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开场白叫明知故问。礼部尚书陈以勤便出列奏道:“启禀圣上。今有日本国派使者前来。言及其国内变故。却是我天朝有一流民名曰破山。流窜至彼国。纠结在日华人。占城据地。拥有其九州岛。又跨有其本州岛之西部、四国岛之大半。又纵容海盗。劫掠商旅。日本国之诸侯不堪其扰。乃联军西进。攻打破山。至于九州。其国内政。本与我天朝无关。只为破山麾下。多是我天朝东渡之子民。战事一起。华人颇受其苦。是故北海都指挥使王牧民出兵对马岛。勒令其休战言和。如今日本派遣使者前来。陈明此事。卑躬敬词。自陈所欲灭者乃是破山。非针对华民百姓而来。望天朝以大国之怀。遵我太祖皇帝不征之制。容其杀贼除患。”
这段话又长又文。其实就一个意思:日本方面希望大明不要干涉他们地“内政”。并向大明保证他们只是打击破山。并不针对华人。
朱载哦了一声。说:“听说那个破山。与当初冒犯先皇地王直乃是同党?”
自李彦直开海以来。朝廷士大夫和海外地利益关系日益紧密。这些年培养下来。个个都不是当年地井底之蛙了。于海外形势多有了解。均知破山当年曾派一个叫“岸本信如斋”地和尚来和王直勾结。据说出兵北京地事情就是那岸本信如斋所建地策略——至于有谣传说那岸本信如斋就是如今海军都督府里地重臣商行建。大家就都自觉地认为不足采信君臣大多知道。陈以勤禀便道:“确实有此一说。”皇帝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但他这么一问。底下地大臣便都猜到了他地态度!这些人能做到宰相、副宰相以及尚书侍郎。于“揣摩上意”这一环本事自然精之又精。若朱载是一个实权在握地皇帝。他这么放出风声来。大臣们当场就会群起大骂破山了。如此则这次会议便可结束了。
但这时朱载暗示完以后。群臣却都呆若木鸡。好像没听见。这个看看李哲。那个看看徐阶。都不说话。朱载坐在上头。暗中恼恨。却也无可奈何。
徐阶稍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道:“大家就议一议
但一干人还是欲言又止,徐阶知道这样下去半天也没个屁放出来,就点名说:“礼部有何说法?”
在座所有人除了皇帝之外都是老鸟。今天这场面谁都知道不寻常,徐阶让大家都说话,个个都不肯当出头鸟,就都不说话,这时点了名,陈以勤就不能不表态。只好由出列一步,说道:“倭人虽是蛮夷,但得我中华润泽垂千年,颇晓礼义,他们地陈奏,倒也合情合礼。”
欧阳德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陈尚书是认为应该准其所奏了?”
陈以勤道:“依礼,可以准。”
朱载在上头听了,暗骂他老滑头,不过还好他说依礼可以准。那也算是为自己的立场添加了一点理论支撑。
统筹礼部全局地礼部尚书说完话以后,就该轮到“术业有专攻”的礼部左侍郎赵文华。但他却低着头装傻——这时廷议地氛围还没打开,大人物们都还没表态呢。作为整个廷议级别最低的侍郎自然很难把握说话地分寸。
看看又要冷场,李彦直也稍稍转过身子来。面对众人说:“兵部有什么意见?”
兵部尚书张经向兵部左侍郎谭纶点了点头,示意他发表意见,谭纶便踏出一步,这是一个有武者风范地文班大臣,腰杆挺得笔直,与赵文华那种文气十足的书生截然两样,他站出来以后,目不斜视,就道:“如今东海都指挥使吴平已经班师澎湖,北海都指挥使王牧民又正在釜山对马岛之间,海军都督府主力也已回到上海,若是动兵,有这三支舰队一齐出动,只要在日本那边占得一个立足点且保证补给无虞,就是荡平倭岛亦不在话下!”
须知海军都督府主力以及东海、北海两军都是百战之师,不但兵力雄厚,而且装备精良,三支大军一起出动,若是沿海作战的话那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因此谭纶之言绝非大话。
朱载一怔,道:“谭侍郎的意思是要打?”
