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不起,打扰你赶稿。”她埋进被窝里哀怜了两个半钟头,竟然忽略韶光飞逝。
原来此刻已经深夜十二点。
“没关系。”凌某人敏感地聆出她的声音微带沙哑。“你的声音怪怪的,感冒了吗?”
她决定不拆穿灵均哭泣的事实。
“不是。”灵均沉默了半晌。“老师,我、我……我需要一点建议。”
“关于美术系的委托?”
“嗯。”她一思及邬连环那尾文化流氓,就想掉泪。“我遇到一点小困难。对方极端不合作,而且,态度、有点负面。”
多么轻描淡写的说法。
“我猜你依旧不愿意将CASE发还给阳德他们,是吧?”
“我……”她咬住下唇,勉强吞下喉咙的硬块。“我想再尝试一次。”
方才犹疑了许久,便是担心向凌某人求援后,会招来任务解除的命运。
“没问题。”凌某人一向倍仰民主开放的原则。“灵均,你读不读金庸的武侠小说?”
“表姊、借过我几本。”她打起精神,聆听训示。凌某人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通常含有无尽深意。
“听好罗!金大师笔下的侠客们通常掌握一项不败之钥:“他强由他强,轻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你懂不懂?”
“这个……好象有点文言文。”
“唉!出版社的总编辑也曾经批评过这一点。”凌某人喟叹着无止无尽的忏悔。“那四句睿智的话翻译成语体文就是:“随他去乱打乱跳,老娘一律当成没看见。”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谢谢老师。”果然有够“语体”。
灵均若有所思地放回话筒。
凌某人的建议不无道理。邬连环之所以让她体内的受挫感大量繁殖,便是因为她太在意他粗率的言语和态度,只要忽视他那层如狼似虎的外衣,表皮之下的邬连环也不过是个“公的人”罢了。
既然她能和阳德、表姊夫袁克殊,以及校内数十位异性相处得和睦融洽,没理由遇见他就杠龟。
对!她必须更改策略。下回再碰面,不妨将他视为无理取闹的小孩,而她则是成熟宽容的母亲。
身为母亲,她有义务扭转小孩失仪的礼节修养。
再不济,顶多当他是一条小狗。
人被狗咬是经常有的事,伤口抬到嘴边吹吹就算了,干嘛降低自己的品格,蹲在地上也回咬它一口?
灵均挥掉所有泪痕,痛下决心再接再厉。
当晚,她的睡梦中尽数充斥着张牙舞爪的突变生物。
一只高大的变色龙突然延长出秋田犬的巨头,转眼又幻化为邬连环的臭脑袋,追咬得她无路可逃。
那个艺术流氓,即使是在睡眠中,也不让她安稳──
第三章
邬连环支扶着抽痛的额际,步履维艰地跨向门口。
经纪人为他安排的菲佣和钟点管家,上工不到七天就被他炒鱿鱼,以免家中没事多添两串陌生人的足音,干扰了他的工作兴致。当初想得好,单身汉嘛!邋遢一些无所谓,生活轻便就好。
今儿个一早,他开始打算推翻自己的简单哲学了。
昨夜被艺廊的员工们硬拖向酒店,举行展览成功的庆宴,他的酒量原就不太高明,这厢更是被一群良心给豺狼吞掉的员工们灌成一摊烂泥。好死不死,下午一点整,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轰他的门铃。
妈的!一点耶!对他这位夜猫族来说,等于“三更半夜”,偏生没人可以替他打发掉锲而不舍的恶客。
“谁?”邬连环头昏脑胀,勉强拉开一道寸许宽的小空隙。
“邬先生。”一道粉鹅黄、鲜嫩如初绽雏菊的倩影,盈盈冲着他柔笑。
“要命!”他掩住不愿卒睹的眼皮子哀鸣。“我早该知道的,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种兴致上门找我麻烦?”
灵均的足尖赶紧卡进空隙里,在夹缝中求生存。
“邬先生,您生、生病了?”
