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暗自佩服,偷眼往外望去,只见正对着花坛处站着两人,都是眼眉须白的老头。一人稍高,手拈长须,沉吟不语。另一人双手背负身后,眉宇中透出犹豫不决的样子,低声道:“我袁家四代为公,辅佐皇帝,怎么能于此危难时刻弃之而去呢?杨翁,我不及汝,若是天命所归,即便我身遭戮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杨赐浑身一颤,道:“老友,何出此言?”
两人相互对望,双手握在了一处。此时一名使女从小径走来,轻轻施礼,道:“老爷,天气凉了,夫人请你和太傅回厅上用茶。”
杨赐点点头,挥手支开了她。袁隗见杨赐神色有异,问道:“还是那件事吗?”
杨赐勉强笑道:“不是。走罢。”袁隗默然点头,两人便又顺着小径,原路返回了。
我和史阿趴得全身发酸,全没一点站起来的意思。我心道:原来像司徒杨赐这样的大官,也有种种难书之隐,还竟然到了准备辞官的地步,可见东汉的统治,的确是走到穷途末路了。存亡之道,向来在乎人民。政府对天下百姓毫无怜悯之心,只知一味残酷压榨,怎么能不自覆于水呢?看起来杨赐倒是个明眼人,甘心退居乡下隐居,以避乱世。只不过比起曹操等辈,识见还差了一些。
史阿突地道:“司徒大人原来想退隐,师傅曾说过,隐士都是些贤良忠直的人,他们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就称病不应公府辟命。但他们都不大喜欢朝廷上的官儿所以总要挑些毛病来说说。”
我不由笑道:“王越似乎看不大起这些人嘛。其实像杨赐这样的官,位列三公,已是至崇,若非天下真的无可救药了,他们又怎会退隐呢?只有已经退下来的人,才能置事局外,冷静地看一看大势,从而提出某些有针对性的意见和建议。可不能说他们光是讥讽、挖苦呀。”
史阿略有些明白般地点点头,道:“将军说的话,我理解一些了。不过我们还是等夫人回来后再说这些罢,将军不是要去找点吃的东西吗?”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回去等着罢,我去厨房里偷一点吃的就来,若两个人同去,目标就大了。”
史阿方要起身,闻言只得怏怏道:“将军要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了。我回花坛那儿等夫人好了。”
我漫应一声,已经往曲廊房边走去。心道:这小兔崽子,人小鬼大,满脑子都是糊涂心思。刚才在白素姑娘面前,已是个魂神颠荡的淫贼相。现在提起夫人,更是精神大振的样子,不知道和他老子的遗传有没有关系。再仔细想想,王越此人,从来都深藏不露,还真没有逾越不羁的事情发生过,难道我对他的怀疑是没根没据的吗?摇摇头,自语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坏人老子见得多了,这年头,一个个遇见的都是素质低下。王越若光凭杀史阿养父母一事,就可位列天下最伪之人排行榜前十名了。”
回廊之前,看样子是花厅和西厢房了。瞧这建筑的布局,倒和凉州马老二家的如出一辙,心里不免有些惴惴: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说不定往前走个二百米,又出来个丁六,那可真有鬼了。
在廊下四面一望,却正有一个仆人打扮的往这边行来,他手上端着茶盘,看样子要往花厅去。我在地上捡了块石头,隐在角落里,待他行来,照着他的后脑便闷了下去……
处理完破瓷碗、破盘子后,便将此人拉进灌木丛,对换了一下衣服,只是略小一点,暗喜这套服装做得好!当下毫不客气以臭袜塞他的嘴,以腰带缚了他的手,这才整整头发,在庭园的池中洗了把脸。
一切停当,我干咳了几声,鬼鬼祟祟地上了回廊。心下大悦:这个计策恐怕是这辈子我用得最多的了!上辈子我该是条变色龙才是。老子没有小清那高来高去的本领,只能老老实实地步行,所以应该比她更聪明,更懂得变色才是,不然的话,我也能活到今天吗?
方想得高兴,突见前面走出几个婢子,簇拥着中央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姐。我魂飞魄散,想走避已是不及,只得老远地躬身施礼,头也不敢抬一下。
她们走过我的身边,却连望也不望一下。我情绪方始安定,突地那小姐转头“咦”了一声,道:“叫你给老爷、太傅和夫人送茶,怎么你还愣在这儿?”
