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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着丁首宁的面子。
香香却莲步轻移,伸手扶住了莞莞:“好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叩头之语不过是咱们姐妹之间的玩笑话,难道还能当真不成?”
莞莞美目含泪,执意要拜。正乱哄哄僵持间,忽然外面走了几个人,为首一人面白如玉、气度威严,正是王曾。
王曾身后还跟了两位儒生。其中白衣书生二十出头,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另一青衣儒生面目清瘦,望之四十出头,偏偏头发已经花白。
王曾扫视一圈,板着脸喝道:“伊洛书院学子何在?”
赵杭等人连忙躬身施礼:“见过洞长!”
“这乱糟糟的成何体统?”王曾语含不悦,“身为府学学子,不读孔孟之道,却在这里和人比艳词俚调,真是有辱斯文!”
这一席话打击面太广了。非但伊洛书院的学子,连站在一旁的欧阳修、柳永以及江逐流听起来都不是滋味。
王曾身后的青衣儒生却开口笑道:“王洞长,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学子比词,也是上进啊。”
王曾这才作罢,他面色稍缓,道:“若非希文院长出言相劝,今日定不饶尔等!”
他拉着青衣儒生向伊洛书院的学子介绍:“此乃应天书院院长范希文先生,尔等还不过来拜见?”
伊洛书院众学子立刻躬身拜道:“参见希文先生!”
范希文忙道:“免了免了!何必这么多礼!”
欧阳修知道江逐流识人不多,就在旁边低声为江逐流介绍:“希文先生又名仲淹,希文乃他的表字。”
张震虽然给了江逐流一本官场秘辛,奈何此时范仲淹官职太小,张震并没有把范仲淹收录进来,若非欧阳修介绍,他还真不知道范希文就是以一篇《岳阳楼记》传颂千古的范仲淹。
王曾身后那矮小书生却偷偷地向欧阳修打了个招呼。
欧阳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对江逐流低声说道:“那白衣书生乃是富弼富彦国,洛阳有名的才子,我就寄宿在他家。前一时日他到南京应天府省亲,所以小弟尚不曾为江兄引见。”
富弼的名字江逐流也听过,当然不是在张震的官场秘辛中,而是在历史书籍中。他记得范仲淹推行庆历新政的时候就是和富弼搭档,后来富弼好像还官至宰相。没有想到此时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一个矮小青年。
王曾那边继续说道:“希文先生丁忧期满,现在已经调任秘阁校理,正欲往东京赴任。此时来洛阳乃是奉朝廷之命选拔术数人才而来。你等早早回去准备,等待明日范校理选拔。”
伊洛书院学子纷纷和欧阳修、江逐流拱手告别。崔一虎却并不离去,他是伊洛书院的特等生,享有行动上的自由。
这边柳永和莞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想来是在王曾来了之后。
后台顿时空落下来,只剩下香香主婢、江逐流、欧阳修以及崔一虎。
王曾站在那里望着江逐流,招手叫道:“江舟,你且过来。”
江逐流连忙过去,躬身参拜:“见过洞长大人。”
王曾正色道:“不必多礼。刚才老夫的话你可曾听到?”
江逐流点头:“学生听到。”
王曾板着脸道:“这次朝廷广开门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你若有兴趣,可于明日到伊洛书院一试,倘若成功,即可回我伊洛书院就读。”
江逐流心头大喜,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此等好事。
“多谢洞长!”
王曾摆手道:“谢我作甚?你能否通过明日的选拨全靠你自己。晚上回去好好准备。”
言毕,王曾笑着对范仲淹道:“范校理,请随我到寒舍一叙。”
范仲淹深深望了欧阳修和江逐流两眼,转身跟随王曾离去。富弼偷偷向欧阳修摆了摆手,紧紧跟了上去。
欧阳修对江逐流言道:“应天知府晏殊晏同叔大人乃小弟同乡,富弼乃晏同叔大人之乘龙快婿,小弟因这层关系,才寄居在富彦国家中。”
晏殊?江逐流又一次震惊了。无可奈何花落去,是曾相识燕归来!这等脍炙人口的佳句他怎么能忘记了呢?原来晏殊和欧阳修是同乡,富弼是晏殊的女婿。
江逐流感到自己是何等幸福,他竟然穿越到一个名人辈出的朝代。欧阳修、梅尧臣、范仲淹、富弼、现在又有了晏殊!天呐!真是不敢想象。有宋一代,文人墨客竟然如天上繁星,绚丽灿烂,光被大地!
