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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似早有防备,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他拿剑之手。箭头原来已换成矢石,便听他“呀”的一声,长剑脱手飞出。
此番她又露了一手绝技,众骑卒忍不住惊呼起来。
小清缓缓下马,向他深施一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司马兄弟又何必如此。莫非因为我是个女人,便觉不堪羞辱吗?”
转身朝我道:“夫君,请你帮我说一句话。”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心道:什么时候你学会了这么一套把戏,把我也蒙在鼓里,关键时候跳出来,却让我当了半天傻子。忙下马走到司马恭面前,执住他的手,假戏真做,“司马兄弟不必介意,拙荆讲话重了些,我代她向兄弟赔礼。”躬身一揖,司马恭满脸愧色,连称不可。我回过头十分高兴地朝骑卒们道:“各位,现在我宣布:升司马恭为长史,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众人欢声雷动。司马恭谢恩已毕,又大礼参拜小清。众骑卒也纷纷过来向我们见礼,俱恭恭敬敬起来。心下暗笑。
待诸事已毕,便令径奔偃师,晚间到了县城,便修书知会张让此事,令县里拨快马送去不提。
夜间,我便朝小清问起这件事情,她支吾着不开口。我“嘿嘿”道:“你若不说,待会儿我可要下毒手了。这些天你把我也骗倒了,什么都要我讲给你听,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似的,讲起话来,一套一套,听得我都愣了神。到底是谁教你的,快说。”
小清“嘻嘻”笑道:“就是你自己嘛。我昨晚听到他们在商量着今天给你一个下马威,然后我就考虑该怎么办了。
至于司马恭,我只是想,多少给他留一点面子,因为你说过,为将要不骄不躁,还要有大将风度。那时候我可问过你,大将是什么风度,你没忘记吧。“
我微笑道:“原来你今天还手下留情了。我想司马恭无论多厉害,力气不会比你还大吧。你这一套,可用得挺对哪!还顺水推舟,把矛盾化解,再让我出面周旋,立刻便把一场原本很棘手的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真是高明。”
小清喜上眉梢,道:“没想到你会这么称赞我。我真的好高兴。”靠在我的胸前半晌,这才轻轻道:“为你排忧解难,可是我应尽的义务呀。”
我笑着接口道:“那让你幸福、快乐,应该是我的权利了吧。”
军旅生涯并不让人觉得乏闷。我的申报信有了回复,朝廷正式任命司马恭为长史,统百骑,因而于路便听到这些骑卒韵欢声笑语,闲来聊聊,也多是升职如何如何不易,又请教我升官的秘诀。我心道:都知道我和张让有一腿,还问那么多干什么?笑而不答。
小清令我的手下敬仰、爱慕不已。每当她伴在我身边的时候,总能看到甚至可以称为妒忌的目光。我常常笑着赶她到队中,让她也和骑卒们说说话儿。这时,便总能看到司马恭严肃、警惕地护在小清身边,仿佛有谁敢逾雷池一步,他就要杀人似的。
几日后便到了河内郡的李城,此地离治所怀县已是很近。城外是多丘陵的田亩,有不少人热火朝天地干着农活,人数令我惊诧。我吩咐司马恭找了个耕种的庄稼汉来打听情况,他笑着用袖子擦擦汗,道:“我们大都是军士,和佃客们一起耕种,有了收成,官六而民四。若是佃客用私牛耕种,则对半分成。去年遭了灾,今年可看见丰收了。”
我看田陇上,许多人络绎不绝地垒筑沟壑,将河水引进田来浇灌,心里十分高兴,道:“真没想到你们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不知道你们的官上是谁。”
那人笑道:“是县长郭大人。将军,您像是要去拜访他罢,他最近就住在那边,还和我们一起干活哪。”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间新起的茅棚竖在田野房边。心里暗暗佩服,忖道:这人有出色的政治才能和治民方略,又不拘小节,必会名噪一时。顿起相见之心,道:“司马长史,你带部队先歇息片刻,我和夫人去见见这位县长。”
司马恭道:“将军,不如我去把县长请来,何必劳您大驾,亲自去看他。”
我摇头笑道:“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了。你想想,汉高祖若不礼贤下士,能得韩信、张良吗?项羽虽有霸王之称,失却天下,为人所笑,那又是为什么呢?”与小清并骥,却又转念想道:老子算什么东西?听口气就跟个皇帝一样。也没想想现在就几个人、几条枪,也配人模狗样地教训人?此念一生,顿感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那茅舍很小,也很简陋,我们走到面前,才看见里面没人。一个农夫在外面地里除草,抬头看了看我们,笑道:“喂,你是来戕郭大人的吧?”