他看起来糟透了,活像让十匹健马踏在身上大跳踢达舞。血丝有若错综复杂的台北市街道图,占满他眼球的白色部分,青湛湛的胡髭在他下颚形成一大片黑暗大阵,一头浓发看样子只以手爪代替梳齿,爬抓过千百次。
但,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反而呈现出极度性格、极度阳刚的男人味。
她生命中出现的男子,莫不倾向于温文潇洒、有教养的典型,譬如阳德,又譬如她未来的表姊夫。至于如邬连环这般犷达粗蛮的风格,十年也碰不着一个。
一颗芳心,悄悄乱了调。
“我没病,不过你若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不反对,噢……”邬连环顾不得驱退烦人的跟屁虫,着扶住狂痛欲裂的脑袋,反身踱回客厅。
眼角一瞥见牛皮长沙发,他立刻窝进去,瘫成极乐登仙的尸体。
喔……那个死老夏,臭经纪人,竟敢卯起来海灌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灵均亦步亦趋地踏入邬姓变色龙的地盘,暂时不晓得应该从何发动怀柔战术。
来这之前,她预料这位粗鲁的流氓兄恐怕会摆出他(奇*书*网。整*理*提*供)一千零一副恶人脸,哇啦哇啦臭轰她难听的罪名,难得遇上他龙体微恙的关头,事前的推论登时派不上用场。唉!这只变色龙又转了一种颜色。
“我替你冲杯热茶。”灵均想法子替自己找点杂务做做,打发时间。
此时此刻,想和他进行理智而文明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几点了?”邬连环的咬字含糊成一团。
“一点十分。”她托起光可监人的茶盘,从厨房翩翩飘移至他耳畔。
“要命……”他喃喃抱怨。“我还得抢在三点半之前跑一趟银行。”
尽管他对于苦茶满杯一向不感兴趣,为了及早提振松垮垮的士气,只好勇于向天仁公司威震八方的茶色投诚。
探手向马克杯的同时,不免需要撑起眼睑,省得摸错地方。
短短一次视线交错,却在剎那间定住他的焦点。
是了!就是这副模样!
邬连环猛地翻身跳坐起来,吓了灵均一大跳。
“别动!”他专断地命令。
午后斜阳从她背后的落地窗迤逦而入,将淡蓝基调的大理石映染成一汪春水。槐树的阴影低落在春水中央,像煞了湖泊中央的小沙渚,而,淡雅清嫩的她正好蹲在暗影的部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清灵动人的水中仙子遥遥向凡夫俗子浅笑,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不容人亵渎押玩,却又亲近可人,不至于高傲如天神一般难攀。
这正是他灵感中意欲捕获的“水之仙”!
“啊!”邬连环双手扯着乱莲蓬的发丝大叫。“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怎、怎么……”灵均给他特异的反应震骇得手足无措。
“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小美人儿,我爱死你了!”他一把搂住她,紧紧埋进她沁香的发丝内,感谢上帝的恩典。
“啊……”灵均惊呆的程度,已经忘怀“挣扎”两字应该如何化为实质的动作。
浓郁醇馥的茶液尽数喂给大理石地板喝个痛快。
虽说艺术家的性格阴晴不定,可他也把那个形容词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吧!
由他身上样出一股细细淡淡、却百分之百侵蚀嗅觉的男性体味,灵均抵在他怀中吸闻,脑海蓦地怔怔发起了晕眩。
她居然被一个不到三面之缘的成熟异性拥在胸前,而且,丝毫没有推拒对方的意愿……
“告诉我,”他拉开两寸宽的距离,兴奋莫名的方脸染上化不开的红光,“你一个小时收费多少?”
“什、什、什么?”灵均差点口吐白沫。
这只绝世变色龙先是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狂吼、又大笑,嘴里嚷嚷一些爱死她的鬼话,再探询她一个暧昧到了极处的怪问题,若给第三者听见了,成何体统?
“我只需要买你三个……不不不,三个钟头太少了……我大约需要买你十二个钟点。”他的眼睛充满渴望。“这样吧,每个小时一千两百元,姿势随我摆弄,如何?”
“才、才不!”灵均吓坏了,死命挣脱他的蒲扇手,护卫她纯净高洁的贞操。“失礼了,小女子卖卖卖、卖艺不卖身。”
“别开玩笑,你只有这副身体值钱。”他一根肠子直通三十三重天,倒是没有任何侮蔑的意味。
“不!”屈辱的泪珠缓缓沁上她愤怒的眼眶。
“别这样嘛!”邬连环眼见生意谈不拢,霎时急了。“你既无长才也无技艺,光靠卖艺为生早就饿成人干了,何不和我合作呢?艺廊的员工们可以向你保证,区区在下绝对是个慷慨大方的老板,而且要求又不苛刻,顶多叫你摆几个POSE让我观赏观赏而已。”
摆姿势!她脑中登时浮现锁码频道的片断──一丝不挂的浪女端着猥亵撩人的淫相,供男性赏玩。
“下流!”响亮辣脆的耳刮子挥向他脸颊。
啪!
