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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复精神起来,“不过现在有了干娘可以孝敬,我颜鹰便去了一件心事。母亲要好好保重身体,义弟现为丁原帐下从事,一向都还得上官的信任!”
张母微微颔首,道:“听辽儿说,你后来官拜校尉。不知现在何如呀?”
我连忙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曲一折,都讲得明明白白,听得张母忽而惊恐、忽而欢喜。“……孩儿不敢露了行藏,故而捐了个大行令当当。如今朝廷昏庸,我想应该早些做点准备,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张母微感惊诧,叹道:“我真是人老眼花了,长公主……”
小清盈盈请安,道:“请母亲不必如此称呼,折杀清儿了。夫君每每提及母亲,便欲接来相见。只可惜跟义弟失去联系,也不知你们还在不在雁门!”
我知道小清的话微有夸张。念叨是念叨的,但从没想到要跟张辽再联系或者干脆把他挖过来。恐怕我对他,其实是在保持距离罢,有意无意地,我老是在想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至河内葵城,已是四月初了,与张母也完全变成了一家人。路上谈谈笑笑,排遣了她不少悲伤,清儿更是亲亲热热的,常令张母喜笑颜开。因为请假过了时间,便命一仆役带信卢横,命他上下“打点”。逾期不回,可是要掉乌纱的。
东汉官员实行五天工作制,即工作五日,休息一日,并非以七日为“周”。其他节假日很少,夏至、冬至可放假几天料理家事,还未有春节放假的习俗。遇新年实际上是最苦的,凡宫礼、官礼穷折腾,又什么驱鬼、除妖、祈福来年风调雨顺等,种种仪式不一而足。我初在洛阳时因为好奇,曾傻乎乎地去宫里受罪,几天下来险些累死,吓得连忙称病。此外,官员因功或因病可以告假,期限最多为三个月,逾期则要免职。父母丧亡,奔丧期限在三十六天至三年不等。汉末,二千石大员多不奔丧,因此荀爽曾写过文章加以斥责,却无人问津。
如今规矩法令制度都相当松驰。有钱人躺在家里不工作,照样有优厚俸禄,还可以为所欲为,这与汉初严苛的官吏课考制形成鲜明的对比。
由于考虑到这些变化,对于我的领地和部下们,我曾想方设法形成正规的制度与法令。因为若沿用汉室这一套陈旧腐烂的法律条文,很多事让人觉得力不从心。多数时候,我只管按军纪办事,并且扩大运用到民间事务上。现在看来,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军纪民律互相冲突,矛盾太大,的确是应该制定自己法典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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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日,至郡治怀县附近。飞骑传报府衙,却闻张辽已前往迎赴家小,有十日了。我急忙会见驿差,请他立刻往雁门发信,报知此事。
听公署里的官员说,骑都尉丁原统兵屯野王,曾遣张辽募粮。张辽年轻气盛,得罪了河内诸姓司马防,被调任怀县。司马家犹得理不让,逼迫丁原交人。
我吃了一惊,张母更是恐慌。河内司马家乃是大姓,世吏二千石,显赫朝中。司马防少即仕州郡,曾任洛阳县令、京兆尹等职,现虽闲赋在家,其势犹在。张辽不知深浅,强收了其佃户的谷粟,激起了他的愤恨,遂只好告假回乡。
我忙叫义母宽心。令家人持我书信回京,请杨彪帮忙。数日后,便持杨彪文函并“打点通融”费若干一齐送到司马府上。京畿杨家向为朝中重臣,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虽司马防与之并不熟稔,却也不敢拂了他的面子。更何况我颜鹰滴水不漏的送人情,大大增其好感。
司马防四十上下,长长胡须,容貌颇具威仪。见面时讲究排场,什么礼数、套数十分烦琐。好在我的演技出众,临走之时,其已满面红光,不但答应不究,还许诺往后会多多加以照应。
赶回怀县张母暂居之所,下人说张辽已经到了。闻说我们回来,他跟在母亲身后,出门迎接。我们目光一接,不禁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各自一怔,颇有些伤感的味道:张辽愈发健壮,虎背熊腰,已隐有杨速当时的风范。他两眼通红,不用问刚刚才哭过。见了兄嫂,眼眶湿润,立刻抢上几步,跪倒磕头,“大哥——”
我喉头亦是一哽,勉强笑着扶他,“好兄弟!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张辽拜过小清,泣声道:“小弟赶回家中,却已被贼人一把火烧光了。我遍寻母、弟不得,便又复折回太原、河西。后来总算遇到信使,这才听说大哥已将我母亲救了出来……此份恩德,小弟没齿难忘!”
