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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众管事十分得意地请诸位臣僚入座。杨赐坐在袁隗的左侧,微微颔首示意。我见他的身边,还坐着士孙瑞等人,心里更是担忧得阵阵发毛。
我的位置在三公等人正对面。袁绍左边陪坐,倒是大给了一些面子。我见侍中董扶竟也落席于中,不免微觉诧异。其正向身边一人窃窃私语,见我眼光瞟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我心道:看来三教九流,该来的都来了。刘焉呢?这小子不亲自来吗?他送了我一批姬女,还未道谢呢。
袁绍许是见到我惊疑不定的眼光了,哈哈一笑,道:贤弟勿需奇怪,今日府上设宴,只为了皇甫将军。贤弟恐怕还没见过他罢!”
我心里一动,轻声道:“的确没见过。不过圣上已命他回镇长安,不是已出诏多日了吗?”
袁绍道:“皇甫将军岁初出征,年尾收兵,立下了大功。皇帝已下令大赦天下,改元中平,赖其力也。此次虽只是暂过京师谒拜皇恩,我等也应略尽绵薄。嘿,依袁某看,皇甫嵩当真了得!”
我缓缓点头,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袁隗亲在府中设宴,还吸引了众多官僚大臣前来招呼。这人的确值得这样排场一番哩。
主客迟迟未到,反是众人先闲聊了起来。几位大臣纷纷举杯向我示意,说了些升官发财的颂词媚语,连灌了我好几杯。一时众人的焦点都围拢在我们这几座上。只见二位品秩较低的大臣,起身道:“在下北军中侯邹靖,颜虎骑请了!”
袁绍忙低低地道:“此人原是校尉,黄巾起后督率乌桓骑讨幽州黄巾,小有功绩,故授是职。”
我微微颔首。来京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也大致通晓各个官位的品秩级次。这北军中侯,却是掌监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校尉五营部众的官员,算起来老子这杂牌校尉恐怕也得拜谒拜谒他,忙起身还礼,“哦,原来是邹大人,多有得罪,莫怪莫怪。”十分恭敬地饮干了此杯。
邹靖微微点头,眼光犀利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颜虎骑英姿勃发,果然是大将之才。闻说圣上钦赐汝御马武冠,可是恩宠之至啊。”
我忙抱拳道:“那是陛下对微臣知遇的恩情。我颜鹰当拼力效死,为我大汉光图祖业,奋身杀敌。如领旨讨边,末将定马革裹尸,浴血沙场,为圣上分忧。”
众人闻我豪语,纷纷拊掌,“果如颜大人所言,真乃我朝之福。”邹靖不置可否地哈哈一笑,径自拱拱手,复又坐下。
公卿席中突一人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虎骑校尉舍命请战,难道诸位能忍心舍此人才吗?”转头看去,却是司空张温。
他施施然地站起来,丝毫也不理会袁隗重重的一哼,“各位想必都知道颜鹰之名,足以驰骋疆场,退敌万千了。可惜有人贪图眼前之利,不想令之成大功、扬大名,只愿坐收渔利而熊、鱼得兼。但观之今日,无论朝野,孰敢称其治,孰能名就而身退乎?观之战事亦然,我等欢饮竟日,而先零羌、北宫贼屡屡寇边,杀戮淫虐,原野覆骨,百姓无所依归,难道非得让他们指麾京畿,这才惶惶惑惑吗?我以为,若皇甫嵩领步卒,颜鹰领虎骑,互为犄持,相得益彰,然后攻敌之不备,击其锋、溃其众,解其利器,屯我边塞,壮我师旅,孰非妙策?不想我每一上书,则招致众非。难道各位为国为君之情已淡,亦或闻其言而壮之,却难为圣上分忧解愁罢!”
袁绍神色一变,却见袁隗拄着拐杖站起来,道:“张公此言差矣。满朝文武官员,哪一个不心系国事,忠心社稷安危呢?难道只有张公一人忠诚么?”这话显是过重,但却立刻把他怪责的辞锋转向百官。众人面上皆有恚色,皆是对之口不择言恼恨的感觉。我心中只有叹气的份儿,再看张温,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袁隗哈哈一笑,从容不迫地又道:“此事邓景早已向圣上奏明利害,我想此间就不用再复述了吧。圣上早有口谕,暂不谈西征之事,张公还是少言罢!”
冷笑一声,径自回座。张温见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频频颔首,顿时大怒,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士孙瑞见状,忙起身打圆场道:“张公稍安毋躁,皇甫将军就要到了。此次扫清贼众,复兖、豫、冀、幽四州交通,实乃功著万载的大事。圣上命皇甫嵩回镇西京,亦是有道理的啊!”