“启禀圣上,谭侍郎不是这意思。”张经道:“兵部的职责是统筹攻防战守,天子垂询,内阁有问,我兵部能回答的也只是:能战,或不能战,可胜,或不可胜。至于是否要打,便要看内阁定议
他这话虽然是不偏不倚,貌似也有点滑头,不过告诉廷臣说要是打仗一定能赢,对所有人来说都有不小地鼓动。从来庙算战争,能否取胜都是左右“要不要打”最重要的考虑点,若是战则必胜,那么就算是一场“莫须有”的战争,打之又何妨?相反,要是胜算不高,则就算战争再怎么迫切也要设法避免。
众臣正想:“兵部这么说,那多半是偏向于开战了。”兵者国家大事,最是凶险难测,就算是强弱悬殊的战争,若要想说“没把握”,都不会找不出理由来的。
不料张经忽而又道:“谭侍郎说若是开战,胜算甚大,但那也是就没有意外的情况而言。此战成败,尚有两点顾虑。”
朱载忙问:“哪两点?”
张经道:“第一是天意,海上往来,要看天气,当年蒙古征倭,就因一场海风无功而返。第二则是库财——这场仗要打下来,用钱便如流水,这就要看国库是否有钱支撑到最后,若是财用不足,则就算前线将士用命,也有半途而废之虑。”说到这里他看了张居正一眼。
为何张经不看户部尚书赵贞吉,而望向张居正?因张居正乃是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
在内阁五个大学士里头,吊车尾地张居正资历最浅,虽然他和李彦直是同榜进士,但李彦直有实打实的军功摆在那里,张居正虽也有功劳,却多是辅助性,以此入阁其实有些勉强,就是部臣中也有不少人资格比他老,位望比他高,只因满朝皆知“他是李彦直的人”,所以谁也不敢小瞧于他。
这时见张经把他推了出来。廷臣中地墙头草就都想:等张居正一表态,话就好说了。因张居正地态度,多半就是李彦直地态度。
哪知张居正还没说话,户部尚书赵贞吉先站了出来,却只是回顾户部左侍郎魏良弼问:“如今太仓存银,尚有多少?预计明年结余。当有多少?”
群臣见户部尚书居然抢大学士地话头,先是一奇,随即恍然。原来张居正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赵贞吉却是嘉靖二十年及的第,比张居正早了整整两届,大明官场资格老也压死人。张居正虽然入阁又兼管户部,但户部尚书赵贞吉却从来就看不起他,认为这小子是抱了李彦直地大腿才升得这么快,对他素来爱理不理。
张居正却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微微一笑。
魏良弼道:“太仓存银,尚有五十万两,因南洋平定以后。各处开销甚大,户部各司会记以后预计:明年非但没有结余,还得亏空三十万两。”顿了顿又道:“此外,因我们与佛郎机开战。估计明年从佛郎机流入的白银会暂时断绝,接下来几年。我们地银根怕会很紧。”
开海以后,大明精英阶层对通货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提高。这时已经自觉地意识到白银的流入对国家经济影响甚大的原理了。
赵贞吉便转向天子奏道:“启禀圣上,如今太仓存银有五十万两。明年计算出入,估计还得亏空三十万两。且因与佛郎机开战,白银断流,接下来数年银根怕会很紧。”
张经谭纶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兵事一动,所费动辄百万,五十万两存银实在太少,若再留出三十万以防明年之亏空,那就只剩下二十万两,二十万两白银济得甚事?
皇帝更是忍不住道:“这么说来,这场仗是打不得
群臣纷纷对视点头,便有窃窃之语言不知从何处冒出,左都御史杨博冷笑一声,压过了所有声音,道:“打仗打的是银子!太仓没钱,这仗当然打不得了!”
在杨博之前,满朝公卿都没有一个敢正面表露自己地态度,礼部言礼,兵部言兵,户部说钱,都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万一情况不妙也可以推说:“下官只是依理直言。”
只有杨博敢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他这一声冷笑,可把欧阳德给喜坏了!因杨博是一个极有力量的人,他的力量不是来自于他是左都御史,而是来自于他是杨博!
当年严嵩权倾天下时,严世蕃左右朝政,把满天下的人都不放在眼内,唯对李彦直的岳父陆炳与杨博二人青眼,号之为“三杰”,那意思是除了我严世蕃之外,满天下也就陆炳杨博算是人物,余子碌碌,不足一提了。
如今严氏已经倒台,陆炳也已病死,大明朝廷是长江后浪淘前浪,都不知淘了几轮了,杨博却还好端端站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却谁也不买账!他和李彦直一般,曾今镇守边疆杀过敌,又和徐阶一般,在政务部门泡了几十年,虽不是大学士,却比大学士还狠,别说张居正这样的小辈,就算是当年地严嵩,如今的徐阶,也要让他三分。这满殿大臣,也只有他敢毫不顾忌李彦直的态度。
户部一说没钱,兵部就没法打仗,礼部又说打仗干涉别国内政没合法性,再加上主管言官部门的杨博这么一表态,这事差不多就要定了!
