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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的实力,就成了柳江风日夜苦思的难题。西北民风强悍,征兵自然不算困难。可要是任由海董二人随意扩军,一来西北赋税收入必然下降,二来已经不堪负重的帝国支出也会再次增加。他思来想去,仅仅得出一个字的结论:难!
只是,任凭这有多难,终究也还要解决。坐以待毙苟延残喘,岂能是他柳江风所为?
“钱、钱、钱!”他连着低呼三声,本已紧蹙的眉头更是挤成了一团。说一千道一万,便有再多缘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库空虚无以为继啊!
冷眼在旁观看了许久,林思元自衬摸透了他的心思:“若是大人还在为饷银苦恼,下官倒有个主意,或可接济一时。”
“哦?”柳江风眼睛一亮,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林思元。这个京中狂徒由他推荐到户部担当主簿后,第一次出手便得了个满堂彩,确实是个能干之人。只是这一次,所需筹措的物资众多,他还能想出什么妙招吗?
看出了柳江风还有些疑惑,林思元笑了笑,自信的说道:“帝国财政一如湖泊,赋税则如小溪。那湖泊虽大,能蓄得多少还是由溪流决定。倘若抽之过急,不免有干涸之虑。但是,大人可曾想过?湖泊再大,也大不过海洋。就算天下干涸,小溪断流,对于汪洋大海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林思元抖了抖袍袖,知道此时该是把自己全部手段尽都表露的时候。他上前一步,贴近了柳江风,郑重道:“内无源便外引水,大人不必把目光拘泥于帝国之内。京师西城,有数千胡商聚集,只要稍稍许诺一点好处,西北所需定可解决。”
面色一冷,柳江风不豫道:“取百姓之利而贡商贾,此实非妙策,何况他们还是异族。你这个主意,断断行不得。”
“大人怕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见他一口回绝,林思元并没有沮丧,他笑道:“自从前朝重农而抑商,商贾之地位卑下久矣。而今但凡财力雄厚者,大都绞尽脑汁捐些散官。一来耀祖宗之名,二来也是为了通关过卡方便。但异族胡商,非我国人,自然就无计可施。大人位高权重,想必不了解此中奥妙。帝国商贾之税虽重,也不过十取其二。可胡商们真正缴纳的,往往十取其四,甚至十金中要纳上五金。”
嘿嘿的笑了起来,柳江风戟指对着他道:“你这话恐怕有夸大之嫌,税吏虽然不属我的管辖,但私下高征而中饱私囊,我也有所耳闻。然而十取其五绝不可能,若暴利能如此,岂不是天下人尽要弃农而从商?”
林思元摇了摇头,继续道:“倘使局限在帝国境内,大人所言当然是正理。但胡商所贩之物相隔万里,途中更需历经沙漠高山之险,并非人人都可做到。正因此故,往往一趟货物,可得利三四倍。就算十取其五,他们也还是有利可图。只是这样一来,所花费的时间精力未免有些不值。所以这最近几年,胡商的人数已经从极盛时的数万人下降到了数千人。假如大人能特许胡商十取其三的税率,非但能先筹得一笔款项,今后国库收入还能大大增加。比起平白流入贪吏囊中,可谓是两胜之举。”
心中怦然一动,柳江风不由大感兴趣。将胡商税率从十取其二升到十取其三,帝国皇帝绝不会有异议,倒是那些捞取好处的各级官员难免群起反对。这种弊端由来已久,直到今日方为自己所知,想想便明白,卷入其中的人数定然不少。哼哼,帝国已病入膏肓,非得猛药不能救治。就算要与众人为敌,自己也在所不惜。“你说得有些道理,依你之见,怎样才能叫胡商自己先缴纳款项?这笔款子又能有多少?”
听到柳江风显然认同了这个主意,林思元更加来了精神:“大人只需明告胡商,凡捐纳金银达到一定数量的人,可以给他们五年或者十年的固定税率。倘若还有人胆敢勒索,自有大人处置。如此一来,势必群情踊跃争相纳贡。据下官估计,假如定的合理,可以维持西北大约两年的军用。”
门外的日头已经到了正中,暖暖的冬日阳光照在柳江风身上,让他感到了几许暇意。“其他的没问题,只是真要有人敢勒索,自有朝廷法度,何必要许诺由我处置。”
“这就叫拉大旗作虎皮了。”谈到了具体细节,林思元得意道:“要说帝国法度,十取其二的税率在胡商身上根本就没有实现过。对他们而言,再好听的条款也比不了大人的承诺。毕竟,扬威将军左领军卫的赫赫官威,谁人不知?”
