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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凤张开的大嘴顿时合不拢了,表情惊异无比。诸将闻言俱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大有慎重之态。
徐邶干咳一声,刚想讲话,李宣抢先道:“董卓于军才武略上,不逊主公,此际挥师三万征先零羌,可说是天假其手。此人在羌中极有威信,羌人畏之如虎。按韩大人所言,主公七千人可定凉州,那么董将军三万余精锐又当何如呢?”此话一出,司马恭等人不禁连连点头,更加佩服,韩凤等张口结舌,一副悻悻然之态。
原先我听他们的发言,已觉得无懈可击,已准备出军了,可李宣这么一说,我又开始糊涂起来。暗道:当年老子作战之时,全凭自己的能力,每仗都能获胜。现在有了谋士,反倒自相矛盾,效率大不如前了!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候兵微将寡,所以事必躬亲费点脑子也无所谓。现在不同了,无论是军队建设,还是战略战术安排、指挥、调度、营运,都极为复杂庞大,若是不把事情交到大家手上,而是自己一个人办,肯定要变成诸葛亮第二,英年早逝。
李宣接着道:“妾深以为,凡大事要周全考虑,不可有一环轻忽。王据、滕邝所讲,正是我军不足,不可不慎。韩大人、徐大人虽深谋远虑,才识超凡,却没有看清眼下的局势,故而妄断。其心可嘉,其智略疏。依妾所见,但以董将军为范,若他平定羌部,收复凉州南三郡,则将军可发奇兵一支,阻断韩遂粮道,迫其在凉州郡内交战。若董卓不利,则应稳固吴岳,加强军备,以防有变。此乃上上之策!”
小清笑道:“宣夫人所言正是我想说的。我军虽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却是临阵对敌应变机敏所致。将军也常有奇谋妙想,使得敌师徒劳无功,损兵折将。但这一次有所不同,我们从未攻占过州郡,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军多为三河、京畿人,千里出征,念乡思土之情必不可遏。我以为在没有十足把握时,千万不能轻敌冒进,否则必将大溃,甚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王据拊掌道:“二位大人真是军中翘楚!真知灼见,令我等深感佩服。主公,我等皆愿遵从中郎之计!”
我望望司马恭等人,他们一脸肃然,皆纷纷道:“李大人说的是,不如征讨凉州之事暂缓,先观其成败罢!”
韩凤等却是满面尴尬之色。我笑道:“今次叔奇兄与茂仲兄提出了我军长久大计,世平兄也持此议,都不可谓之失策啊。各赏御米十斛。李中郎所言在理,言犹铮铮。目下我屯驻吴岳,方始封侯,根基未稳。而部伍仅七千人,正该抚定周边,发展生产,致力于军备也。一切尽照中郎的意思办吧。传令赐李中郎金五百两,帛千匹!”
韩凤等愧然退开,脸上俱现坐立不安之态。我起身向他们一揖,道:“诸位以后还请多多进言,不要为此而缄默尊口。颜鹰欲广纳良言,如有妙策,必以优先考虑。请了!”
三位掾属、令史都连称不敢当。徐邶喟叹道:“不知营中竟有这等人物!茂仲眼拙!”韩凤嘿嘿地干笑着,似在考虑问题。姜寿则呆若木鸡,一脸茫然。
李宣、小清两人谢礼退下。我起身恭送,一面暗感快意:看你们以后还敢小觑女子么!难道什么人都可以当从事中郎的吗?
当下命报禀吴岳四境动向。前锋营司马宗稠出列道:“末将奉中垒校尉之命勘察山阴,闻说西面朱圉山、幡冢山一带有小部流羌出没,已数次骚扰我境。南面武都东狼谷亦有氐民造乱,劫抢州郡。汉中太守苏固闻主公屯兵吴岳,已遣精勇千人驻扎褒斜谷,意阻我入蜀之路。此际粮铁盐运,都遭封锁,难与蜀地交易!”