邬连环愣讷地捂着巴掌印呆瞧她。
“我……我……我何德何能换来阁下的五爪痕?”换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请求她兼任模特儿,与下流一词扯得上哪门子关系!
“原来你和那些坏胚子一样!打着成功社会人士的招牌,背地里行玷污良家妇女之实,恶心!”灵均拂起一阵裙风,火也似地卷向大门。
可惜她自己没察觉,一旦骂起人来,她的口才居然变得顺当又老练。
“你发神经啦!”他连忙追上去澄清名誉。“谁玷污良家妇女了?我只不过要求你担任临时模特儿,让我揣摩一下“洛神”的意境,你干嘛给我聒噪一篇硬邦邦的正气歌?”
“模、模特儿?”灵均瞪大水汪汪的秋眸。
“还动手打人。”他依然抚着颊,嘴角垂画成倒尽了楣运的下弧线。“我究竟招谁惹谁了?没事被那票狐群狗党强灌酒,睁开眼又碰上凶巴巴的小处女,自己思想歪曲还反口诬赖我的人格,SHIT!”
“啊……呃……”她似乎会错意了。“原来你不是……”
歉疚感如潮水般涨涌而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亲爱的小龙女,你好象忘记自己正踩在我的地头上。”邬连环拉长了臭臭的晚娘脸。
“嗯,我……”她压低惭愧的螓首。
“别说话!我暂时不打算原谅你。”他大剌剌地转回房间里。“等我处理完闲杂琐事,咱们再恢复邦交。”
嘿嘿,先待他上银行绕一绕,利用这段空档让她的罪疚感慢慢酝酿发酵,届时再来诱哄她自愿“卖身”。一切就大功告成啦!
好不容易呵!他苦思数个月的洛神木雕即将有着落,多亏了这位屈原的后代。
野史记载,美女甄宓亡故后化为洛神,而那个历史上第一位忧郁症患者屈原则是投汨罗江而殉,两人的归宿相差不远。或许他们俩私底下已经套好了交情,特意如此安排吧!
自动玻璃门顺着轨道滑开,飒爽的中央空调迎面扑来,散放着空气芳香剂清幽的丝息。灵均精神一震,随着步履生风的大汉踏入银行大厅。
邬连环纵横两面都很壮观的大块头,走在街头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尤其举止间无意流露出来的放荡不羁,更加磁石一般吸附过往行人欣羡的视线。而她的性格百分之五十以上是羞怯成分,生平最怕成为众人的焦点,这厢跟在一个威风横行的主要景观身后,要想保持平常心是不可能的。
赶紧躲进银行要紧。
“不好意思,我的名字恰好荣列这间银行的贵宾名单,在VIP室里有专人服务,你请自便吧!跟屁虫。”他昂着倔傲的下颚睥睨她,举步迈上门旁的阶梯。
“好……我在一楼等你。”她吶吶的,有些气馁。
系学会最近正在筹备校庆成果展,需要向她这位总务干部请款,既然跑了一趟银行,正好让她利用提款机领取公费。
两人分头进行各自的任务。十分钟后,邬连环施施然拾级而下二楼的砖红地毯,大剌剌地等着她过来和自己碰头。
“屈同学。”蓦地,他身后传来浑厚和煦的叫唤。
邬连环直觉地停下步伐,回头打量是哪家男士认识她。
“肯德基上校!”他惊喜地嚷嚷。
活动的肯德基肖像耶!红通通的苹果脸,白西装、白长裤,圆滚滚的胀肚皮,太难得了!台湾的快餐店上哪儿雇来这么一位如此神似的模特儿公公?连美国本土也难以聘到形象这般吻合的活广告。
他的童心发作,行进方向登时绕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弯,回身拉扯胖公公的雪白美胡。
“好象哦。这位阿公,你出来发传单码?钟点费怎么算?”
又问人家钟点费!
“邬先生!”灵均赶在他得罪人之前,从大不敬的手中抢回校长的尊严。
这只大型变色龙随时会做出超乎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不防着点不行。
“干嘛?”邬连环很莫名其妙。招牌临时工借人家玩玩有什么不可以?迪士尼世界里的白雪公主、米老鼠都还提供游客合照的服务呢!
“这位先生是我的校、校长。”她回避著者校长涨红的圆脸颊。
“哦──”他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