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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清哼了一声,道:“就会耍贫嘴。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对于这种过分的轻薄行为我很讨厌,你若再没轻没重,我就把你丢湖里去喂鱼。”
我哼哼唧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真不懂我的心吗?每每你无情地拒绝我真挚、纯洁的情感时,啊——我的心都要碎了。”
小清扑哧笑了起来,道:“你如果能像他一样认真而有责任心,不这么油头滑脑,我也会同样喜欢你的。可是,有时候你真的很讨厌。首先,你老是想对我动手动脚,满脑子的坏主意。其次,你从不把爱情当作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考虑,所以和你在一起,我缺乏安全感,也无法产生信赖。”
她似乎说出了心里话,令我像遭到打击似的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心道:难怪我总是无法打动她,原来她的心里,一直在把我和101作比较,她仍然爱那个曾经“严肃”、“有责任心”的呆家伙。我一旦不符合101的某种标准,她就以为我对爱情很儿戏。呸,我还是不是人,竟要和一个笨机器相提并论。
毫无疑问,她的话重伤了我,一种受辱的感觉涌上心头。还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我的前妻,即使在她偷偷离开了我之后,还不忘了写一句“你真的很好”。而她,却把我火热的心浇得冰凉。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最终成功,也许,这“成功”的必要条件是以一个已死去男人的灵魂考验为准绳的。我勉强干笑道:“哦……是这样。”我十分闷闷不乐,“这里是该有一个大湖。我想去看看。你先回去好不好?”
楚小清望望我的眼睛,似乎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点抱歉。她一脸无奈,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慢慢转身回去。走了十几步,突地又扭头道:“早些回来哦。”
我应了一声,伤感得就想痛哭一场。她真是个机器脑袋!她完全不懂我对她有多好,对爱情多么执着。唉,算了算了“……男人为这些事情烦恼作甚?随她去,反正她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罢。从今以后,我可不会再那么一厢情愿了!
我们之间,怎么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我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巡逻的族士见到我,都放下矛枪,恭敬地致礼。他们用浑厚的嗓音向我腼腆地问好,虽然那种语言如此难懂,我亦微笑着向他们点头——比起统治者,这些没有身份的族人们可爱多了。他们不会像长老一样丧尽天良,也不会像欣格一样城府太深。
我走到营边的一块高地上,风很大,吹得人凉飕飕的。
我惊讶地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浩瀚的汪洋,月光粼粼,洒在水面上。咸咸的盐味儿顺风飘来,就像在海边似的。我立刻想到那天维柯送我的鳇鱼——那种咸水鱼—寻产自这里。
羌族的地域……
我立刻想起王之焕“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想来这里是甘肃附近了,对了,是青海!那这儿一定是青海湖!老天,我怎么这么没脑子呢,对于这种常识问题竟然到现在才醒悟过来,真是蠢得惊人,惊人的蠢。我用力拍拍脑袋,高兴起来。有了方向感,我做起事来就轻松多了。先去什么雒城看看,说不定便是我熟知的古都之一昵。
我往回走去,想把这个好主意告诉小清。方才走到营门,又迟疑起来:我到底该不该回去呢?我算个什么?既非她的情人更非她的爱人,身份尴尬而且特殊,不如在外面露宿一夜,到了明天,见机行事吧……
一时间苦涩的心情变得纷纷扰扰,我在营帐边上来回踱步,却是什么主意也想不到。
我来回走了十次,突然前方帐篷门帘一掀,见一人披衣出来,正是卫立。他见我走来走去,忍不住诧异道:“怎么是贤弟?这般晚了,还不去睡吗?”
我忙走上前见礼,一边笑道:“不瞒大哥,这两天躺得久了,弄得腰酸背痛。今天实在是不能安睡,只好出来走走。倒不想打扰了大哥休息。”
卫立摇手道:“无妨无妨。为兄这些天寝不安席,睡也睡不着。唉……”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里一动,道:“大哥像是有什么心思。如小弟能够代为分忧,请尽管吩咐。”
卫立抬头看了我一眼,道:“贤弟伤刚好,莫受了寒。来,先到帐里说话。”
我应声入帐,卫立径自点了油灯,抬手道:“贤弟不必客气,请坐。”与我盘腿抵足而坐,这才缓缓道:“为兄的确心内有事,不过说起分忧嘛,贤弟倒是一剂良药。”
我长身恭敬道:“愿闻其详。”
卫立点点头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一来你的伤势未稳,二来营中人多口杂,难免有些不便。这两禾为兄实是担心,就算今天你不来,明儿我也决计要去了。”
我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听他口气,应苡不是小事。
便故作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出来,卫立接着道:“贤弟来神海族多久了?”
