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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但是,不保证什么,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随时可能变卦。”
她开心地笑了。“我不会惹你生气的,等事成之后,我抓十条死亡之虫报答你。”
谁希罕啊!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罂。”
“你下来,先随我回去,等天亮了,再回去。”再耗下去,她会冷死在洞里。
“好,抱我。”阮罂张开手。见他扬起一眉,她解释:“因为我的左脚扭到,很痛啊!你抱我下来好吗?”
“你是怎么上去的?”他不想抱脏鬼。
“爬上去的。”
“爬上去的时候脚不疼?”
“可以忍受的疼。”
“既然可以忍受,下来比爬上去容易,你自己下来吧。”
“你抱我下来不是比较快吗?等我慢慢爬下去,不知道要多久。”
“不下来就算了。”懒得管她,他转身就走。
她急嚷:“下来了~~”
磅!
他怔住,回身,惊讶了。这几年,能让他惊讶无言的情况不多了,而她,也算一绝,直接用跳的。她不怕痛,大胆往下跳,这是她的密技吗?这次她也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这次又很精彩表演坠地记。
司徒剑沧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来,研究着那呈大字形趴着的阮罂。“叫你下来,干么用跳的?”
“这样比较快!”她急了,怕被他撇下。其实被困在这黑墨墨的森林里,她很怕的,只是爱面子不肯承认。他要是走掉了,那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痛?”
“不痛……就是头晕。”她脸埋在泥里。
难得,有人可以让麻木又冷血的司徒剑沧感动。他怀疑她的痛觉比常人迟钝好几倍。
“你别走喔!”阮罂挣扎着坐起,望着他。
他正看着她,看她脸上旧的血渍覆上新的。厉害,又流鼻血了。他侧首,抚额,笑了。
“我的脚很痛。”
真的很迟钝,现在才嚷痛。他没同情心,他还在笑,好像她是个笑话,令他很开心。她可怜兮兮道:“我鼻子也痛。”手摸向鼻子,湿湿热热的,啊,鼻血正澎湃地流。好惨,但他侧过脸去,仍笑着,她哀叹:“而且我的头好晕哪,你家会不会很远啊?”她腿软,没力气走。
“不远,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什么?!”阮罂骇嚷:“我不能走了,真的,真的痛啊!”
“那这样吧,你用爬的吧。”他揶揄道。
阮罂呆住,这个人,很无情喔,但他刚刚怎么说的?有时候为了做一件喜欢的事,必须做好多件不喜欢的。好吧,她很受教的。
阮罂果真翻身,趴在地上。“爬就爬,你带路,慢一点喔,我才跟得上。”
“等妳爬到我家,天都亮了。”
然后,阮罂察觉到有两只大掌,摸住她腰的两侧,跟着,她整个人好轻易地被提起,落入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看见星般的眼眸,同一双眼,这次,却给她很温暖的感觉。
司徒剑沧抱住她就走,想着回家要快洗手,是怕脏的,但第一次怀抱塞了软热的女孩,他身体也被烘热了,抱住以后,才发现没他想象中难受。空虚的心,仿佛也被什么填满了。
“谢谢你喽。”有些稚气地,更不明白原因的,阮罂竟脸红了。
“那只巨枭有名字的。”
“哦?”
“它叫“苍”,苍天的苍。”
“你怎么知道?”
“我取的名字。”
“啊,原来是你养的啊?”阮罂朝它喊:“苍!”
苍眨眨眼,叫一声,振翅,扑向她。
阮罂吓了一跳,往他怀里缩,惹他笑了。苍扑进她怀里,看见利爪,阮罂闭上眼,感觉到翅膀拍动,震动发梢。瑟缩一下,再睁眼,她兴奋了。巨枭,偎在怀里,乖巧温驯哩。
走过巨树林,来到布满芒草的荒野。天空,群星闪动,像密密的蓝眼睛,在注视着他们。风呼啸,芒草低头,隐约中,看见一栋茅草屋。
那就是司徒剑沧住的地方。
抱着阮罂,司徒剑沧走向草屋。
每一步,她的重量,就让他脚下土地,一寸寸下陷……这是错觉,也许陷塌的,是他的心墙。没想到会答应她,兴起助她去西域的念头,明明最讨厌麻烦,不想跟任何人有瓜葛的。
答应她,难道是因为他活得太无聊吗?
