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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阿连忙起身还礼,道:“将军如此,可折杀小人了。”
我笑笑,又道:“以后还要请会宾楼的诸位兄弟多多帮忙才是。京畿之中,王兄耳目遍布,有甚消息,还望他不吝赐告。”将怀中一物取出,递给予他,“这是京畿‘刘记’金铺质书,史兄弟可带给王越兄长,并转告他,颜鹰不会忘记他的恩德,请他保重身体。”见他犹犹豫豫地接了,又命人取来一盘黄金,笑道:“这些嘛,是送给史兄弟的,兄弟鞍马劳顿,权当茶水钱罢。”
史阿忙推辞道:“若是给王师傅的,我不敢从权,只能带去令师傅定夺,这给我的,却是万万不能收。小人在会宾楼虽是职微言卑,但也深明‘义气’二字。将军与王师傅是朋友,也就是小人的尊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若谈到财物,便是看不起小人认了。”
我哈哈大笑,只拿了一枚金锭,塞在他的怀里,道:“既是尊长,自然得体恤晚辈了。拿一锭去,总可以了罢?我知王兄长的手下,都是杰出的英雄,但像史兄弟这样年纪轻轻,又深得长辈器重的人才,却还是少的!”
史阿脸色一红,抱拳道:“那……多谢将军了;”将质书仔细折叠,收在衣服里层,“承蒙将军夸奖,小人就此上路了。主师傅近几日要去兖州,小人能有幸随同,所以不敢在将军营中久留”。
我见他年纪虽小,却言语得体,心下十分赞赏。,道:“还有一事,请转告王师傅,颜鹰恐怕还会回去京畿广……”
史阿一惊,道:“京师危险!望将军三思。”
我嘿嘿一笑,道:“我已想好了妙计,所以请史兄弟带话给王兄,让他不必担心,绝不会给宦官们钻了空子。到了洛阳之时,说不定我还要去拜望他哩。”
史阿见我气色渐好,放下了心来,抱拳道:“那么小人愿将军处事妥当,一切顺利。告辞了!”退了数步,转身离,帐而去。
司马恭待他出帐,这才道:“将军,这会宾楼王越是什么人?他们的人好像身负高超武艺,对别人却总有些傲慢。”
我“哈”地一笑,道;“原来司马长史也看得出来,倒是个明眼人。可是你在洛阳呆那么久了,竟没有听说过王越这个人吗?他的剑术可说是出类拔萃,绝无仅有的。上千次夫人见识了他的高招,也自愧不如。”
司马恭惊讶地“哦”了一声,道:“连夫人也不是对手吗?那此人真是值得一会的了……对了,将军说此次仍回去洛阳,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蹇硕要重挫张让,必欲对将军不利,将军若再回去……”
我笑道了“夫人已有妙策,司马长史,恕我卖个关子了。你且出去罢,我有话跟夫人讲。”
司马恭听说小清想出了点子顿时不再多问,告辞出帐。我这才朝小清笑道:“你的计策一定管用的。蹇硕那匹夫每日遇鬼,一定会想:跟老命比来,吃张让一点亏算得了什么?哈哈哈,那样我们便是稳操了胜券,是时再邀会宾楼好汉出手,将南郑的信使做掉,改头换面送给张让,岂不是快活?”
小清笑道:“别得意得太早了,一切都要依情况的不同而变化的。你也要小心点,他们如果知道你得到消息,必定会派兵马四处围剿,非把你抓去不可呢。这几日还得多注意注意呀!”