欧阳德心中一宽,忖道:“此事可以定调了!”又暗道:“李哲啊李哲,你在海上可以威风八面、独断专行,可这庙堂中事,就不是你能左右地了!”
朱载站了起来,就要来个结案陈词,忽然李彦直咳嗽了一声,他一咳嗽,殿上所有人都是心里一沉,站起来一半的朱载也有些尴尬地又坐了回去。便听李彦直不急不缓,问礼部道:“倭奴这次只派了三个人来,对吧?”
陈以勤一时犹豫,礼部左侍郎赵文华已经抢着答道:
李彦直笑道:“派来了三个人就叫我百万雄师无法动弹,这笔买卖,倒也合算。”
第六卷 之九十三 卖仁义
此次廷议,风启蒋逸凡都未能入内参与,风启在外头颇为担心,叹道:“三舍虽然手掌兵权,不过他长年在外,这庙堂上,能帮腔的不多,这次可别落了下风才好。”
蒋逸凡却甚是乐观,笑道:“风老大你着相了,只要有权有势,怕什么没人帮腔!”
金銮殿上,自李彦直说出那番话后,局面马上大不相同!他那么一开口,满殿君臣马上便都知道了他的立场,一些对此事看法本来与李彦直相左的也都变得三缄其口,不说话了。
杨博眉头微皱,倒是礼部左侍郎赵文华首先出列,道:“镇海公所言甚是!臣也以为,此次战乱虽然发生在倭国,但既有中华百姓牵涉其中,我朝如何可以置身事外?更何况我北海水师已然介入,若被倭国派来两个使者便退兵敛师,朝鲜、安南、暹罗、缅甸等属国知道以后,定要认为我大明可欺。”
户部左侍郎魏良弼怕事,户部尚书赵贞吉也忌惮李彦直,唯有杨博不买李彦直的账,继续冷笑道:“但户部说了,太仓没钱。没有钱,这仗怎么打?”他倒也不是与李彦直有过节故意和他抬杠,只是赵文华所论与他不同,所以就当面驳斥。位望都无法望杨博之项背,这时却毫不示弱:“太仓没钱嘛,可以想办法,但天朝的威风不能有损!”
杨博追问道:“想什么办法?你拿个办法出来!”
“下官是礼部左侍郎,”赵文华半阴不阳地说:“这钱的事情,该问户部。”
赵贞吉一听叫了起来:“赵侍郎,下官虽然是户部尚书,却不是财神爷,变不出钱来的!事情是你提议的。既然赵侍郎认为太仓没钱可以想办法,这个办法,还得请赵侍郎赐教!”
赵文华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只是摇头晃脑,说:“大司徒此言差矣!方才镇海公的话,大司空估计没细心揣摩。镇海公道:倭国只派了三个人来,就叫我百万雄师无法动弹。下官方才将镇海公的这句话细加领会,越想越觉得玄机深妙,难以言喻。我大明富有四海,威震八极,军旅决策。岂能被一倭岛小夷绊住,就让百万雄师无法动弹了?虽然,太仓或许库用不足,行军打仗也有一定风险,但下官以为,镇海公乃是开疆定鼎、出将入相、雄才大略的绝世英雄,从击退蒙古到荡平海寇到一统南洋,哪件不是事前人人都认为不可能,而镇海公却将之变成现实的?因此下官认为。既然镇海公认为不当,那么内里必有深入周详地远略,非我等井底之蛙所能窥测而已。大司徒若觉得此事难行,那就该先自我反省,将镇海公的金质良言在心里仔细思索,孜孜以习,如此必有所得。而不该还没找到办法,就怒火冲天地认为此事绝无可能?若有困难就说不可能,那样世间还有什么事情做得成的?当然,若还找不到方向时。那就该再向镇海公请教,若蒙他老人家指点一番。虽只三言两语,也必远胜我辈穷年累月、绞尽脑汁的私自摸索了。”
众人一听,心里都大骂他无耻,这几年李彦直虽然权倾天下,但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