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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涧的低温让他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寒颤。呀!整整三天没能好好洗个澡,现
在的舒畅感受可比进入人间仙境。西斜的阳光筛落绿意盎然的嫩枝,形成天然
的暖泉,泄洒在他的皮肤上。古铜色的光泽迥异于中原公子的文秀气质,这是
他走镖两年多所得到最显著的收获。尽管处身于崇尚温文儒雅的江南,他却从
未想过效法其他侠客或读书人,刻意修饰、柔化自己的仪表。因为他的五官天
生就是浓眉大眼,比起其他男子多了几分不羁和狷狂的潇洒劲儿。野放难驯的
性格虽然碎伤了不少红粉知己的心,却也赢得她们满心的情牵。他不屑结党,
所以拒绝加人任何帮会;他厌憎营私,所以缺少银两时,只需要潜进为富不仁
的大户人家里拿点小费花花,日子就过得惬意盎然。只除了两年多前那场剥夺
他自由的赌约。
唉!他又想起那场三年之约,三年的不得自由,三年的浪费青春。终于让他
捱过两年又七个月了,只要再过五个月他就解脱了,再也没人能束缚住他的自
由。真好!他跳身离开泉水,拿起衣服冲洗乾净,掠在低枝矮桠上,下身套回
贴身的布裤,倾躺在榕树下,准备悠哉游哉地睡一场好觉。一个吵死人的小鬼
头唤醒了他。
“疯子虚,今天教你死在我手里!啊哒──”
前一刻钟,世界依然太平,轻风徐徐地吹,泉水缓缓地流,剑客稳稳地睡;
下一刻钟,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噪音从树林深处窜出。敌人!他惊觉地跳起来
迎战,眼前一花,一个矮小的影子冲到他的面前停住。“疯子虚,看招!嘿─
─”白花花的刀光砍向他的面门,他的头一偏,没砍著。“哈呀──”刀影横
劈,攻向他的腰胁,他随便倒退一步,避过了。
“好功夫,再看我绝命三招的最后一式:刀下亡魂!”单刀往上斜挑,直直
刺向他的鼠蹊部,他抬起右脚跨过刀势,又落空。“哈、哈、哈……”攻击者
筋疲力尽地停手,“哈哈”是他喘气的声音。“好……好功夫,不愧是……是
疯子虚,居然……居然避得过我的突击!”搞什么鬼?哪门子的突击呀?从头
到尾他连一根手指头也没动到,随便抬抬脚居然就莫名其妙打赢了。封致虚定
睛打量这个不速之客。他年龄应该满小的,声音仍透著几分孩童的尖利。不过,
他长大后充其量只能算个侏儒,因为他的骨架子乾乾瘦瘦的,身长也不过五尺
来高,头顶连一般人的下巴都碰不到,从头到脚脏兮兮的,衣服破烂得只有叫
化子愿意留下来做为帮主的宝衣,头发七零八落,污秽的面颊已经看不出原来
的肤色,只有两只眼睛晶溜溜地转动,透露著十二分的机伶,稍微让人觉得小
鬼头应该还有几分人气。小叫化子搞不清楚情况呀?那几手乌龟级的小功夫连
自己身上的跳蚤也砍不死,居然跑到他面前来叫阵。究竟是对方太狂妄自大,
抑或他的名声越来越不入流,只能吸引如此这般的小人物上门挑战?“你发疯
了?”难得封大侠今儿个心情好,先教导后生小辈一个打赢架的根本道理。
“你还没发动攻击之前已经先大吼大叫,除非你的敌手耳朵聋了,否则他们
事先有了警觉,你的‘突击’怎么可能‘突’得到、‘击’得到?”“哈、哈、
哈……”小鬼头还在喘,显然蹩脚的程度超出他的预料之外。“用……用不著
你来教训我,你……你迟早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呵!人小志不小。他素来
钦服有志节的人。
“好,我等你来挑战成功,一年之后在岭南候教。另外,顺便提醒阁下一件
事,区区不才的名字叫‘封致虚’,请别叫错音了。”他准备回头睡大觉去也。
“站住!”小鬼头的嗓门比一身功夫更惊人。
“怎么?”他即将失去耐性。
“你,不准走!”一根指头嚣张地指住他鼻端。“我现在宣布──你,疯子
虚,正式成为我的俘虏!”