我猛然醒悟,道:“是啊,我还未考虑此节,你却已想到了。小清,你真是变了很多啊,记得以前总是你问我‘该怎么办’,现在却当起我的参谋来了。”望着她快乐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高兴,暗想:即日起楚夫人提升为总参谋长兼首席顾问,我就不再是一个人费脑子了!真爽。
于路无话,几日后,部队已到达洛阳东郊围乡地方。我写了封信,命人带到张让府上,称“于路感疾,只能权驻城外,待身体稍稍康复之后,再行拜见大人”。
上午送出的信,下午就有了回音。宫内小黄门自称左丰的,带着二十余骑径来营中,吵嚷着要见我。诸将得了命令,俱不动声色,逼得紧了,长史司马恭便出来打圆场,言我得了伤寒症,搞得左丰头大三圈,转悠了半天,只好把张让、蹇硕等人下的命令书交出来,便悻悻地离营去了。
众司马因为我不给宦官面子,皆都面有惧色。司马恭却是满不在乎的,进了帐便大笑起来,道:“将军实在是妙算,这小黄门果然害怕染病,不敢进来见将军,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释呢。”便将那帛书递了过来。
我随手接过,笑道:“他没见到我,回去张、蹇都不会放过他,所以其必称我病重无疑。嘿嘿,这种人我可是见得多了。”展开文书,一是张让平笺,以一种和气的口吻令我立刻进城,倒比平日信中少了一分随便。另一封是大将军笺,令我克日朝贡圣上,不得有误。我放下信来,沉思道:“张让、蹇硕要对我下毒手,也碍着我统兵三千,有所忌惮。
可他们必不敢拖延太长时间,现在虽大将军的文书要挟我,却又处处显得公事公办一般。可以肯定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秘密情报,只有多给他们一点侥幸,才会多一点机会。
嘿嘿,我可不会那么笨的!
道:“司马长史,若这几日白天有朝廷的官员来探视我的‘病情’,便放他们进来。但是一定要加强营中的守备广命令起寨设栅,外伏鹿角、荆棘,昼夜巡视,一切如战时之态。若放进一个敌人探子,我惟你是问!”
司马恭肃然道:“全在末将身上。大人请放心,在下自问不会有佧么失策。不过有一点在下还不太明白,将军要请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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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放心,我会装病的,只要让他们相信我是真病了,这样便容易掩盖我们将会采取的行动了……只须在床上一躺,便解决了许多问题,这么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司马恭连声称“是”,道:“不过众司马们都对将军把小黄门左丰拒之门外,深表忧虑。日后若宦官们带来皇帝的命令,不知道将军是不是会接受呢?”
我哼了一声,道:“蹇硕决不会为了和张让争宠,而把这件事情通报圣上的。现在他的心里也没底,万一我真的不是凉州的那个颜鹰呢?查出来,恐怕他也不好做人吧。所以其人只是威胁张让罢了……你没听史阿说吗,蹇硕闻说此事,没什么动静,倒是张让急吼吼地派人到南郑查去了。其中的奥妙,你也该多想一想。”
司马恭沉吟片刻,道;“倒也是。将军妙算,我不如也。在下这就下去,命人将营栅垒成。”
楚小清正用玄色棉布赶制着一套紧身衣,而我在一边静静地坐着看。她的动作快极,像是熟透了似的——但据我所知,她从未剪裁过衣服,这不得不让我想起她的另外一只“大脑”,那具有超级运算和存储能力以及无休止的高工作效率的电子芯片。但是我同时又很畏惧那东西:我的爱妻是不是已经完成了由“?”向“人”的转变呢?或者是她看上去很像人了,但实际上还不是呢——我不敢说,甚至连想也不敢想。我以一种现代人很少有的虔诚心去把她想成一个温柔、体贴、善良、有着丰富情感与高尚情操的女人。
因而,当她终于停止了工作,把那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我无声地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她略略有些惊讶,偏头吻了吻我的脖子,笑道:“你怎么啦,为什么要抱我?”
那一种令我熟悉的芬芳很快抑制了我的情绪,我喃喃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但又不愿意对你说出来。我怕你会恨我。”
她丢下了手上的东西,双手揽住我的腰,“你到底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好了,我不会怪你的。你今天有些怪呀,刚刚我做衣服的时候,你也是一言不发的,像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有些心虚,你知道,”我欲言又止地,缓缓松开了手,“我看着你的时候,觉得你不完全是从前那个拒绝我、讨厌我,但却一无所知的女人了。你现在变得能一眼看透我的心灵深处,而我常常被你的言辞所吓倒,也许是我的思想有问题,但如果你没有改变,请你再说一遍——你爱我,好不好。”
楚小清只是微微一愣,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清澈的眸子怨哀地凝视着我,半晌,眼圈竟突地一红,“我爱你……我爱你!你不相信我吗?”