张温哼哼了两声,却是反驳不得,径自归位坐了。众人见局面一缓,心中大放,更是畅言无忌,刚刚略显尴尬的情形一扫而空。
我心想:张温也历练到不愠不火的境界了,若是老子让某人这样挖苦讥讽一般,还不立刻跳起来破口大骂么?忙起身遥遥致酒,笑道:“袁公张公万勿以末将为忧,伤了和气。此事朝廷自有明断,无论结果如何,我颜鹰当谨遵上意,决不辜负诸公对在下的关爱。”
很奇怪我能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将身上的担子又卸给了皇帝,还明确表示,老子不会主动提出去或留的。一时间,张温、袁隗俱都呆了一呆,随后却又笑着举杯饮干。
忽地,厅外传来了号角鼓吹之音,袁府管家袁沦跨进厅来,满脸又惊又喜的表情,“禀老爷,诸位大人,皇甫将军车马至上东门了!大将军何进,右车骑将军、光禄大夫朱隽,骠骑将军董重等已到府外。”
皇甫嵩字义真,度辽将军皇甫规兄子。父名节,官至雁门太守。当初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辟之,皆不至。后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黄巾起,拜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隽发五校、三河骑士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各统一军,讨颍川黄巾。而皇甫嵩的运气显然好于朱隽,也许他的武勇和才干也比之更高一筹罢,因而甲子年成了他转折的一年。及至功成回京,灵帝亲迎之郊外,旋拜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合八千户。
当及见着这位威名赫赫的将军,我的心却是一震,比之初会何进时还要紧张。那皇甫嵩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眼眶微凹,眉骨耸起,典型的西北人模样。长髯随风烈烈而舞,虽是寒冬,仍紧束袖口,以薄胄护之,令人对其高超的军事素养肃然起敬。
何进得意扬扬地拉着皇甫嵩的手,走在人群前头。诸公、卿,阁僚纷纷簇拥过去,问长问短。皇甫嵩此年仅回京一次,还停留得不长,所以袁隗办此盛会,一个目的也是为了争取和这个在御座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打打交道。
哼,想起从前皇甫规因为与宦官抵触,下狱险死,那时候他侄子还不是人见人躲么?现在一跃成为杀贼功臣,马上被荣誉的光环所笼罩了,人人争着喝他的洗脚水,惟恐落在人后似的。
我微微蹙着眉,又酸又慕地看着那堆喋喋不休的大臣。若是没有皇甫嵩,现在我就是众人的焦点,我就是主角。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我的头彩抢走了,搞得老子还非得上去点头哈腰,跑跑龙套不可。
皇甫嵩一一和众人见礼,旁边随侍的甲士不客气地分开了路,在袁隗等热情的引导下,缓缓步进府门。我原本候在旁边,皇甫嵩的目光不知怎地往这里望了一望,不禁惊讶地一顿,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和别人打招呼。我心想:这家伙看到我也装作没见似的,无礼狂妄之极!转眼不禁又颇为自嘲,离了京一了百了,这当儿居然还斤斤计较繁文缛节,真是深溺于此间不能自拔了。
人流又涌回厅中。袁隗早备好了一番客套话,吹得呼啦呼啦,还夹杂着骈文骊语,半点也听不懂。皇甫嵩起身一一答谢,向众人抱拳示意。我正微感恍惚,便听何进大笑道:
“此即颜鹰也!皇帝陛下已升他为虎骑校尉,统领羽林千骑,恐怕皇帝陛下正准备遣他与汝同征西羌呢。”
袁隗等人色为之变。皇甫嵩眼光投向我,却是十分客气和淡然的样子,“哦,闻名久矣,幸会幸会!”
我忙谦词礼让,却又不知怎样发话才好。皇甫嵩的嗓音浑厚有力,吐词有力,却不像是会说话的人。这么“幸会幸会”地一说,反让我觉得他有点讥讽的味道。好在他接着慢慢地道:“吾在军中已得闻汝事,几挥军救驾。将军用兵果决大胆,深得孙、吴之道。吾从军来还是第一次听过这般精妙的战事,佩服!敢问将军,年纪若何?”