我脑门急出一头的汗,勉强道:“我……小的刚要去拿。”
那小姐声色俱厉地道:“什么?”
旁边的一个女婢重重一跺脚,添油加醋地道:“叫你送茶,居然拖到现在,你想挨家法惩治吗?”
我倒不怕“家法”,只怕被人发现我是个“外人”,低着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转头便疾步走开。
那小姐似是大怒,叫道:“站住!”我连忙停步,心想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缓缓抬头看着那小姐,只要对方发难,我便立刻狂奔而去,决不能束手就擒。不过一望之下,却见那小姐的确美貌过人。身着五彩风霞衣裙,短花袄,一张玉脸黛眉紧皱,却托衬出她小巧高拔的鼻子和动人的樱唇,一双优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见我那么无礼地看着她,不禁怒道:“你看什么!”
旁边几个丫头一齐叫道:“你的胆子真不小,还不跪下请罪。”
我心里大骂“恶毒妇”不止,扑通跪倒,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几个丫头只是一味地骂着,那小姐突地道:“别骂了。
小桃,快点再去端茶上去,老爷若生气,便说伺候我打扮费了些工夫,不关你的事情。”
旁边一个女婢应声去了,这才放缓了声音,冷冷道:
“原来你是新来的。小五怎么没见?”
我吁了一口气,暗道侥幸:司徒府上恐怕下人多得都来不及认呢!那小五,必定是刚刚我摧残过的家伙无疑。禀道:“他……他上茅房去了,却叫小的给老爷等上茶。小的一时忘了厨房、厨房在哪里……”
一个女婢失笑道:“你是不是脑子忘记带了?竟连厨房都不晓得在哪儿。”
那小姐口气终也转缓,道:“你抬起头来。”
我暗忖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问题,赶忙道:“小的不敢。”
那小姐冷然道:“恕你无罪。”我心里咯噔一下,只得慢慢地抬起头,重又和她双目相视。那小姐两条凌厉的目光在我脸上转来转去,忽地叹了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当一个没出息的下人呢?”竟然像是为我在抱憾一般。
我摸不着她的底,只觉她的话还算和善,脑子一动,道:“小的叫……贾宝玉,只因自小在脂粉堆里打滚,父母深为不喜,因此被逐了出来,流落街头,幸逢府上招工,因此冒昧来投。望小姐可怜我无依无靠,不要再把小的赶走。”
众女婢见我说得好玩,不由一齐掩口笑了。那小姐微微一展颜,皱眉道:“贾宝玉?这真是个怪名字,不过你也蛮老实的,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一点不像个仆役。你现在在谁的手下?”
我暗叫好险,自知若这丫头再查问下去,定然会泄露天机无疑。嗯嗯地道:“我……我现在整天扫扫地、擦擦桌子、端茶倒水的……”
那小姐眉头一扬,道:“你是在田四手下?”不待我答,便转头道:“阿杏,把他带到账房杨大管家那里,让他教教这人写字、记账。”
那阿杏盈盈一礼,又惊又喜地看着我,道:“你还不快磕头谢恩吗?小姐恩典你,这是你的造化了。”
我心里大骂,但是无可奈何,只得磕了一个头,阿杏笑道:“快跟我走吧,你这小子,不知道有多么好的福气!”
我望了一眼那小姐,此时她的目光也正往这边看来,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转头便走了。我无奈地跟着那个叫阿杏的姑娘,忖道:老子找点吃的东西,便要磕那么多头,若是想逃出城去,还不要丢了老命?
