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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道:“老子叫颜鹰,你敢再叫一声颜某,别怪老子扁你!”作势一挥拳,大踏步闯进殿中。
我大声喊叫果然有效,此刻殿内一干人等,都是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我,当中凤舆榻上端坐一女,五十多岁年纪,脸上的皱纹颇多,但身材却保养得不错。狠狠道:“你是什么人?在嘉德殿上大呼小叫,难道是不想要命了吗?”
我躬身施礼,大叫道:“臣下不敢。微臣颜鹰颜猛禽叩见孝仁皇太后,愿永乐宫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站在太后身边诸女竟然一个没笑,我微微抬头,却见董后容色稍霁,道:“皇帝派了你这么个奇怪的人来,到底是何用意?张让、赵忠他们呢,难道他们只敢到何后宫中,不敢到我嘉德殿来吗?”
语词凌厉,不由得让我心下一动,暗想原来张让他们是何进妹子一伙的,难怪不敢面见董太后。历史上由于何后鸩杀王美人一事,弄得灵帝震怒,欲废皇后,而幸得众阉力保得免。但王美人遗子刘协却被董太后收养,每每向灵帝提起立嗣事宜,便弄得何、董二女矛盾大起,直有大打出手之势。现在董后提起何后,明明是向我说“张、赵乃何后之人”,她与何后却是势不两立的。
我脸露微笑,竟为自己只听了对方一句话便能联想到这么多,颇感沾沾自喜。道:“董太后明察,张让、赵忠来不来,似乎没甚关系,倒是微臣来此,却是奉旨想跟太后面谈,恳请太后摒退左右。”
董后皱眉道:“难道皇帝还着你来宣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颇感无奈,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几句马屁拍得好,她显得十分顺从,微一挥手,将身边诸女赶了出去。道:
“你姓颜,叫颜鹰?”
我见她惊疑不定的神色,立刻知道怎么回事,笑道:
“董后休要慌张,我虽是颜鹰,但已归顺我朝,现为天子御下暴……小官儿是也。”
我的语气自不能和平常那些唯唯诺诺的奴才们相提并论,几句话一说,董太后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大感兴趣。奇道:“几天前你才出猛甲骑大败温都尉兵马,怎么现在就到宫里来了?”
猛甲骑?真是新名词。我笑道:“微臣自知胜得越多,便越是叛逆,所以才主动请降的。太后的宫里,竟也听说过微臣的故事?”
董后见我得寸进尺地往前行了两步,略略惊觉失态,脸色一沉,转而厉声道:“住嘴!这次皇帝命你来,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董美人的事?两年前何后鸩杀了王美人,现在又纵容皇帝,亲手杀我侄女。他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吗?”
我正色肃容地作揖道:“太后息怒,微臣正是为此而来。张让、赵忠等辈,怕太后怪罪,躲得比兔子还快。皇帝又不给面子,微臣只好代他们来负荆请罪,当替罪羊了。我说了真话,太后若打我、杀我,微臣只有大叹倒霉的份儿。”
董后脸一沉,道:“你不懂说正经话吗?”吁了口气.恼道:“皇帝原来是这么个用意,放心好了,本宫今天必不杀你,只是想让你说真话。你告诉我,皇帝怎么解释此事呢?”
我赶忙道:“董太后,说真话之前,请准微臣说一些心腹的话儿。”
董后哼道:“从没有人敢这样和本宫讲话的,颜鹰,我虽恕你无罪,可你不要老是如此嚣狂,免得本宫生厌,一样叫你来得去不得!”
我心里暗笑,顿感此招管用。人人都需要换一换口味的。刚才若是我不标新立异,仍是恭恭敬敬如走狗一般,包管还没说上两句,便被拖出去杀头了。不禁大感得意:老子是什么人!
笑道:“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这样的贤明主子,真是古今少有,我颜鹰得遇,亦是三生有幸,乃前世修来的福气。”滚滚马屁一拍,这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道:“微臣有本呈奏,太后乃当朝国母,权贵极天,无人可比,又何必画蛇添足、节外生枝地将董家的女子送进宫来呢?后宫之事最是难言,皇帝说不定喜欢,便能封她为皇后,一旦不喜,反而连累全家。就算圣上看着太后的面子,不予追究,毕竟心里不舒服,感到太后慢待了他,处处会跟你作对。说起来当权的毕竟是圣上,所有的事情他说了算数。太后难道不会为自己想想吗?与其为此事大闹一场,让他更加不高兴,不如借机装作委屈请罪的样子,圣上自会觉得自己犯错,此时再恭请他扶植几个董家的人当官为将,不是更加高妙的一招吗?如此一来,太后有了自己的势力,必将一改处处受制于何皇后的局面,再不用担心大权旁落,而自己心有不甘却难以为继了——不是吗?”
