚的!
然而,伏阙上书也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处理起来需要格外慎重,赵桓不想扼杀这些民主的因子,却也不能因为纵容而坏了国事!
心里想着事情,忽听前方人声嘈杂,抬眼望去,已经出了宣德门,广场到了。
好家伙,还真热闹啊!
官员们分为三部分,泾渭分明:一部分是拥护李纲的,一部分是反对李纲的,最后一群是观望的!士兵们早已将现场局势控制住了,官员们的狼狈相一目了然!这个衣服破了,那个帽子掉了;有的鼻子流血,有的满脸乌黑,最离谱的一人,伏地大哭,不知是哭对方下手太狠,还是恨自己无能!
赵桓想笑,就是想笑,忍得辛苦,索性不忍,笑道:“一干文臣,身怀侠肝义胆,一怒出剑,流血七步,尚武若此,朕心甚慰甚慰!”
群臣忽地跪下,外圈的学生们随同下跪,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陛下,臣奏李纲轻言误国、排斥异己、独断专权等十事!”
“臣奏张邦昌交通串连、宽纵家人、欺君罔上诸般二十事!”
“陛下,他打臣!”
“陛下,您看,臣都流血了!”
“臣冤枉啊,陛下!”
赵桓收起笑容,冷漠地望着眼前的群臣,不置一言!
何栗陡然喝道:“肃静,堂堂朝廷官员,当街斗殴,成何体统?朝廷的脸面何存?尔等天良何在?”
场中顿时静下来,官员们都知道自己闯祸了,等着官家圣训!
赵桓坐在金根车上,道:“尔等为国事,伏阙上书,朕不怪罪;尔等意气用事,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来,朝廷颜面无存,朕就不能不理!”
冷冷地扫视全场,再道:“有话对朕说,有的是法子,难道一定要伏阙上书?尔等扪心自问,有没有邀名逐利的心,有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心,又有没有广造舆论,左右天子的心?存了这份心思,朕就容不得你,朕也不要这样的臣子!”
“传旨,凡是参与斗殴的官员,一体流放琉求;其他人,降三级留用!”
晴天霹雳,官家的处分太重了些吧?
其中,有许多官员,都是张邦昌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张邦昌不能坐视不理,上前奏道:“陛下,念他们赤心在怀,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观望的许多官员亦跪下求情,赵桓道:“相公为尔等求情,朕就暂时赦了你们:斗殴的官员,闭门思过,等待朝廷处置!”
官员们总算保住了乌纱帽,再没有闹下去的勇气,领旨谢恩,退下!
忽然,一人排众而出,抗声道:“臣沈正声,奏陛下重武轻文、变更祖制、好大喜功、宫闱不修、田猎无度等十三事!”
哼,罪名倒是不少!
赵桓面色铁青,沉声道:“呈上来!汝现居何职?”
沈正声五短身材,又短又粗的脖子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壳,小眼睛,大嘴叉,塌鼻梁,黑紫色的皮肤,下颌处挂着稀疏的胡子,一身半新的深青官服,上面打着补丁,真是一名丑鬼!
“中书省吏房主事!”声音也难听,瓮声瓮气,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尔有何本事,如何做的官?”
沈正声道:“臣本是上科二榜进士,照例入翰林院供职,执政赵鼎恐臣面貌丑陋,惊了圣驾,就打发到中书省做了一名主事!”
嗯,面貌虽丑,或者有真本事也说不定的!
展开折子观瞧,赵桓越看越,终于怒不可遏,将折子摔在地上,吼道:“来人,将狂徒沈正声叉出去,交,交,交……滚回家去,等候处分!”
两名班直冲上来,架起沈正声,向外就走。沈正声兀自喊道:“陛下,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请陛下明察……”
远远地,沈正声被班直抛起,落在地上,弄了一身的灰尘,还要冲回来。班直无奈,再度架起,拖着远去了!
赵桓坐在车上,手捂胸口,不停地咳嗽着,心中绞痛,竟至难以忍受的程度!
这个沈正声,竟将靖康新政批得一无是处,其中影射丁都赛、张和香的事情,从折子来看,赵桓不但不是个明君,反倒是个昏君,如同隋炀帝杨广一般的昏君呢!
还从未被人这么骂过,也从没有这么伤心过。五年的努力,竟成东流之水,想不到,在臣民心中,自己竟是这样的形象!
又怒又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群臣、万民同时跪倒,大哭起来!
宰执们慌得不行,连忙传招御医,御医飞马来到现场,请脉之后,道:“陛下急怒攻心,只要不再生气,调养几日,定当痊愈的!”
这下,宰执才放下心来!
正要回宫,忽听前方班直几声叱喝:“圣驾在此,站在原地,不得前行,否则……”
赵桓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前方几丈远的地方,伫立着一老一小两人。老者年约六十,似乎有些眼熟呢!
赵桓道:“让他们过来,朕要见见!”
两人前行十几步,那名小孩突然道:“阿翁,快看,就是那两个叔叔!”
孩子在七八岁上下,很是可爱,看到孩子,赵桓略微好受一些!
还是说的人,难道是车边的老迷糊和小磕巴?
老人拉着孩子,轻声道:“不要乱说话,快给官家叩头!小老儿郝长宏,参见官家,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名字很熟,赵桓忽然想起,杨么行刺,此人是立过功的,原来是他啊!
赵桓心中一暖,道:“起来说话!”
郝老员外起身,急问:“官家,您没事吧!”
“没事,朕是万岁,能活一万年呢!”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话,郝长宏道,“强儿,去给两位恩公磕个头吧!”
“是!”
孩子奔过来,跪在老迷糊、小磕巴面前:“郝强给两位恩公叩头了!”
老迷糊、小磕巴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赵桓问道:“何事?”
原来,郝长宏的儿子,作为殿前班直随驾出征,死在统军川,老迷糊、小磕巴二人与死者友情深厚,回京之后,将所得赏赐大半送给了郝氏一家。今天,老人带着孩子来谢恩人的!
赵桓点头道:“有情有意,原该如此!老人家,日子还过得去吗?”
老人含泪道:“有两位官人照顾,好着呢!大孙子进了捧日军官学校,小孙子也上了学堂,小老儿虽老,还可以扑腾几年,没准能看到曾孙呢!”
听到这话,赵桓不知哪来的力量,忽地站起,喝道:“尔等听到没有,看到没有?嗯?老人家为了国家,失去了儿子,还在默默坚持,我大宋象这样的家庭,何止千万;你们却是享受着国家强大的诸般好处,还在为一己私利,当街斗殴,羞不羞,愧不愧!”
广场上,鸦雀无声!
老人去了,看着老人踯躅的背影,赵桓很是难受!
回到垂拱殿,张邦昌跪倒请罪,沈正声是他的属下,自然要请罪的:“臣治下不严,致使沈正声惊了圣驾,罪该万死,求陛下重重处置!”
“你的罪过,还不至于去死的!”赵桓淡淡道,“令你赶赴江宁府,筹备大学,不得有误?”
啊?怎会如此处分?
张邦昌心中惊愕,溢于言表,良久方道:“臣领旨谢恩!”
殿中剩下的四名宰执,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赵桓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道:“把沈正声的折子取来,朕再看看!”
失魂落魄的张邦昌,算计了一生,没想到落得个今日的下场!罢相吗,官家又没有明说,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