※※※
“帮主,帮主,不得了啦!”陈总管手忙脚乱地奔向帮主的卧房。“帮主,
您快起床呀!大事不妙了!”天机帮帮主南宫劳扶著宿醉的脑袋瓜子,翻了个
身,继续埋进第四房小妾的酥胸前,一点也没有提早离开温柔乡的意思。“叫
那家伙闭嘴。”他从嘴角迸出几句咕哝,上眼睑坚决不肯离开下眼睑。“哎哟,
帮主,您那大胡子搔得人家好痒。”小妾咯咯地娇笑起来。
任何男人只要身体功能依然维持正常运作,都无法强迫自己对如此浪荡媚人
的笑声无动于衷,而南宫劳虽然已经跨过五十岁的门槛,他的气势、精力可没
有被岁月消蚀掉多少。“娆翠,”南宫劳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你真是越
来越媚、越来越野了。从实招来,趁著我外出的日子,你是不是找其他野汉子
练习过?”“哟!帮主,您怎么这样冤枉人家?”娆翠不依地薄嗔,浑圆饱满
的胸脯晃成乳白色的波浪。“人家从头到脚全是你的人,你不知道怜惜也就算
了,居然听信别人的闲言闲语,反咬人家不守妇道。”南宫劳的骨头关节霎时
酥了。“好好好,都是我不好,不然让你咬回来好了。咬呀!”唧唧咯咯的浪
笑声从纱帐里飘扬而出,隐隐透过窗棂,传入陈总管的耳朵里。“帮主,别再
玩了。”陈总管急得脊梁骨浸在汗水里。“小姐不见了!”“什么?”震愕的
狂喊从内堂一路唏哩啪啦冲向门口。哗啦!两扇门从室内飞开。“你说守静那
丫头失踪了?”“呃,帮主……”陈总管清了清喉咙,手指微微指向帮主的腰
部以下,“您的……这个……裤子忘记套上去。”“他奶奶的,谁有功夫管啥
鬼裤子!”南宫劳随手抓过一条桌巾遮住重要部位,就算了事。“守静跑到哪
里去了?”“小姐留了一张纸条。”陈总管交出一纸简签。
几颗歪七扭八的蝌蚪文跃上纸面──父亲大人:即然你不听我的化,我也不
要听你的,你活该去给那个淫当的女人骗吧!乌归。不过,为了必免野女人继
续破坏你的生誉,我决定去爪那个疯子虚,一方面借此获得邦主的大权,另一
方面解决兄弟们日夜丹心的问题。
记好了,到时候你必须幸守承诺,让我当邦主,等我赶走那个小贱货再把邦
主的位子还给你。
净儿上“他奶奶的!”南宫劳大发雷霆。“你瞧瞧这鬼丫头写的什么鬼字条!”
陈总管本来以为小姐前两天和帮主吵得几乎要抡起凳子互砸,帮主应该尚处
在气头上,随她要死要活也不当一回事,结果帮主还是为她的安危担心得不得
了。
“帮主,请您节哀顺变。”陈总管觉得非常感动。
“顺你妈个头!短短一张纸条起码写错十个字,连自个儿的名字也不会写,
我吩咐你教她写字念书,难道是吩咐假的?”敢情他气的是这个!南宫劳顺手
扭过陈总管的脖子,兜头就是一顿好打。
帮主南宫劳讨了四房妻妾,总共也只有二房生下一个宝贝女儿而已,但南宫
守静从小就和他天性相克,凡是他中意的东西,好死不死都和她的喜好相悖,
于是父女俩大自对事情的看法和观念、小到晚餐主菜该吃什么,皆能掀起一场
大战。然而,独生女终究是独生女,爷儿俩的感情虽然马马虎虎,大体上也还
算过得去,一旦宝贝女儿失踪了,说他不关心绝对是骗人的。“帮主,您的桌
巾掉了。”娆翠好心替他捡起来。
“桌巾掉了就铺回桌子上,你递给我做什么?老子长得像桌子吗?”来了来
了,南宫劳的脾气失去控制的第一个徵兆:蛮不讲理。“说来说去,全是你们
两个惹出来的祸事!”第二徵兆:迁怒旁人。他鼻子喷烟地杀回红木椅子坐定。
娆翠首先叫起屈来。“冤枉哟!人家可没做错什么。”
“没有?”南宫劳烈火般的利眸刺向她的俏脸。“如果你没做错什么,静儿
怎么会向我投诉你背著我偷汉子?”“我……”
“如果她没有向我投诉,我又怎么会替你说话,惹得我们父女俩几乎翻脸相
向?”“那……”
“如果我和静儿没有翻脸相向,她又怎么会闹脾气不和我说话?”