孝仁董太后闻言不由得深思起来,沉吟良久,语声又为之大缓,“颜鹰,你的话可真有道理!不过你到底是谁的人?真是皇帝派你来说服我的吗?”
我摇摇头,嘿嘿道:“我就是我,就算圣上真有此意,我仍是按自己的性子说话,决不会强迫自己讲出不该讲的来。此次面见太后,直言顶撞,虽是无礼,但太后也该知微臣乃敬重太后,不想看着太后与圣上的关系闹僵,搞得大家都不好办,这才略作提醒。真正拿主意还是太后您老,微臣这些话,不过抛砖引玉,太后若赞个‘好’字,便是对微臣最大的奖励了。”
董后听着听着,居然露出了一点笑容。我陶醉于自己拍马水准真是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连如此扎手的点子,一样在我滔滔不绝的甜言蜜语下全线崩溃,当真令人爽死。
她微笑道:“你还真懂得讨好本宫。也罢,我就不向皇帝追究这事,便如你所说的那般好了。只是本宫该到何时才向皇帝进言呢?”
我长吁了口气,心道:此番不用狂奔离城了,我的命还算不错。这太后脾气蛮好的,听说打过杀过一大批人……都该杀。愈发恭敬地走上一步,轻声道:“太后不如借替董美人举丧之期进行。那时皇帝必然亲来,见太后素服低泣,又不怪罪于他,必定心软,甚觉对不起太后。是时太后所提之要求,只要以轻徊哀怨的语气低低讲出,皇帝是无所不应的。”
这条计策自然是心理战术了,我料想东汉这时代,恐怕没什么人能想出这样高妙的计策吧?果然,董后睁大了眼,仔细想了半天,喜道:“你……你的话真是妙啊!本宫还从未听说过如此高超的计谋,颜鹰,若事有成,你想封什么官爵?”
我听她已完全被控制,竟对我开始感恩图报了,忙装出不屑之态,淡淡道:“微臣相助太后,只是出于义举,若为此得太后封赏,未免有过谮之嫌,只要太后信任微臣,日后有事,但请吩咐罢。”
董后略有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道:“那你去吧。本宫不敢多留你了,免得皇帝生疑。他封你为暴室丞,必是令你来激我的,是吗?”
我觉得她对灵帝揣摸得蛮透彻,同时也不想瞒她,直言道:“正是。微臣原本也觉性命不保,想多招些人手,或带一队羽林郎。后来觉得冒一次险也无所谓,反正我这性命也是捡来的,不值钱。所以就来了。”
董后不禁“噗”地一笑,命人送我出殿。到宫侍三五成群地出现在殿前之时,她脸上的笑容方才敛去,而又复阴沉沉的神态。[·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第三十四章 廷议嘉升
太后再不宣皇帝去嘉德殿请罪了。我疯了一夜,第二天便跟随杨赐、袁隗、刘陶等人,一同面圣贺寿。
早朝后灵帝便安排众臣,在章德大殿举宴欢庆。我被命候在殿外,单等几个重臣为我请命之时,面圣陈词。心里不由涌起如同进考场之前的紧张和焦躁感觉,心里一面想着该用何种语气讲话,该当如何树立自己的正确形象,该不该拍马屁等等,全都权衡利弊后一点一点地下了决心,直想到疲累的双眼快要合拢的时候,才听到内侍来传圣令:“天子传召颜鹰大人。”
我精神一振,暗道以后不可再通宵熬夜,以免次日委靡。跨进大殿,便见两侧宽阔的地方摆满了红木矮几,几百号人分坐在各自席上,正向我行注目礼。心嗵嗵乱跳,心想:呸,接见外宾么?搞如此大场面吓人。老子要挺住,坚决顶过去,把他们当戏院的观众好了,主角可万万不能怯场啊。
趋步走向殿上,大礼跪拜,朗声道:“微臣颜鹰,叩见圣上。”
灵帝笑道:“颜卿免礼。”
我听皇帝语气舒缓,不禁心下暗喜,偷眼四顾,众人无不是一脸惊奇之态。忙谢恩站起,两个内侍从一旁端出榻几,放在殿口末座之上。
灵帝示意我入席,这才咳嗽一声,转头道:“刘大人,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我朝边上看去,最前头站起一人,正是谏议大夫刘陶。
他躬身禀道:“圣上明见,颜鹰虽边寇陋民,草帅叛将,但其治军精到,统御有方,令荒蛮鄙徒,都能力克凉州郡正规步骑。而此次京师变乱,蹇硕等矫诏违命,却又是颜鹰,令三部都尉无功而返,损兵折将,又令畿部城门校尉刘器部卒勿敢轻动,以致三辅之境,无人不知其名,无人不感其威,此乃张良、陈平之才也!现下其甘受剐烹,毅然率军归顺我朝,忠心可鉴!愿陛下深思老臣之言,为社稷留下这个有用之材。”
灵帝微微颔首,却见左首上席突地站起一人,道:“圣上,臣有言欲禀。”
灵帝抬眼过去,笑道:“太常有什么话,尽管说罢。”
那刘陶一见此人,却是满脸不豫之色,悻悻地坐了回去。
我左右一望,尽是些老头儿,服色甚微,但对我却都有不屑一顾之态,欲开口问话也只得作罢。只听站起的那略显老态的中年人道:“此事万万不可。边地流寇,又有羌族血脉,蛮勇骄横,恃强而不计后果。此次颜鹰率军猛攻京师,以致天下震动,河间等地皆为之惧。臣奉圣上命守卫祖宗庙堂,不敢令此人当朝为官!”