她讲得那么大声,我吃了一惊。我们彼此紧紧地拥抱着,我觉察到她啜泣时身体的微微颤动,好有点心疼。
“我……对不起,小清。你别、别伤心,是我不好。我怎么能讲这些话呢?我该死,我向你道歉——要么我学小狗叫给你听,汪汪汪,学得像不像……别哭,你一定要原谅我。”
小清咬着下唇,泪花尚迷惘着眼眶,却又“噗”地一笑,哽咽着道:“不要脸,还学狗叫呢,是不是跟公孙生学的。”
我见她被逗笑了,赶忙亲了亲她的脸,赔礼道:“是我多心了。我这个人就是有点不自信,你可千万不要想到别处去……算了,不提了,再提这些,我颜鹰真会变成小狗的。”上上下下看了看她,“别再气了。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过去……你真不要我陪你?一个人行吗?”
小清噘着嘴道:“你又看不起人了。带着你,我还碍手碍脚呢,再说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用你教的。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就行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把蒙面巾放在怀里,再穿上一套士兵的号服,转身往外面走去。我叫了她一声,待她询问地望着我时,笑道:“小心点儿。”
小清前脚走,许翼后脚就进来请安了。我问及上次诈死时如何给我化的妆,其人惊问道:“将军又要用吗?”
“不不,别误会,我只是说,可能用得着。”我笑道,“你上次给我做的面模令我十分满意,这次你想想办法,用什么东西做一张脸皮,我一蒙上之后,就像重病了一样,你觉得能不能办到?”
许翼对“面模”这种东西置若罔闻,却笑道:“这个简单得很,将军想要,今晚上我便做得出来。”
“哦?”我十分感兴趣地看看他,“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许翼躬身道:“禀大人,只须用胶汁、树茎等物烧化,和在一起,晾得半干时粘于脸上,待干透了再撕下来就可以了。大人若要装病,索性多搀点灰粉,这样便不易被识破。”
“好!那你速速做来。到时朝中若有人来,你便也跟着作陪,假装凑到我嘴边听我说话的样子,要多加练习,一定没有破绽才行。”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跟着笑了一会儿,道:“刚刚大人传下令来,我们已遣人去京师探查消息了,一共十余骑。不知大人……”
我嘻嘻一笑,不便把小清出营的事情讲出来,道:“没别的吩咐了,走到哪里,探子就应该尽快派出去,这是今后我们能经常打胜仗的基础工作,不能忽视。”挥了挥手,许翼忙退下。
此后一个时辰中,便是极力在帐内布置,安放了小炉、煎药小锅,又另放置了不少味道浓烈的药物,请了专门的郎中写了伤寒病的药方,以便“查房”时用得上。
待假戏真做地上了榻,呻吟了两声,便见许翼手里端着一小块豆腐状、却如不纯的羊脂般灰白的东西,道:“将军,东西弄成了。须得马上动手,待它干结了便会瞧出破绽来。”
我慌忙起身,道:“那快点,你糊就是了。”
许翼禀道:“这东西味道有点刺鼻,不知大人能不能受得了。”一面提醒我注意,一面轻轻地把一块“豆腐”剜下,抹在我的脸上。他用食、中二指,轻轻搽开,顿时一股苦涩难闻的味儿冲鼻而入,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许翼脸露微笑,却不敢笑出声来。我知道他一定在想,堆叫你自己想出这么个主意,怪不得我……当下只得暂屏呼吸,任由他动作。他的手法倒很细致,弄了好一阵子,把手上的“豆腐”全糊上了之后,才笑道:“好了。”
我脸上似戴了个手套一般,闷得发慌,连话都不敢说了,怕一开口“面皮”就掉了下来,便伸手指指台上的铜镜。他立刻明白过来,擦净了手,将镜子捧过来,让我“察视尊颜”——镜子里那张脸就像是个初上底妆的芭蕾舞演员,不禁“哈”地干笑一声,道:“你的戏法还真妙,只是有些不太自然罢,我被压得连气也透不出来,怕是哈哈一笑,便要露出马脚,若真来人察看,光是这种肤色恐怕就得让人心生疑窦吧。”
许翼想了想,笑道:“将军说的是。不过将军是要装病,也就不必说什么话或者大笑了,只是动一动,扭一扭,还是不碍事的。至于颜色,我想将军帐中可蒙得暗些,多加些刺鼻的药物,一来显得大人病重,二来也易让人相信,他们一来一往的,恐怕也顾不得仔细察看将军是不是戴着面具的了。”
我肉笑皮不笑地道:“对极!”隔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