柳江风神色稍稍一变,自是顾虑到这种趋势对帝国实在不利。法度威严却比不了高官的许诺,长此以往,法崩而礼坏,极有可能动摇国本。可惜如今形势逼人,所谓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难道要我亲自前去与他们交谈吗?”
“万万不可!”迅疾的一伸手,林思元做了个阻止的动作。“这些胡商都是老而成精之人,在帝国呆的久了,风土人情无不知晓。大人要是亲自前去,反而让他们自高身价。依下官来看,只要派一个官职寻常但又是大人极亲近的人去就行。”
大有深意的望了望林思元,柳江风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考虑得如此周到,看来你这个狂徒,并非丝毫不明白人情世故啊。那你觉得,派谁前去比较好呢?”
林思元神色转而正肃,他拱手推辞道:“此事关系重大,下官不敢妄言,还是大人决断为好。”
点了点头,柳江风细细沉思起来。铁贞吗?当然不行,他官职过高,又身居谏议大夫之职,对这种威权重于法度的举动肯定反感。曾亮生?也不行,他仕子出身,从来藐视商贾,要与胡商洽谈,只怕他首先想说的就是教化二字。其他亲信好友,不是官职过高便是奉差离京,倒是那个章杨比较适合,参将之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又暂居烈风军主将之职,在外人看来,当然是自己的亲信。就他本人而言,去西北时日虽短,个中困难想必也有所了解,断然不至于反对这个建议。
又盘算了几下细节,柳江风终于开口道:“既是如此,就让章扬陪你去吧。一旦有了回音,我再上书请今上定夺。”
“好!”出乎柳江风的意料,林思元竟是十分满意,他拍手同意道:“章兄出语,柔中有刚,时常有辛辣尖锐之举。和那帮老奸巨滑的胡商打交道,狠一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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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师内城而出,转向西行,只需走过两里地,便到了胡商云集的西城。此处风景异味十足,完全迥异于帝国特色。大道虽宽,两边却建满了各式各样造型古怪的房屋。有的圆顶,有的尖顶,却无一例外,都找不到牌楼飞檐的痕迹。空中里弥漫着羊肉那重重的膻气,偶尔有几声奇怪的弦琴声传来,不由叫人疑惑自己处身于何地。
章扬纵马行于路上,面色虽然平静,心中早已认定不虚此行。那些就着火炉烤成的食物,还有行人手中只熟了五六分,犹带血丝的肉食,都让他明白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林兄,你不是说胡商富足异常吗?怎么此地有这么多的小贩?”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周围环境后,章扬忍不住扬声问道。
林思元手中缰绳略略一收,侧目笑道:“你可知道,西城聚集了多少胡人?”见章扬等人俱都摇头,他随即舞动双手对着四周虚虚一抱:“这里住的胡人不下六七万人!而当中真正的商人只有十分之一,其他的要么是家眷,要么是仆人部属。还有一些便是生意失败,潦倒穷困的落难之人。他们景仰帝国文化,甘愿定居于此,但身为没有入籍的异族,自然只能靠贩卖杂物为生。你要是以为他们就能代表胡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章扬转头对着单锋刘猛道:“看来今日你我最好多看少说,免得林兄口中再多出几个笑料。”
这时萧东广纵马赶上几步,在旁啧啧插嘴道:“莫说是章将军了,卑职在京师住了十几年,只是听说西城风味独特,常常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章林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齐齐微笑起来。这萧东广虽然曾随章扬转战西北,但毕竟是烈风军的老资格。柳江风派他前来,说是为了利用他在各个官衙人头熟悉,以便从中协调。可在他们心里,难免起些疑惑。要是他现在的话出自本意,倒还像是个爽快的汉子,那些没来由的顾忌自然也就能放下了。