江逐流感慨半天,这才又问道:“那富彦国和范希文又是什么关系?”
欧阳修笑道:“范希文先生爱惜富彦国的才学,引荐给晏殊,晏殊爱富彦国之才,这才将女儿许配于他。”
江逐流偷笑,敢情在宋代才子文人就如同后世的明星一般,私生活的八卦新闻也到处被传播,这不,连富弼是怎么样娶媳妇儿的八卦事件欧阳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香香领着倩儿、梅儿五侍婢过来,对欧阳修和江逐流道谢。
“今日之事多谢欧阳公子和江先生,若非二位倾力相助,怕刚才哭闹着要叩头的人不是莞莞而是香香了。”
欧阳修惭愧道:“都是江兄的功劳,欧阳实在是惭愧。”
江逐流忙道:“香香姑娘,时候不早,赶快回去。江舟也要回去准备,明日要参加范希文的选拔呢。”
香香来到江逐流身边,踮起玉足,将小嘴凑到他耳边说道:“江先生,请记住香香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有一天你总会用得上呢!”
那扑鼻而来的如兰香气让江逐流差点招架不住。
香香盈盈一笑,不在理会狼狈不堪的江逐流,她又向欧阳修施了一礼,香香才领着倩儿、梅儿婷婷袅袅地离去。
欧阳修摇头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有江逐流这般福气呢?
三人出了后台,欧阳修拱手和江逐流、崔一虎两人告辞。
欧阳修刚走,崔一虎就急不可耐地抓住了江逐流的肩膀:“好兄弟,你快帮我想想,今天晚上我的钱都花那里去了?”
原来崔一虎今天晚上竟然从老管家那里偷拿五百贯的铜钱,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如果回答不上来,让他妹妹告到老爹那里,以后崔一虎花钱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江逐流一笑,道:“这有何难?一会儿跟我回去,我列一张清单给你,上面有你今日的详细开销,保管令尊见了一定眉开眼笑。”
崔一虎咧着大嘴嘿嘿直乐,感谢老爹啊!若不是他把自己送到伊洛书院,有怎么能遇到一个如此会做伪帐的好兄弟呢?
崔一虎正在狂笑,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冰冷地声音:“大哥,你真找的好兄弟!”
崔一虎笑声噶然而止,仿佛是一只正在打鸣却忽然被人踩住脖子的公鸡!
江逐流也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一青衣俏书生立在二人身后。
崔一虎嘴巴打哆嗦:“小,小妹,你什么时候来了?”
俏书生冷冷一笑,道:“什么时候?当然是在大哥你抬着箩筐发钱的时候啊!”
崔一虎白胖地脸上汗珠直流,这下死定了!
那俏书生盈盈地对江逐流一拜:“阁下就是江舟公子?端是做得一本好账啊。竟然让小女子两个月都没找出破绽。小女子还暗自寻思,我那不长进的哥哥怎么会忽然改了脾性,不到烟花柳巷花天酒地,而经常光顾庙宇道观粥棚的功德箱,原来是得了高人的指点啊。”
江逐流尴尬地一笑:“贤兄妹半日未见,现在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讲,江舟就不打扰贤兄妹话家常了。”
他冲崔一虎一抱拳:“崔大哥,江舟告辞!”
说话间,一溜烟地跑了,身法之快,几乎可以赶上传说中的浮光掠影绝世轻功!
“哎!江老二,你莫跑!”
崔一虎阻拦不及,怒声骂道:“直娘贼!还说是好兄弟呢!这般没有意气!”
扭脸看过,却发现妹妹崔筝正望着江逐流的背影若有所思。
崔一虎正想开溜,崔筝却一声娇喝:“大哥!”
崔一虎连忙站住。
崔筝的面色却缓和下来:“大哥,刚才的‘雾中看花’可是你的好兄弟江舟所做?”
崔一虎连忙点头。
崔筝沉吟半日,面色缓和道:“大哥,这次事情念你初犯,可以放过于你,不再追究。”
崔一虎大喜,连忙道:“多谢妹妹宰相胸襟、大人大量。”
崔筝嘴角微微一笑,道:“不过却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把你所知晓的好兄弟江舟每一件事情都说给我听。”
“没问题!没问题!”
崔一虎忙不迭地点头,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偷笑什么?”