汉中群山倚恃,地势十分险要。从汉中北入关中,要跨过“飞鸟难逾”的南山(今秦岭),殊非易事,因此几条天然谷道成为最理想的通路。由西向东,分别有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其中子午谷最为险远,共六百六十里,南段称午谷,北段称子谷,子谷谷口在长安之南。傥骆道最短,四百二十里,可从巴中通武功、美阳。褒斜谷则较为宽坦,南段称褒谷,起自褒城,在南郑北面。北段称斜谷,其中一段西出折而向北的支道称箕谷,往北经散关即达陈仓。褒水溢流于褒谷,两旁崖壁上横出栈道以为通路。长久以来,褒斜谷是关中与巴蜀交易、运输、陈兵会战的最主要干道。此谷被阻,我很多的买卖就做不起来,更无法进口巴蜀的农副产品与锦织,所以损失非小。
我沉吟道:“前段日子滕掾史也向我提过盐运之事。不是羌地,而是汉境难以运输,已损掉数批辎重,看来不清扫道路是不行了!”又想起苏固是名,更加怒火中烧:那个苏固更加不是东西!当初我在南郑,遭他关押、毒打,现在他竟然断我与蜀中交易的通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司马恭,你的意见如何?”
司马恭升迁了中垒校尉,名义上还是三军副帅,道:“依末将看,先抚定西、南羌氐人,增强实力,再与苏固交手,胜算会大得多!”
鲍秉、高敬、许翼等纷纷同意,我拍案而起,“好,那就先定南面东狼谷的氐民,杀鸡给猴看。我们现在缺的是军马、兵甲和耕牛,正要大肆扩充!”
诸将一齐躬身,“主公英明!”
会议结束,我又召会了王据、滕邝两人,加以赏赐,以表扬他们敢于说话的精神。另一方面,也命他们多制兵甲、多养牛羊军马,以备作战。问起今夏军马疫情,王据道:“甲马单独饲养、训练,倒无大碍,别营战马染疫,死了六七百匹。还有牛只也遭大疫,五座村邑共死两百余头,是以我军眼下极缺,望大人从速安排,免得影响春耕!”
缺乏耕牛决不是一个好消息。两汉耕作主要以牛为役力,而汉末时尤为普及。时有“牛乃耕农之本,百姓所仰,为用最大,国家之为强弱”的说法,今夏畿辅遭灾,又逢牛疫,因而谷物减产、物价飞涨,由此也可说明耕牛的重要程度。随着牛耕的普遍操作,耙犁也改善得比较完美,发明了“耦犁”,即“三犁共一牛,一人将之”的耕犁,还出现了单牛拉短辕犁的高效率耕作方式,在平原地区得到了广泛使用。而丘陵山区诸如吴岳,则多使用大型单犁垦荒,有时也需要用到人力。
缺人可以招募,缺牛则需要买卖。但此际哪里的牛都不多,牛被视为国家宝贝,宰杀都犯重罪。看来我要牛,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人工饲养,二是大肆抢夺。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二种方案,省时省力,又不需头疼喂养防疫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
隔了数十天,吴岳山气氛忽然紧张起来。闻报说董卓军在凉州境内中伏,被白马羌赤脊族与先零羌联兵击败,现已狂逃至吴岳境内。其要求借一批粮草敷用,随即便将东撤。
我立刻召会众将商议,李宣也延请至从位赐坐。
徐邶、韩凤等纷纷向李宣见礼,脸色难看。此时的局势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董卓败归了!我不知道自己若听从韩凤的意见,现在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心下不禁有些后怕。
当下先命哨探回报,手下道:“禀主公,董将军急攻先零羌,中了贼寇诱敌之计,被困望坦之北,粮草乏绝。后董将军设计在渭水筑堤,伪称捕鱼,暗地里挥军从堤下过,及贼来追,则掘堤放水。贼不得过,乃全众而还。现董将军已至山下,求粮草两千石,请主公定夺!”
鲍秉哼了一声,道:“他打了败仗,还敢来求粮草!主公,我们要防的倒是羌贼追袭,董卓这匹夫若引来羌兵,定会把吴岳之境搞得鸡犬不宁!”
许翼慎重地道:“董卓军三万人,全众而归,主公也不可不防。若是他撕下颜面,疾攻峄醴,我们就麻烦了。不若伪许之,待他们击退了羌族追兵,那时我们也有了防备再说!”
高敬见我微微颔首,也忙附合道:“在下也赞成这样做!”
我看了看司马恭和韩凤等人,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你们的意思呢?”
滕邝道:“董卓全众而还,也不能算是败了。他粮食乏绝,又按兵城下借粮,显是不怀好意。还是暂且先借给他们好了!”
韩凤皱眉道:“军中无粮,便无士气。董卓不过倚恃着与主公的旧情,才敢这样自矜。我看不可助长这匹夫的野心,应断然拒绝!”