第二章
司徒剑沧教阮罂短期内可学会的取巧功夫,不打根基,直接使剑舞刀掷匕首,反正她不是要去江湖争什么,而是学来保护自己。
阳光映黄了芒草,阮罂看着师父轮番示范刀、剑术,林间刀光剑影,穿刺藏闪,落叶片片,漫天飞舞,舞在司徒剑沧周身,看得她意乱心慌。
着白衫的司徒剑沧,一使剑,扬起了眩目的剑花。他示范,并解释:“剑法的协调性,要以身法为主。身法的动力操控于步法……”
阮罂看他步法敏捷,轻快飘洒,刚柔并济。收剑放剑俐落流畅,优美矫健。她赞叹,这美极的画面,真像在梦境里。
“步法不稳,身法则乱,剑法则窜。”他低身,一回旋,剑气到处,芒草低头。“记住,要做到瞳催身,身催剑,剑随身。”说完,收剑,交给阮罂。“你试试。”
阮罂握住剑,照着练一遍,才一出剑,就被制止。
“不对。”握住她的手,指导她出剑的势子,他在她耳边交代;“记住,出剑是目的,收剑是手段。先收剑,别急着出剑,剑收的优劣,决定了出剑的好坏。必须做到收剑藏锋,出剑漏锋……”她赶紧收剑,他又说:“错了,收剑时要将剑锋藏深,出剑才能出其不意,呼吸别乱。”
阮罂悟性高,只看一遍,便记住了大略的步法。司徒剑沧指导完,叫她自己练,他就坐在一旁,摊开书看。
阮罂练着练着,开始分心,三不五时,偷瞧他。
“呼吸乱了。”他头也没抬。“眼睛不要乱瞄。”
嘿,她笑。莫非师父头上长眼睛?“师父,你在看什么书?很好看吗?这么起劲?”
司徒剑沧冷冷回她:“我最讨厌笨蛋,只有笨蛋才会边练剑边问蠢问题。”
阮罂吓得立刻收心,乖乖练剑。不敢惹他生气,他说过喔,随时会变卦不帮她的。
不久,她就练得汗如雨下了,专心到没发现师父三不五时瞥来的目光。
他叫阮罂别分心,自己却分了心。穿紫衫的阮罂,日光中使劲挥剑,长长黑发如绢飘散,紫色裙襬飞荡,漫过了芒草。那画面绮丽梦幻,害他心神不宁。不过,当阮罂面转向他,他便低头,装看书。不让她发现他的注目,心被这丫头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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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拜了司徒剑沧做师父,为了西域大计,阮曲百忍成刚,委屈求全。在娘亲面前,努力装乖,好取得信任,便宜行事。
但凡女子们从小都要学描花刺绣、纺纱织布、裁衣缝纫等活计。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不读诗书没什么,不懂女红却不可饶恕,身为阮府的千金小姐,怎可以不会女红?将来嫁去高家,丢脸哪!这女红,每每就是阮夫人强逼女儿的功课。以前老是逃避学女红,嘿,这两年来,阮罂突飞猛进,就为着让母亲放心,不要再紧盯着她。
瞧,瞧哪!
阮夫人跟高夫人窝在房间的窗户前,偷望亭子里的阮罂跟高飞扬。
“你看,阮罂刺绣的样子多美啊!”
“呦,这丫头将来一定是好媳妇。”高夫人赞赏,等不及要将阮罂娶进高家。
可不是吗?
那坐在亭里的阮罂,如今出落得益发标致了。静静刺绣,神态矜持端庄、体现着“静专”两字。原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显得清雅卓丽。在她身旁的高飞扬,时而扬眉,时而按住胸口,时而仰头叹,想必是震惊于阮罂的刺绣神技。两位夫人满意极了,阮罂跟飞扬,绝配啊!
“我就知道阮罂好,还上香问过祖宗,连他们都喜欢阮罂。”高夫人心花怒放,阮夫人得意洋洋。
“不是我爱夸自己的女儿,”她拿出阮罂的作品,荷包、香包、钱囊等等,秀给高夫人看。“瞧,针脚均匀,填色准确,其精细就算称她是本城女红状元也不为过啊。”
“是啊是啊,妹子真会教女儿啊。”
“哈哈哈,咱看也看够了,走,喝茶去吧。”两位夫人笑咪咪地离开了。
亭里,看她们走远了,阮罂立刻扔了绣布。“走,出门了。”她急着去找师父。
高飞扬捡起绣布检视,批评道:“这个针脚收太紧。你要多练习,不然早晚会穿帮。”
“那个你做好了吗?”