我屈指一算,道:“快四十天了。”
卫立叹道:“仅仅是四十天光阴,神海族便避过了一场生死劫难,而现今长老已除,赐支已定,神海族全族振奋,上下齐心。依贤弟看,这是因为什么?”
我心头一阵雪亮,表面上仍谦和道:“全赖族长洪福,危难之刻大显神威,将叛军击溃,才会有今日局面。”
卫立摇头道:“非也。当日若非贤弟智勇过人,指挥若定,族长与我等早已成了阶下之囚。后又赖贤弟计变百出,痛杀赐支宵小,使得格累化险为夷。贤弟才智敏锐,机锋百出,处处高人一筹,神海一族全赖贤弟,才能逢凶化吉,有此祥和之态。”
我摆手道:“大哥何出此言,折杀小弟了。”心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上来先大拍我的马屁。还好我早有戒备,要不然现在恐怕已是屁颠颠的不知身在何处了。
卫立忙道:“贤弟不必太谦。像贤弟这种人才,放眼天下,实是不多。只是贤弟……不能屈从我族,执意东归,令人叹息!不知贤弟此次回乡后打算若何?”
我随口道:“躬耕陇亩而已。”
卫立脸色一变,有些沉不住气似的站起来,踱了半晌,方才疾言道:“我看贤弟绝非庸庸碌碌之辈尔,何苦自欺欺人呢?”
我心道:明明是你先要说的,现在倒反过来逼我了。好口巴,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我把话先放出去,还怕你不开口吗?当下也站起身一礼道:“大哥请原谅小弟,小弟也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怕会招人嫉恨,引来杀身之祸啊。”
卫立脸上表情数变,慢慢开口道:“我早知道你极擅机变,唉,我且直说了吧!兄弟如离族而去,只怕真会遭来杀身之祸。”
我的心头一凉,抱拳道:“请大哥示我一条明路。”
卫立叹了口气,道:“自你不接族长之聘以来,我就担心有这么一天。欣格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虽待人颇有义气,但决不容人背叛于他。此次长老兵败,族长亲领铁骑,不分昼夜追了二日,方斩其首于马勺。可见他对叛离者切恨之深。若像贤弟这样大才,既不能用,其必会暗中杀之,以免为他人所用。贤弟伤未愈时,我还不忍说。现在你伤势好转,急欲东去,为兄的便不得不说了。我劝贤弟还是暂且答应族长要求,留下来任我族祭司。依贤弟本事,待上.四五个年头,则必会赢得族长完全信任。那时再行离去,便可百无禁忌了。”
我暗暗忖道:欣格曾对我说只须四五年就能平定羌部。
他如此说,倒像是在帮着族长讲话一样。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小弟去意已决,不可能再留这么长的时间。大哥如首肯,请为小弟偷出地图。那时纵马而去,想来也未必有人拦得住我。小弟死生之事,全系大哥身上!”