一时间;此议又颇获他周围几人的认同。众人又站起来七嘴八舌辩论一番,灵帝皱皱眉道:“没有那么大的事罢?他既已归顺汉朝,朕岂能杀之?那不是令天下人齿寒吗?”此语一出,顿时众人都知灵帝想包庇我。但到底是何原因,却皆都不明。
刘陶等商量了一下,几个公卿大员一同站起来施礼,太傅袁隗道:“刘焉大人此言差矣!岁初黄巾贼子作乱,圣上除不免张角之罪,其余贼众党徒,只要归降天军,便一概从轻论处,何况颜鹰本不是黄巾党徒呢。老臣冒死上本,请圣上革去凉州刺史及金城郡守官职,以告天下。若非他们乱施暴政,弄得民不聊生,颜鹰等怎会起来造反?金城马旒,乃老臣远亲,本日里作恶多端,老臣早有严训,不听。后招致杀身之祸,乃其咎由自取。我袁家世受皇恩,必欲向陛下报之万一。老臣推举颜鹰为羽林督骑,掌侍骑郎侍卫,望圣上准奏!”
灵帝微微感动,道:“难得袁公如此忠心,也可见颜鹰必将是我朝栋梁之材。大将军,你以为何如?”
一直沉默着安坐在侧的何进瞄了我一眼,露出不易被人觉察的高兴神色。此时,袁隗等人皆是眉头大皱,仿佛已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而相反刘焉一方,个个都流露希冀之色,好像何进一句话便会把我打个粉碎。我心里暗暗咬牙切齿,一面痛恨刘焉之辈不择手段,一面又不禁担心何进是不是墙头草、随风倒的类型。
何进站起来,扶住腰侧宝剑,腆着肚子走到宴殿中央,这才哈哈大笑,道:“皇帝陛下,我何进奉旨监修器械,守护京城,原是最恨那些乱臣贼子。”此言一出,连我都几乎失色,刘焉那边,竟有人欢喜得笑出声来。
灵帝一眨也不眨地盯住他,道:“我知卿家乃社稷重臣,一心为公,是以朕从来都是支持卿家意见的。”
何进得意起来,昂首道:“皇帝陛下,听到这话,我真是高兴。不过三公、皇叔等都禀持己见,与太常等争执不休,未免太过儿戏。一方要杀颜鹰,一方要让颜鹰做官,哈哈!难道就不能各自均一点出来吗?陛下请准我一言,我何进素知颜鹰为乱是迫不得已,但他到底曾经恶迹彰著,不宜担任要职,我想,让他进我大将军府,暂守掾属便了。”
众人大跌眼镜,全没料到何进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刘陶等眉头皱得更深,不知对方卖的是什么药。而刘焉等俱是惊得呆住。只听灵帝轻轻笑道:“那就依大将军之议吧。,此事我们便不再讨论了,今天是朕高兴的日子,来来来,众卿家,朕来敬各位一杯。”
何进天笑,领诸臣谢恩饮酒,我举杯略一沾唇,便眼看着刘焉喝下了那一杯也不知什么味道的酒,两眼一片茫然之色。
席散后又应邀往张让府小叙,回到别院时已经傍晚。小圆端上饭菜,我颇感饥饿,连吃了好几碗。
小清从房内走出来,坐在我的身边,笑道:“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我白跑了两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