我叹了一声,“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呢。只是你的幼弟……”
小清也自陪着张母垂泪。张辽用袖子一擦眼睛,奋然道:“失弟之恨,我一定要报!大哥、嫂子,你们为了我劳顿费神,小弟我,真是过意不去……”
劝慰良久,他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乍闻噩耗时,想必他大受震动。如今又逢大喜,心绪波荡激烈。我便说些欢快的话题,也让小清陪张母聊聊。她对清儿已甚有好感,交谈间颇自欣慰。小清甚有功夫,什么撒娇打浑也都是一绝,逗得于夫人心怀大畅,不时微笑点头。
张辽便也趁机问起别后情况,道:“大哥在吴岳之事,小弟已有耳闻,却不敢贸然去信,恐怕兄嫂见责!”
张母闻此,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朝我道:“我已骂过他了。兄弟之间,还要存私心作甚?辽儿还不快向你义兄赔罪!”
张辽大愧,向母亲叩首,又朝我揖拜道:“小弟确是欠妥,望大哥不要见怪!”
我笑道:“也是我疏于考虑,应该早些写信给你。眼下母亲大人无恙,我们又团聚了,真是喜事一件哪。贤弟,你在丁原手下,有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不如我去和三公府说一说,也推荐你到京里任官!”
张辽感激地立起身,抱拳道:“大哥挂心了。小弟一向都好,丁大人又对我有恩,故而小弟不可弃之。大哥如今做了虎骑大将军,我初时还担心……兄长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呢!”
我大笑,心里早知他会这样回答。他的路在于他自己走,若是他愿意跟着我享福,恐怕他就不是历史上的英雄了。
张母又不免责备了他几句,令他不可胡言。看得出张辽极为孝顺母亲,是个善性之辈。我在怀县又多呆些时日,承欢与义母膝下,每每秉烛深谈,不忍擅离。好些天后,在清儿悄悄催促下,我才向他们辞行,称有要事。张母犹问归期,我长声叹息,不禁大觉英雄气短。
张母满脸失望之色,不过她晓明理义,认为我的正事要紧,便说服了儿子,送我们上路。临行前留下五十万钱,张母坚辞不收。我不禁鼻头一酸,拜道:“母亲要以身体为重,不可再劳累操持家计了。现在孩儿有了积储,自然要母亲过得舒坦一些。不然,我怎么能够忍心离去呢?”
张辽不便相劝,只得陪着于夫人在旁垂泪。小清劝道:“夫君一片心意,母亲便请收下罢。不然便请随清儿迁到西海去住,那里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张母笑着抚摸她的头发,道:“真是乖媳妇,好,就应了你们罢!”
我大喜,又为置五十亩好地,收了些佃户为其耕种。张母坦然受之。我知道她已真正把我当成自家儿子,遂又嘱咐了张辽几句,才安心离开。
路上小清问道:“你好似对于夫人颇有好感,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你真把她当做自己的妈妈了?”