我一边恭恭敬敬地谦虚几句,一边答道:“末将快二十六了。”
皇甫嵩微微一笑,道:“二十六岁,嘿嘿。昔霍去病年少为将军,二十四卒,颜将军已虚长两岁了呢!”这话顿时引得众人惊讶,场中一片寂静。
我不免尴尬。还未从容地说上两句,他已转过头,径自向何进等人说话去了。只得愤愤坐下,暗道: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做人?如此慢待同僚,积年日久,难免会生出大祸。摇了摇头。一旁袁绍早已看在眼里,轻声道:“贤弟莫要在意。这皇甫嵩居功自傲,眼里早没了旁人,连宦官都得罪了。此次被荐出征,恐凶多吉少。”
我早知是张让他们打的主意,听袁绍的口气,似乎也摸出了个梗概,摇头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皇甫嵩如此这般,恐得罪的人不少呀。”
袁绍恨恨道:“其实袁某倒是很敬重他的,只是……唉,力有不逮,不能为国除尽阉党,扫清君侧,成万世之功业!”
我示意他小声点,心中却十分好笑:这家伙说到底,还是想为自己“成就功业”。可见历史书上写得很对,袁绍不是个甘心忍受寂寞的人。“袁将军有此鸿愿,真令天下人铭感五内。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将军且忍一忍。”
也不知他是否记起我和张让等有些瓜葛,忙转口胡混到旁事上去了。我看看主座那边,却无人愿为刚刚的事情解释两句,惟恐开罪了皇甫嵩。好在人人都假装谈得热火朝天,冲淡了不少不快的气氛。几个脸上写满阿谀奉承之色的官员更是凑过去,对着皇甫嵩傻笑不已。我正大感不耐,袁隗举杯唤起众人,笑道:“皇甫将军此次回京,又立刻要赴长安卫园陵去了。众位大人,我们同敬他一杯!”
厅里诸臣僚皆举杯祝词,什么“皇甫将军劳苦功高……”什么“将军之功,当真惊天地,泣鬼神……”之流,不一而足。皇甫嵩四下一抱拳,淡淡将此杯饮干。
袁隗大尽主人之谊,待众人重新归座,便见几十名舞姬鱼贯入场,在厅中列成了队。袁隗笑道:“此乃镜玉楼之名姬,在下还有幸领旨,请来了雅姬孔露,为博众位一笑尔。”
观者无不大哗。我心中一震,暗道这袁氏实在是名门望族,丝毫不亚于大将军何进。前次将军府大摆宴席,好不容易才请动孔露。而今袁隗却轻易地令皇帝买了他一笔账哩。
胡思乱想间,忽闻笙瑟箫管齐鸣,舞姬们散出一个大圈,各各向后仰身。她们齐齐身着粉色及白的长裙,乍然展现,仿佛散成花瓣。一人从舞姬中央缓缓立起,正是孔露。她轻盈地做了两个俯仰动作,随后脚跟缓缓勾到脑后,顿时凸显出其极为姣好的曲线——今天她穿的是一身鹅黄的舞服,连头上钗饰,都换上了相似的玉色。如此出场顿引得众人发出了窒息般的呻吟声,不少人更是连声赞叹不已。
曲音轻转,众舞姬便随着丝管伴奏,翩翩起舞,缓缓绕行孔露四周,舞动间,还不时将水袖挑起,使得场心疾转的孔露身姿,变得若隐若现,富含朦胧之美。我偷眼往旁瞧去,已有多人不光是惊诧了,急色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下去。更有甚者,几乎离座站起,魂神皆失。我不通曲又不懂舞,但见众姬与孔露动静结合,曼妙如斯,亦不禁击掌叫好。
那乐曲渐渐地省略了韵角,音色越来越高亢。舞姬们的转速也越来越快,朦朦胧胧中,却见那当中的影子旋转已毕,慢慢地俯身下去。众女皆是以明丽的眼波注视着四周,而后仰身收拢了圈子,往中心仆倒。琴声忽止,急促的鼓点由远及近取代了它,清亮而激烈,令人心为之一震!
猛然间,舞姬们从中似迸射开来一般,撤出圈外,长袖仍是往当中撒去。那长度及丈的袖子如虹彩般盖住圈正中二人,一名蛮装大汉趴伏在地,孔露却是毫不迟疑地踩上他的背脊——厅中却连惊叹声都没有了,众人俱屏住气,瞪大了眼睛——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样舞蹈是不合礼制的,孔露无视成规,独自创新,其追求艺术的决心可敬可叹。
只见水袖不断抛撒,孔露的动作不断变幻,激烈地从那人背部疾旋、舞动。当鼓声最急促之时,舞姬开始依次地往前仆倒、立起。而孔露从那人背上滑下,静静俯身的时候,乐曲这才缓缓低沉,立时有幽怨愤懑的洞箫、胡茄之声刺人耳膜。最终两个长音收场之后,厅中诸人已然是如痴如醉,三魂六魄,不知所踪。
直隔了半晌,当舞姬谢恩已毕,整成队列之后,袁隗这才干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