“正是,不知你家大人何在?”
“真是不巧,他昨儿回县里去了。你们到城里去找找吧。”
我“哦”了一声,心道:不在就算了,反正回头还要打这儿过,总有机会看到的。道:“我们只是从这里路过,看到你家大人政绩不错,特地来看看的。”打了个手势,告辞别去。小清道:“在别处还真没看到过这样的事情,常常兵是兵、民是民,分得清清楚楚。倒似乎没人开过以军队垦荒的先例。”
我点头道:“在我想来,也是至少二十年以后,才由曹操下令北方军民共同屯田,还专门设置了中郎将负责管理。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举措,自此,曹操才能维持供给,保障一支强大的军队,而终使魏国称雄中原。你想想,蜀、吴两国联合起来,还常打败仗呢。曹操这一招狠不狠?“
此时,我已把三国的课目统统教完了。小清笑道:“的确够狠,不过怕是源于此处。这儿的县长才是真正倡导军垦的第一人。”
“我可不能断定以前就没有过。古代人智慧、素质不会比我们差,只是生产力不够罢了,也许在汉朝前期;就有过军垦的记录。所以可别武断地说话哦。”
小清道:“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先河吧。”回顾了一下茅屋,突地笑道:“你怎么不问问县长的名字?说不定听说过呢。”我一想也是,拨马回去,朝那除草的农夫远远问道:“喂,你家大人姓甚名谁啊?”
那人直起身子,两手握筒,大叫:“我家大人姓郭——名嘉,字——奉孝。”
赶到县城,便急奔府衙。听说县长不在家,我便急令骑卒分头搜寻,一定要把这小子揪出来。司马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皱着眉一迭声地传令,马上将骑兵分做几路,把县府团团围起来。我又跑进府衙转转,问了几个下人,都说没看见,不由得急出一身汗。
正自团团转的当儿,一名骑兵提着一个已吓得浑身哆嗦的矮小子来见我,“禀大人,在府外见到这人,说知道县长在什么地方。”我凶巴巴地道:“快说!郭奉孝在什么地方?”
那小个子赶忙跪下,道:“小的看见我家大人行色匆匆,往河东方向去了。听说大人一好友的尊长死了,他赶去奔丧。”
我犹是存了侥幸,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连夜就走了,很急的样子。身边只带了几个侍从。”
我叹了一口气,半晌才放缓了声音,十分丧气地小声道:“吩咐队伍,集合出发,我们先去怀县罢。”
众人皆不解,待走出十多里地,司马恭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将军找那县长,所为何来?莫非他与将军有什么过节么?”
我垂头丧气地道:“没有没有。你别误会了,其实那县长我曾经认识,已经多年不见了,迫切地想见到他而已。此人有鸿才伟略,我是不如他的。”
司马恭迷迷糊糊地去了。小清见我闷闷不乐的,道:“颜鹰,算啦。以后机会还多的是,干吗那么不高兴?”我叹道:“可惜无缘相见!天下英雄,能人我法眼的,太少于。而像郭嘉这样的,更是稀有。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他的名字。可惜啊可惜,这家伙是个短命鬼。有了机会,我一定要揪住他,然后通知他一声,千万不要和曹操北征乌桓。否则,他的死期将为三十八岁……唉,此地一别,再见恐同赴奈何桥了。”
小清笑道:“什么同赴……听你的口气,就像跟一个女子讲话似的。仿佛陷在爱情沼泽里,动不动就死啊活的,惟恐人家不知道你的心情。”
我看看她,慢慢恢复了平静。伸手与她相握,道:“这个比喻用得真好。其实还真如你所说的,我的确陷在了爱情的沼泽里,不能自拔了。楚夫人就像腐烂的树叶和臭泥浆一样,把我牢牢地陷住,还不停地在我身上种植爬藤,害得我想挣扎都不行。”
小清掩嘴一笑,道:“你的比喻才奇怪呢,哪有这么说人家的?”回头瞧瞧,突又低声道:“快放开手啦,人家都在看着我们笑哪!”我把她的手拉近嘴旁,俯首一吻,哈哈大笑起来。
盾头众骑卒皆窃窃私语。司马恭赶忙赶到前头,抱拳道:“将军,千万不可如此,那是很无礼的行为呀。”小清眉头一蹙,方待讲话,我急忙笑道:“多谢长史提醒。我随便惯了,可没想到那么多。”松开手,复又正色道:“那好,敢请司马长史领路罢。今夜也不知能宿在何处?”司马恭拨马向前,“越过济水,就是平皋境地了。如走得快些,说不定能在城外落脚。”
小清待他离得远了,才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说他?那时候你骂那个老头儿,可没这许多顾忌。”我摇摇头,道:“看什么人说什么话,我已经习惯了。其实你讲他又能如何?