我叹了一声,摇头不语,其实心中已经承认了。在这个世界,我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满足,惟独没有了爹娘。与张母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潜移默化中,我真的把她当做了母亲。也许,真是没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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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河南尹境内,便改马换牛。汉末,世家大族、王公高官都喜乘牛车,此风逐渐风靡。牛车安稳,车身高大,车箱似屋,内外装饰华丽,可以幛帷设几,随意坐卧。此时的流行时尚便是“闲适”,倒颇与节奏紧张的现代社会兼容。
不过在当时,车舆制度是十分讲究的,用途也日趋专门化。最高级的马车当属皇帝所用“玉辂车”、“金根车”。前者以玉为饰,锡面刻金,五彩缨珞,日月画旗。后者以金为饰,龙图虎纹,日月升龙旗帜,鸾雀翟尾。与之相配还有乘舆和五时车,其中又分立乘的高车与坐乘的安车,各五辆,行于玉辂车、金根车之后,作为副车。此外,皇帝还有用于籍田的“耕车”,阅兵用“戍车”,狩猎之“猎车”等。均有伞形或方形车盖,以鸟毛翠羽或其他饰物制成,车帷质料是厨(音寄),乃是以毛所结的毡子,可饰五彩,非常华贵。
“轩车”和“辎车”供高级官员所乘。轩车曲辕,前顶凸出,车饰甚美。辎车四周设帷幔,顶如屋盖,可以卧寝。三公、九卿、中二千石、二千石官员,祭祀天地、随天子祭庙堂、陵寝,立乘驷驾高车,以示崇敬。平日出行坐安车。二千石以上官员的夫人朝会时可乘其夫安车,平时则坐辎车。六百石以上官员乘用的施幡车,以席子、皮革制幡。各级官员坐车不得逾制,否则轻则免官,重则下狱。商人按例则不得乘坐马车。
以我的身份,最少可乘安车。如今不得不以六百石官员的身份改乘牛车,真是晦气。不过此车的确舒服,虽没有马车快,但走得四平八稳,毫不颠簸。而且观之路上行人,皆是眼睛发绿,一副贪婪羡慕的样子。
至陈留,便多派人手四下打探,又跑了酸枣、封丘、平丘、东昏四县。真如人海茫茫,无从寻觅。只得遣人回洛阳,求杨彪协助。
至郡治陈留县,不免又感慨了一番。颍川、陈留两郡相为唇齿,乃四冲之地。南及荆、豫,北达冀、幽,西,接司隶,东及青徐,真是兵家必争之处。从天下形势来看,其又正处北方经济中心位置,据而有之,则可觊觎问鼎。退失此处,则治辖偏郡,难以相持。后来曹操握此数郡,乃终有半壁河山,鼎鼎大名的许都更是在颍川境内,当时不过一小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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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得报说王允隐居在小黄县,便急急赶去。
陈留郡距洛阳五百三十里,有城十七座。桓帝时户有十七万七千五百二十九,口八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三人,算是大郡了。但黄巾起义后,颇显萧条。荒野瑟瑟,民有饥吟。于路虽能见到几块郁郁葱葱的麦田,却也能看见不少荒置的井亩。村庄经过战火洗礼,十仅存五六,余下的尽是些残垣断壁而已。
小黄县郑坡北,据说为王允避居之所。天下起急雨来,道旁竹林,发出弹珠般沙沙的声音。偶尔一阵风过,便闻车篷帷毡雨点打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不过顷刻间,路面泥泞难行,两牛一车,都拉得十分费力。
雨季的情调也甚有意味。雨天安静,避开无数喧闹,亦可令人得到片时安宁。望着茫茫雨帘,什么都不去想,似乎时间都随之停滞了。忽然,透过小窗,我看见几位正欲觅避雨处的姑娘,嬉笑着从竹林间跑来。她们手上兀自拿着小篮,似乎装着刚刚采撷的地耳。她们追闹着,完全不在乎这场骤雨。不一会儿便俱奔到车前。
我忙叫道:“几位姑娘!不知去王允府的路怎么走哇?”
那些姑娘们回过头来,笑道:“我们正是王家的婢子,你们是来找大人的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喜之下,我忙命人请她们上车稍避。那些姑娘们被淋得透湿,却不好意思般,讷讷地不肯登车。我笑道:“行路之人,便也不拘那么多礼数了。你们不想挨淋,就上来罢。后面那辆小车可是装满的,再盛不下半个人呢!”
众仆役此时顶风冒雨,推赶牛车,闻言都会心的笑起来。待她们谢恩上车稍避,我连忙问起杨新的事情。“我此来是向你们家主要人的。我的小侄女被人拐卖,听说现在正在王家当侍女。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印象?”
使将新儿的长相、身高大致说了。一婢女思忖半天,先开口道:“好一段时间没来新人了。大人所说,莫非是被老爷禁于后院的丫头秀儿?”
我屹了一惊,望了望小清。“到底怎么回事?那秀儿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又是怎么得罪了主人?”
那婢女想了想,道:“那秀儿是前年十月入府的,因为做事伶俐,一向得夫人宠爱。今年公子定回来,看中了秀儿,暗中想纳她为私房,却不知怎地被老爷知道了。老爷一向治家甚严,听说此事大感震怒,便以家法严惩了公子定。还不顾夫人劝阻,把秀儿也关了起来。说她无德无行,身又下贱,三番四次地要处死她!”
我又问起秀儿的种种特征,无一不是新儿的样子。又惊又怒:反了反了!王允这老东西,敢如此胡作非为!老子的侄女,也敢这样欺辱,他还要不要性命!愤然立起,“老狗欺人太甚!我侄女长得漂亮,难道便是犯法吗?”
小清连忙拉拉我的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