崔筝绷脸喝道。
“没有,没有!”崔一虎连忙摇头,“大哥没有笑什么。大哥只是想,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春天好像也不远了!”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西夏国师(一)
第二日的术数选拨地点在伊洛书院的毓贤堂,测试以算学为主。五道题目中有四道涉及算学,一道涉及天文历法。其中算学题目多出自《海岛算经》,历法则是求黄道赤道交角。
算学对江逐流不成问题。天文历法可把江逐流难住了,他以前听过“黄道吉日”这个词,至于黄道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想过。赤道他倒是知道,可是他所理解的赤道和这卷纸中的赤道是不是同一个概念呢?江逐流可不确定。
规定用时为一个半时辰,江逐流一刻钟就交卷了,这中间大部分时间江逐流还是用来考虑黄道赤道的问题,那四道算学题几乎没有耗费他什么时间。
燕赤霞见江逐流这么快就交了卷子,不由得微微一愣,莫非又出了一位白卷先生?拿过江逐流的卷子一看果然是白卷,这黄道赤道交角一题卷面干净整洁,望之一尘不染。再翻开前几张卷子,燕赤霞就愣住了,前面四道算学题倒是写满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正确与否燕赤霞也不清楚。他连忙招手把那端的副主考叫过来。
江逐流出了毓贤堂,却见范仲淹站在外面,和鲁退之在谈经论道。望着范仲淹一头花白的头发江逐流很是感慨,四十岁不到的人头发就白成这样,看来范仲淹能发出“先天下之忧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感慨确实是心中所想而非是沽名钓誉之言。
范仲淹和鲁退之谈兴正酣,忽然见有学子从毓贤堂出来不由得大感惊讶,再仔细一看,却是昨日王曾大人特意提到的河内学子江舟。
鲁退之也是感到奇怪,他招手道:“江舟,你且过来。”
江逐流过去施礼道:“见过校理大人,见过鲁洞长。”
江逐流昨日询问过张震,知道秘阁就用后世的话说皇家图书馆,校理则是负责图书馆内的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说白了,就是皇帝的文学侍从。范仲淹这个秘阁校理的职位虽小却属于皇帝的近臣,因为经常能接触到皇帝,不但能能够让皇帝了解自己的才能,而且还能了解很多朝廷机密,对一般官僚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途径。
范仲淹点了点头,干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显然对江逐流这么早交卷感到失望。本来以为王曾大人特意介绍的人是良才,没有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平庸之辈。
鲁退之却没有那么苛刻。算学本来就不是谁都能掌握的,江逐流诗文那么出色,不通算学也情有可原。
“江舟,这么早出来,卷子可曾做完?”鲁退之圆胖的脸上笑眯眯地,和范仲淹干瘦而严肃的脸相映成趣。
“禀洞长大人,学生没有做完。”江逐流躬身答道。
这个回答在鲁退之的预料之中,他一点都不奇怪。
“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交卷呢?”鲁退之半是责备半是戏谑地问道。他的意思是提醒江逐流,即使你不会做,也要坚持到最后,给主考官留下一个好印象嘛!
江逐流答道:“洞长大人,学生会做的已经做了,不会做的即使再思考一个时辰依然不会做,学生不想浪费时间,就交卷出来了。”
鲁退之一笑,哦,还很有个性嘛!到底是年轻,竟然不懂得一点融汇变通之道。
“江舟,那你会做的有几道?不会做的又有几道?”
“禀洞长,五道题中学生做了四道。”
范仲淹眉毛微微一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这个江舟竟然能做了四道。
鲁退之点了点头,道:“还不错,做了四道。好了,你且去吧。”
在鲁退之看来,江逐流做了四道五道和一道没做没有什么区别,反正结果都一样,一道题都做不对。让一个文学天才去做术数测试,也真难为王曾大人能想的出来。
范仲淹却道:“且慢,江舟,你暂且在这里稍侯片刻。”
江逐流就垂手立在路边。
范仲淹拉着鲁退之匆忙进了毓贤堂,却见副主考拿着江逐流的卷子在啧啧称奇。这副主考乃是范仲淹从应天书院带过来的算学大师,这次术数人才选拔就是他出的卷子。
见范仲淹进来,副主考连忙拿着卷子迎了过来。他低声说道:“范大人,我们外边说话。”
出了毓贤堂,副主考就急不可耐地说道:“这个江舟真是不世奇才,一刻钟时间内竟然将四道算学难题全部解出了,委实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