注:胭脂井原有南唐后主陈叔宝与其妃逃避追兵的典故,本章中主角等亦为躲避追兵和大火而跃入井中,虽不知此井何谓,但中有关女乃是事实,故名之亦无不妥。
第二十五章 家丁宝玉
那阿杏笑道:“也不知小姐为什么那么看得起你,居然初次一见,便要你到杨管家那边弄账。杨管家可比田四要好了许多倍哩,田四这个人,最是小心眼不过,若是你有一点点毛病,他都会想着法儿让你倒霉。那杨管家可不是这种人,他最喜欢聪明伶俐的人,若是你办事又认真、又仔细,他准会让你出人头地。”
我漫应一声,突地想起一事,道:“阿杏姑娘,你们家老爷最近不大开心,连小姐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杏一愣,笑得花枝招展,道:“贾宝玉,你的嘴真是甜哪,可从来没人喊我‘阿杏姑娘’呢,怪不得小姐一见面就喜欢你,不然也不会把你派到杨管家那边去啊。”
我老脸一红,道:“你还没答我的问题呢。”
阿杏嘻嘻道:“可惜你又没钱、又没官做,跟你说了也帮不了老爷的忙。”听口气竟是卖了个关子给我。我心中轻哼,却拿她无法,心道:不说就算了。司徒家里的事情,我烦个什么劲?是不是那小姐特别有魅力呢?好像微笑起来……真是乖乖不得了。怪不得,怪不得我要像个苍蝇似的到处打听呢。
当下缄了口,默默跟在她的后面,走过西厢,又上了另一条回廊。
阿杏却开口笑道:“跟你说说也无妨。最近老爷总是跟小姐提起一件事,小姐每次都哭着不肯答应。”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那张娇美雍容的面庞,脱口道:
“是不是老爷要小姐出嫁,而小姐不愿意呢?”
阿杏浑身一震,道:“你怎么知道的?”停住了脚步,叹息道:“你猜得真是不错。我们的老爷正是劝着小姐出嫁呢,不过老爷极疼爱小姐,多少提亲的人,都被他拒绝了,可这次若真的违心嫁出小姐,他恐怕真要心疼死了。唉,可惜他的官儿再大,也大不过宦官哪!小黄门蹇硕的族叔蹇巴垂涎小姐的容貌,三番五次上门提亲,可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小姐怎肯从他。可他有个有权势的侄子啊,蹇硕说了,一个月之内不把小姐嫁过去,他就要给老爷颜色看。我们家老爷不得已,只好劝说小姐嫁他。”长叹了一声,幽幽道:“小姐的命,也真是苦啊。”
又是蹇硕!
我脸色变得铁青,顿起和杨家小姐同仇敌忾之心。忖道:蹇硕这个狗太监,连日连夜地想搞垮老子,就那么容易的吗?好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司徒的女儿也不放过,那对待百姓就可想而知了。若不给你些苦头,是不是还想造反了?转念一想,这小子本有此意,早想废了灵帝,立什么合肥侯呢!真是痴人说梦,该死的,你吃屎去吧。
这么一激动,心里计谋迭生,暗自克制着天笑的念头,道:“阿杏姑娘,蹇硕这么霸道,难道老爷就想不出办法煞煞他的威风吗?”
阿杏吓了一跳,以手抚心,道:“别说这样的话!他们在城里到处有密探,你的话要被他们听去,明天你一准死定了。老爷说起来是三公、司徒,其实是斗不过宦官的。你没看见前朝的大将军、大司马,统统都完蛋了,我们家老爷又是个胆子小的宫儿,更不愿意和宦官们闹别扭了。”
我点点头,心道:杨赐说来说去,不是成大事的人。一有点风吹草动,便要退隐了,我还当他是为了皇家、社稷之事着急呢,原来掺杂着那么多的私人感情。
阿杏重又带我走去,来到杨管家的账房。那是在东厢的第二间上。管家恰好不在,阿杏又和我谈了些账房的闲事,便道:“你就留在这儿,先打扫打扫吧,我去知会杨管家,他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佯作感激地道:“多谢阿杏姐姐了。”
阿杏轻笑道:“呦,嘴更加甜了。放心吧,我也会多在小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你只要好好地侍候着,决不会有人敢亏待了你。”
她扭身去了。我望望四周,见房中生着一炉炭火,倒也温暖,窗前一张长榻,一张矮几,上面堆满了笔、砚、帛、纸,还杂着不少刀具与竹条,一望而知这管家天生是个工作狂。
我到处看看、摸摸,忽地自己发笑,暗想:老子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吃的没找到,却傻傻乎乎地当起了“小账房”,嘿嘿,趁着没人,赶快溜了罢。
等了大半个钟头,见房外的仆役渐渐少了,便径自溜出门找厨房。过不了多时,便闻着香味,大摇大摆地进到灶间里,拿了几条干肉、一包煮熟的猪肘,连放在铜锅里正闷着的几只鸡也一并用大陶罐装了,抱起就走。
路上凡遇到有人问,便嗡声嗡气地道:“老爷叫拿的。”倒令别人不敢再说什么。一路行到花坛附近,看看无人,便跳进灌木丛,溜到与史阿的会合地点。
史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