躬身施礼,卫立忙托起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不敢当。贤弟既然早有去意,那为兄此点微劳便算不得什么了。”
此言无异于已答应了我,我心中大定,喜道:“小弟铭感五内,若他日得归故里,定当牢记大哥再造之恩。”
卫立嗯了一声,笑道:“贤弟不必客气。且在帐中稍坐,为兄去去便回。”
我在帐中等了片刻,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深觉如此偷偷摸摸的,总有些不妥。不禁长吁短叹,想:最好赶快通知小清,连夜起程奔往雒城,那样就算半途敌人追来截杀,亦失了锐气,轻骑远袭,劳师动众。我们虽只有两人,但小清锐不可当,杀他们一个下马威,亦非难事……
正自入神,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惊然站起,便见数十名甲士横枪冲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随后听到一人嘿嘿笑着随卫立踱进帐内,正是族长欣格!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暗暗叫苦,立刻想到是卫立“卫大哥”把我出卖了。而欣格如此快速地作出反应,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突地大叫一声,直欲夺路而逃,被几人狠狠架住。我心中一动,挣扎间将怀中一物故意弄掉地上。
两名甲士冲上,将我紧紧缚住。我体伤刚愈,何况知道一动便会身首异处,干脆由他们动手,一双眼睛却盯住卫立那躲躲闪闪的眼神,突地大叫道:“你也是汉人,须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欣格不懂汉语,听得我大呼小叫,以为在怒骂卫立,当下哈哈大笑,挥手命人将我嘴上贴封,装进袋中拖走。
一时间我被闷得几欲死去,不由得大骂卫立:小子必是借偷图之名,行汉奸之实,以求得欣格对他信任和重用。这些天升了个挂名无实的外交部长,他便一副奴颜媚骨的样子,整天跟着欣格屁股后面晃荡。还竟然盯住我且假惺惺地对我“吐露真言”……也怪我太过信任他了,原以为两人结为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料到全不是那么回事。看来我是太天真、太幼稚了。现在一切都完了,只是小清……小清……
我立刻担心起来。欣格会把她怎样?如果来硬的不行,就会来软的,这个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我就怕小清太单纯,轻信欣格的谎言——他会制造个借口然后说我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死的,那么小清会怎样?也许她只有服从欣格,乖乖地当走狗,为他卖命……
我被拖了很久,然后他们扯开袋子,让我自己走。那些人手持火把,照亮前面的一条陌生山脊。我回头望望,顿觉得一痛,身上便着了一鞭,甲士们叫着,命令我继续走。在那条崎岖难行的登山道上行了片刻,便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前。众人停了下来,好像在等我主动爬进去似的。
我犹豫着,立刻被打了几鞭。我心里怨恨地将欣格十八代祖宗一起骂了个遍,才硬着头皮钻进洞口,身后有人在不断地呼叫着,随后听见重重的嘎嘎声,一块大石从上落下,轰然一声巨响,砸在洞口。火把的光亮顿时消失了。四处的沙尘灰垢散扬开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待四周平静,一阵绝望的感觉突然掠上心来,我冲上去撞那块石头,可是它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响声也没有。侧耳细听,洞外有一阵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随后他们便离开了。我破口大骂欣格杂种!把我关在这儿——对于我这种有功之臣,连一个屁也不放就关起来杀了,简直是没有人性!
混账,有本事把我放出去,我们单挑……凭他那副老骨头,让他三招都没话说。
待有些累了,我便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心道: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挣扎一下,如果连信心都失去了,那么只会死得更快。我用脸贴住冰冷的岩石,感觉冷静了许多,便背靠着石壁,找到了一处较尖锐的地方,准备磨开反绑住我的绳子。
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但感觉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方,干燥、温暖,有一种像在储藏室里的霉味儿。空气很浊,但并不觉得憋闷,似乎这封闭的地方仍有很弱的对流。我用力磨着绳子,粗绳陷进了我腕部的肉中,疼痛难耐。求生的欲望牢牢控制着我,直至汗水淌到下巴上时,它终于断开了。
这成功的第一步让我一阵欣喜,然而,当我扯开封嘴布呻吟地抚揉着手腕时,才发现自己还远远无法实现离开这里的梦想。岩洞周长约五十步,除了那堵实的巨石留出的一丝缝隙能够感到风的进人,其余一切都固若金汤。我探索着地面,可是除了些石块,竟什么都摸不着。看来我想出去,只有学会七十二变,变成个小虫子才行。
彻底失望了。如果没人把石头搬开,那么就算他们不马上杀死我,过几天我依然会完蛋的。待到变成了一堆骨头,他们再“惊叹”地报告小清我的“意外经历”,可是十分快乐的一件事情吧。
……
我昏昏沉沉地枯坐在洞中。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突然发觉眼前似乎有些亮,再一看,正有光线从堵门的巨石底下渗出,原来已是白天了。心道:这石头看来并不是完全堵死了岩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