扬鞭遥遥一指前方金碧辉煌的建筑,林思元道:“诸位请看,那里就是胡商公推的会所,往日有大宗生意,定是在那里分配调停,此处也正是咱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只是说来也怪,那地方看着近在咫尺,章扬等人却足足绕过了六七条街,这才看见它的大门。还没等他们靠近,两边的建筑里忽然涌出数百个持刀弄剑之人。饶是章扬等人惯经战阵,碰上了事起突然,一时也有些紧张。单刘二人更是飞快的从马上擎出刀剑,急忙护住了左右。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些胡人大呼小叫的从马旁擦过,转眼便埋头自相残杀起来,似乎全然未看见他们。
几个人手持刀抢怔在马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有些不知所措。那街头械斗好生惨烈,不过片刻工夫,就有数人喋血倒在了他们马下。凄厉的惨叫声在刀光剑影中接连响起,旋即又淹没在更多的怒吼声中。一个手持利剑的胡人被数人追杀,且战且退的来到林思元的马旁,最终却还是被几把弯刀劈倒在地上。弯刀扬起时带出的血水,噗的一声溅得林思元满脸都是。他猛地打了个机灵,像是终于醒悟过来,一边举袖胡乱擦拭着面孔,一边对着众人大叫道:“千万不要动手,这是伯阿人和西摩人之间的冲突,咱们只要靠到一边,绝不会有人骚扰。”
心中虽然嘀咕不已,众人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也就随着林思元慢慢靠到了街边。乘着双方还在闷头苦战的空隙,林思元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原来那些手持弯刀满脸胡须的全是来自沙漠的伯阿人,而拿着各式各样长剑的则是从更西方过来的西摩人。早先与帝国来往的大都是伯阿一族,他们来往于东西之间,将帝国盛产的丝绸瓷器去交换西摩人的翡翠玛瑙,两边所得的暴利简直是匪夷所思。好事做得久了,难免会泄漏风声,等到西摩人知道丝绸瓷器并非伯阿特产时,其中的一些聪明人便自发组织商队,携带大批宝物前来帝国。三番五次之后,伯阿人资讯之利既然丧失,手中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帝国势大,伯阿人不敢轻易造次,于是便把气撒在了西摩商人的头上。等到帝国税吏横征暴敛,商贾的利润一薄,两边的冲突愈加激烈。只是像这样各自动用数百人的大规模厮杀,却也还是第一次。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街道中央倒满了死伤的胡人,刚才把大道堵的严严实实的人群此时还能挺身咬牙血战的已是稀稀落落。然而剩下的虽然不足百人,却大都是本领出众的人物,非但没有罢手停战的意思,格斗起来反而更加血腥。眼看着一个伯阿人刚刚劈倒敌人,随后立刻便被几把阔背长剑斩杀当场,最让众人不能接受的,是那些西摩人竟然意犹未尽,匹自多劈了几剑,生生将其乱剑分尸。
章扬皱眉观望,心底里有股说不出的厌恶:“两厢交战,生死由天,竭尽全力杀死对手无可厚非。但这样亵渎死者,又与野兽有何区别?”
苦笑着看看自己沾满了鲜血的衣袖,林思元道:“唉!章兄,人一旦失去理智被仇恨蒙蔽,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之间争斗已久,彼此间恨意之深,绝非我等外人所能体会。”
他正在摇头叹息,忽然感到有道眼神火辣辣的从身上一转而过。林思元扭头望去,只见章扬目光凛冽神情坚毅,腰间钢刀出鞘正慢慢指向场中:“大庭广众之下,为私利而聚众械斗,岂能轻易纵容。帝国管辖之责,何以疏忽到这种地步?”
林思元见了他的举动,不由大吃一惊,连忙纵马拦在他的身前,急声道:“章兄不可鲁莽,众寡悬殊,万万不可轻起刀兵。再说我们是来和他们谈交易的,绝不能挑起事端啊。”他话音刚落,章扬忽然展容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自信傲气,还有几分不可压抑的坚决:“天下事,归根到底是由实力来决定的。如果在天子脚下,京城之中,只能任由胡人肆意猖狂,你又怎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条件?林兄,小心闪开了。”说话间他手中长刀极巧妙的在林思元的马股上点刺了一下,那马儿突然受痛,顿时四蹄发力,向旁边跳了出去。
猝不及防下,林思元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坐骑。这时他再回头望去,章扬已横刀胸前,催马缓缓向场中行去。
“住手!”一声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