姜寿却跟他唱对台戏,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时下我军四营在外,城内仅二千人。董卓蛮横粗鲁,若加坚辞必定挥师攻城,就算峄醴坚固无比,也必致大伤元气,得不偿失。我看主公应借粮予他,一方面让董卓感恩戴德,以图它报。另一方面也不致伤动筋骨,以免后顾之忧!”
我笑道:“徐兄你呢!”
徐邶缓缓道:“借粮则百般有利,如何不为。不借则百般不利,势不可为,望主公决断!”
韩凤摇头道:“董卓素有勇名野心,乃御边重将,常以信、布自比。今日主公若送他军粮,无异于如虎添翼,他时若其觊觎吴岳之地,峄醴更难保全!”
我心中暗赞他说得一点不错,董卓这个人千万不能以一般人来估量他,不过姜寿徐邶的提议更合形势罢了!心中暗道: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他大打出手,说不定吃亏的还是我呢。点头道:“韩令史参详人物,真是一流水准!不过眼下正当用李中郎积屯备兵之策,不可公然与敌。齐鹏,你点齐粮草两干石,我要亲送到董卓军中!”
李宣朝我微微一笑,“以小部积贮,便可左右二千石。何乐不为?”
韩凤叹了口气,退了下去。我命令备好粮车,便下山与董卓等会晤。
董卓军兵甲不解,一副疲惫散漫的样子,与来时大不相同。董卓见我到来,兀自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亲自在军前迎接,十分欢畅地笑道:“啊哈,颜老弟你终于来了。多谢多谢!”我与他见礼,命将粮车赶到董卓军中去。董卓一把抓住我的手,大是感激,满面的肥肉都抖动起来,“老弟有孟尝之风,吾不如也。今次被贼人所败,实在就是这粮秣大事。吾侥幸脱险,至此仍有余悸!”
我忙谦道:“董兄客气什么,我们都自家人嘛!”
董卓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我俱是凉州人,按分亲族,恐怕也是叔侄呢!”
我大感不悦,心想什么时候我的辈分比你还矮一辈?笑道:“不知董兄身后有无羌族追兵呢?是否要小弟出马摆平!”
董卓拉着我的手笑道:“吾虽败,却早有防备,贼寇断不敢来追。老弟安心,这里已是汝境,羌人敬汝若神,决无来攻之念!”
粮草送入董卓军中,立刻引起欢声雷动。董卓笑道:“大恩不言谢,老弟此次帮了我大忙,他日若老弟有急,吾定率诸部铁骑,为汝救难!”
我们一起大笑,相互执礼告别。董卓所部对我更敬仰三分,离别时鼓号齐鸣,遇田亩也皆是小心通过。
此次与董卓的短暂会面,几乎造成了我跟他关系极为密切的假象,甚至连当事者之一董卓也深信不疑。没有人看得出我心里的念头——我永远也不会欣赏董卓,但愿他以后再也别烦我。
※※※※※※
怏怏地回到城中,突闻韩凤要走的消息。
当日与他们倾谈过后,我曾知会诸将,务必要尊敬这些文人智士,不得歧视。韩凤此人,样貌丑陋,常为人笑。现在我又屡屡不从他计,自然会兴起离意。
我本就觉得此人令人厌烦,不想再管了。但回到府里,李宣匆匆来见,道:“韩凤要走,难道主公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惊讶道:“知道呀!人各有志,不便强求,让他走好了!”
李宣皱起眉头,有点发怒地道:“这样说,主公是一点也不在乎贤良了?那好罢,妾这就请辞,望大人另请高明吧。”
我吃了一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怎么啦?这么要紧吗?好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
一时的情绪变化非常迅速,根本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等到我意识到自己握住她的手不太礼貌时,她也盯着我看了看,随后慢慢地把手缩回来,面红耳赤。当然,我那么紧张的态度是假装不来的,即使她不是女人,我也会如此紧张。
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识,百倍于韩凤,已经成为我的重要军师了。她若一走,我跟断条腿没什么两样。
李宣讷讷地,过了好半天才涨红了脸道:“主公……方今正缺贤才,韩凤等虽只有虚名,亦须加高官厚禄以示主公用人之切。主公如今不顾韩凤,任其离去,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此事?必会疑主公沽名钓誉,不可栖身。那时失却四海之望,主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我拍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多亏李中郎提醒!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任以掾属之职!”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韩凤终于同意留下,并大为感动地致歉道:“无用之人,不敢受主公厚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