“喔。”高飞扬从袖内抽出一块锦帕,上头绣着鸳鸯戏水。“拿去。”
阮罂收下,这样,明儿个娘要是问起,她就能交差了。
原来,方才两位夫人赞美的,那针脚均匀,填色准确,其精细就算称是本城女红状元也不为过的,是出自高飞扬的一双巧手哪!假以时日,两位夫人要是知道真相,不知还会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得意哩!
高飞扬常来找阮罂出去,他是阮罂上山找师父的挡箭牌;而阮罂则是高飞扬出去跟王壮虎约会的障眼法。两家伙可说是互相利用,天衣无缝,各得其利。
每次出门,高飞扬跟王壮虎碰头了,阮罂就去山里找师父。到黄昏,高飞扬送阮罂回家,就这么着,大人欢喜放心,孩子们高兴如意。
看吧,为了得到喜欢的,费心思,拐大弯,去达到目的。为达目的,阮罂这厢对师父可说是永远笑盈盈地,毕竟师父是她通往梦想国土的唯一路径,师父教她好多事哩!
今儿个,到了教阮罂赚钱的时候了。司徒剑沧告诉她,先有本钱,才能开始赚钱。只要阮罂有五百文钱,就有办法教她在五年内将五百文变成五万银,有了五万银,去西域的花费就够了。
阮罂没有五百文钱,若跟母亲要,她会起疑。
阮罂思量道:“我一个月零用只有五文钱,那要多久才有五百文钱?”悲哀啊,虽然是阮家千金,但是娘认定节俭是美德,只给阮罂少少的零用。
“八年又三个多月。”司徒剑沧答道,他在宣纸上,描着新设计的兵器图腾。
阮罂替他磨墨。“我现在十五岁,那等我有五百文钱是几岁?”
“二十三岁又数个月。”
阮罂眨眨眼,了解。“我二十三岁有五百文钱做本,再加上五年赚钱的时间,才会有五万银,那时我几岁?”
“你没脑子吗?自己算。”司徒剑沧冷冷道。
看吧,真讨厌,这就骂人。师父就这样,很刻薄,可,她还是笑咪咪地,不生气,不生气,师父是她通往梦想国土的唯一路径!每次师父惹恼她,阮罂就将这句话默念一遍。
她伸出指头算了算。“是……二十八?”
“是。”
“二十八岁才能去?”
“能让你二十八岁去西域已经很快了。”说得很骄傲哩。
“我知道更快的办法。”阮罂伸出手。“借我五百文钱。”
“为什么要借你?”
“徒儿有困难,基于师徒之情,师父该帮,这才是好师父。”这跟师父学的,师父很会分析道理,她也学会分析道理。不管有什么要求,都要讲得很有道理,才能说服别人认同你的道理,就算是个歪理,也要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很像回事,唬得别人一楞一楞地,顺着你的理走,误以为歪理是真理。以前阮罂很冲动,现在,她跟师父相处久了,开始会花心思去说服别人了。
简单来说,阮罂变了,变得狡猾。这是好事,将来去西域她要是碰上问题,会冷静聪明地解决,而不是莽撞冲动地把事搞砸。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冲动,这两年来司徒剑沧硬是改掉她这个毛病。
听完徒儿的妙论,司徒剑沧点点头。
“讲得好。”
“答应借我了?”
“我问你,做徒弟的该不该听师父的话?”他头也没抬,手也没停,还画着繁复的图样。
“该。”师父有两个脑子是不?阮罂常这么怀疑,他老是边应付她、奇书Qisuu网边画这么复杂的东西。
“师父要你别去西域,行不行?”
“不行。”
“那么你有没有听师父的话?”
“没有。”
“你不听师父的话,就不是好徒儿。你不是好徒儿,为什么我要当好师父?”
“……”阮罂看着师父,答不上。
“还有问题吗?”
“……”
“没有了?”
“……”她无力反驳。
“好,既然情势如此,你就接受二十八岁才去西域的命运。”
命运之神,何等残酷?教阮罂无力抵抗,只得低头。
司徒剑沧气定神闲地继续绘着图,阮罂焦头烂额地,努力想对策,怎么让师父肯借钱?
“你喜不喜欢布?”
“怎么?”
“我家开布行,我拿布跟你换钱。”
可造之材,说服不成,来谈交易了。司徒剑沧微笑,这丫头越来越聪明,是他教出来的。呵,很有成就感。
他搁下笔,转头,笑问:“师父要布干么?”
“布可以做衣服,我家的布,品质保证,全京城的人,一半以上都来我家买布。师父可以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