“可……”
“如果她没有拒绝和我说话,我又怎么会发起狠来关她两、三天?”
“但……”
“如果我没关她两、三天,她又怎么会更火大,乾脆逃家去也?”
“不……”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这是他的结论之一。
“天大的冤枉啊!”娆翠终于逮著说话的机会。“守静天生看不惯我,喜欢
和我唱反调,我有什么办法?她诬赖我偷人,本来就是她不对嘛!我当然希望
帮主战在我这边罗,谁晓得她会莫名其妙地离家出走。”“早知如此,你就应
该真的跑出去偷汉子呀!只要守静说的是实情,我也不会和她起争端,那么今
天的情形就万万不会发生。你还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的结论之二。无论
从哪个角度来看,帮主的说词逃不了强辞夺理的“标签”。
陈总管善意地站出来替四夫人解围。“帮主,小姐出走的事实在怪不得──”
“还有你!”炮口立刻指向第二名受害者的鼻梁。“你也必须负起一半责任。”
“我?”他又做错什么?
“没错,就是你。我问你,你为什么把封致虚到处砸道上兄弟场子的消息传
回帮里来?”“因……”
“如果你没有把消息传回来,道些日子以来弟兄们又怎么会人心惶惶?”
“我……”
“如果弟兄们没有人心惶惶,我又怎么会想到许下那个承诺──凡是捕获封
致虚者,未来即可承继帮主的大位?”“那……”
“如果我没发出那个公告,静儿又怎么会想到跑出去擒服封致虚?”
“但……”
“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南宫劳顺利捉到第二个替死鬼。
“帮主,我把封致虚到处嚣张的消息回报到帮里,是为了让帮内的兄弟们提
早有心理准备,以免他找上门来的时候大家措手不及呀!”陈总管觉得非常冤
枉。“别再辩解!”一句话挡退所有争论。“总之,你给我负责想办法把守静
捉回来,如果她被封致虚碰破了一点皮毛,我唯你们俩的小命是问。”“可是
帮主──”陈总管垮下一张脸。“封致虚的本事太高强了。您也知道的,他的
师父天山怪客生前将毕生绝学完全传授给这个得意门徒,光是一套摧心掌就不
晓得让多少豪杰败在他手上,咱们帮内根本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换言之,
南宫守静等于白白上门送死。
“他奶奶的!”一套汝窑杯组成为南宫劳的掌下亡魂。“难道你教我眼睁睁
看著静儿直著出走、横著回来?”既然知道他在气头上,陈总管和娆翠不敢接
腔,省得火头又烧回他们脸上。“总而言之,我给大家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届
时没找回守静,甭说等到封致虚上门找麻烦,我第一个拿刀砍了你们!”当然,
其实他最想拿刀砍了的对象是南宫守静──他的独生女。这个该死的鬼丫头,
从小到大跟著他四处跑,一颗心早就跑野了。当别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藏在闺房
里绣花、弹古筝时,她正和同龄的死党们摔角、打弹弓;当别人家的女儿正在
学习应对进退的礼仪时,她则和几个死对头的小兄弟比赛谁的脏话骂得顺口。
整个说起来,她野得完全没有一丝丝女孩儿该有的性情。南宫劳甚至怀疑,
倘若她娘没一直告诫她“你是个大姑娘”,她可能当真会把自己的性别给忘得
一乾二净。他特地吩咐陈总管教她读书识字,目的便是希望她多念念“女德”、
“女经”之类的作品薰陶一下,偏偏她南宫守静辜负了响亮的名号,一点儿也
守不住静,光是每天强迫她坐一个时辰练字,她已经打算抡起刀子和老爹拚命,
直至他最近讨进第四房小妾,她更是气恨他入骨,死也要跟他作对到底。掐指
算算,静儿也到了二八年华,倘若继续纵容她离经叛道下去,以后又有哪家后
生小辈敢与她琴瑟相谐?嫁不出去也就算了,顶多当个老姑婆,就怕她这回出
去找封致虚麻烦,还没当上老姑婆,小命已经先送掉九成九。“唉!”他沉重
地叹了口气,举步迈出房间。
“帮主……”娆翠怯生生地叫住他。
“叫什么叫?”他现在火气大得很,可没兴趣跳回床上和女人耳鬓厮磨。
“这条桌巾……”娆翠比了比他光溜溜的臀部。“您还要不要?”
※※※
那一瞬间,封致虚确信自己听错了。
这个小鬼头居然告诉他,他已经正式沦为阶下囚了?!
他,封致虚,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