这时代所有人知道的,都是那一套,我就算骂醒了一个,还有成千上万人不醒。何必再多费口舌哩。“小清不太服气,又与我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了一番。稍顷,司马恭急急忙忙地返回,叫道:”禀将军,前面发现一队人马,有好几百人。看不清什么旗号,拦住去路。”
我勒住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速把旗号展开。大家也都备好兵器、弓弩,就当做一次演习好了。”
众人也不知“演习”为何物,反正七手八脚地,都把兵器拿了,肃穆地骑在马上。我心道:司隶不该有黄巾军了吧?皇甫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突然间洛阳、长安被占,定会是一副苦瓜脸无疑。待那一彪人马走得近了,连旗号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才一声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士卒也似都有防备,停住脚步,从中便涌出一个服色鲜艳的将军,头戴珠冠,披锦袍,穿镂金铠甲,手拿一柄大刀,英武倜傥,凛凛有猛将气概。道:“你们又是什么人?赶快报上名来。”
司马恭出阵叫道:“骑督偏将军领骁骑司马颜鹰颜大人奉旨往赴河内招兵,你们为何拦住去路?”
我听司马恭喊话,不禁精神一振,思量道:原来我的官名是这等的威风,赶明儿若升迁了,少不得也要选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免得读起来没劲。
对方的士卒们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那人大刀一挑,道:“什么偏将军,从东京出来的将军们,有你们这等寒酸吗?快把官印交出来看看,不然便把尔等都当做盗贼流寇,捉起来报官了。”
司马恭闻言大怒,回头道:“将军,请许我出战。”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挥挥手,心道:你去罢,若是不济,还有我和夫人顶着呢。又想:司马恭也是杨速、庞德一流的身手了,若战不下这厮,还不叫人大跌眼镜吗?遐想间,已见司马恭挺枪纵马,冲了出去,口中大呼:“兀那匹夫,莫要张狂。将军的官印,也是你这等人随便能看得吗?”
那人眼一瞪,举刀一指,道:“来者通名!”
司马恭叫道:“吾乃京畿虎豹骑、偏将军长史司马恭是也!你莫要打错了主意,在司隶境内,如此为非作歹,难道不怕官府追查吗?”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官,你们就是真将军,又能把我如何?”司马恭大怒,挺枪便刺,那人大刀一挥,硬生生把枪架开,冷笑道:“好罢,我先杀了你,再取狗官的官印不迟。”
两人顿时鏖战一处。对方队中,已有人擂起鼓来助威。
我心下大怒,暗道:臭小子,连我也骂上了。不就仗着有几面破鼓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心又道:张让那厮也的确小气。人家出京,哪个不是风风光光、有头有脸的?我作为五晶的骑督偏将军,却小模小样的,偃旗息鼓地,像个小偷似的溜到河内,那还有什么脸去见人?心中忽地一转,又想:张让定是还不太放心我。他跟我相处不深,我的心计又如此过人,他怎能不防?嘿嘿,明是外放,实是自个儿去找路子,若得了势,说不定他又把我胜利的果实据为已有,那样我该是多么惨啊。心头又揣摩了半天,权衡利弊,这才放眼圈中。
不过一转眼,那二人已战了四五十回合。锦袍珠冠的汉子甚是彪悍,越战越勇。司马恭居然处处落在下风,没过多久,他突地支持不住,一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