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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畏罪?何罪需畏?”她反问。
“叫宛儿出来!”龙帧说。
身边太监领命,不多久宛儿走出,乍见,惜织被她红肿的脸骇着,她见过宛儿,是个俏生生的小宫女啊。
看见惜织,她顾不得自己身分,冲着惜织用力一推,恶声问:“公主,太子妃一心一意对妳,妳不领情就罢了,为什要毒害她?”
“妳不要乱说!公主几时想害太子妃了?”锦绣挡在惜织前面。
“宛儿,妳为何口出此言?妳听到什么谣言?”惜织冷静问。
“礼物是锦绣姊姊送来的,我亲手收下,要不是我贪图漂亮,拿了药膏往自己脸上擦,说不定是主子的脸变成我这副模样!妳害主子不够又想害殿下,主子替殿下喝了什么养神茶,已经中毒痛昏在里面。”
宛儿振振有辞,她一路说一路哭,哭得在场人士心慌意乱。
“不可能的!我进去看看!”
惜织心慌,跨步,想进内屋,却让两个侍卫挡在门边,她瞠目望他们,他们没有退让意愿。
是了,那是防备眼神,侍卫担心她再加害他们的太子妃呀!退两步,她回到龙帧身前。
“妳不用进去看,胡太医已经来过,湘屏的毒他会解,至于妳,我该拿妳怎么办?”龙帧望她。
“你认定是我做的?”她反问他。
“我但愿人证物证不要那么齐全。”
龙帧痛心,他也不愿意相信妒忌会使女人面目可憎,然眼前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他能说不相信?
环顾周遭太监宫女和侍卫,他们的眼神中充满鄙夷仇恨,那是她从小到大常接收的眼光,好久不见,狭路相逢,是否该说声久违?
苦笑,她明白当年母亲的处境,了解百口莫辩的痛苦。
“事情不是我做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但不能冤枉我。”幽幽地,她说。
“我找不到证据相信妳,东西是锦绣亲自送来,宛儿收下,难不成妳认为她们会用自己的生命和容貌来冤害妳?”
“谁知道?”
她知道这话刻薄太过,但真的是谁知道呀!
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人下毒?谁知道湘屏是不是真的中了毒?谁知道她的存在碍了谁的眼,非得被根除?谁知道!
“这么过分的话妳都说得出口,萧惜织,最毒妇人心吶!是妳亲口承认自己嫉妒湘屏……”
“所以我用药毁她容貌,因为我恨你杀死我娘,所以熬煮有毒汤药,多合理的推论,我连争辩都可以省了,对不?”
接下他的话,惜织句句落实自己的罪状。
“只要妳有道理,大可争辩。”
“道理?什么是道理,众口铄金便是理,当所有人认定是我,我还有什么好说?审判吧!定罪吧!我全招全认,反正谋害你,我理直气壮,你毕竟欠我一条性命。”别过头,她骄傲依旧。
不想解释了,反正她找不出真凶手,这事迟早会成为无头公案,一如当年的皇太子失踪,一柄玉簪冤了母亲一世清白,哭天泣地如何?冷宫岁月她记忆犹新啊!女子的无能为力古今皆同。
“大错特错,我没杀死妳母亲,当夜我闯入冷宫,她误以为我是父皇,口口声声叫我皇上,她问我怎样能原谅她,是不是一死才可以。她抽出我的剑自刎,我抢回佩剑,接着妳和胡太医闯进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才让她有机可乘。她一心求死,她主动撞进我的剑尖,听清楚了吗?我没有杀妳母亲,是她一心求死。”
他想过告诉她事实,却没想过是在这种状况下,他想要好好替她解开心结,却不料替她打上另一个结。
龙帧的话勾出惜织记忆。
是的,娘临死前的确曾经说过皇上终于原谅她,因为娘将龙帧错认为皇上?所以娘自杀,娘认为一切圆满落幕,认定自己死得其所……那么,从头到尾她心心念念的仇恨呢?
只是错误认知?只是笑话?
恍恍惚惚间抬眼,她看不清龙帧的脸,他是多么骄傲的男人,骄傲得连替自己辩解都不愿,骄傲得宁愿承受她的误解也不肯亲口说明,这样骄傲的男性,他怎会为自己说谎?
如果他每句话都是真的,她的恨记得未免可笑。错了,她错得离谱。
“对不起,是我的错。”
“这声对不起,妳该去对湘屏说。”
他不接受她道歉,一个不存在的仇恨让不相千的人变成受害者,对湘屏他才真正抱歉。
“我没下毒,如果有凶手,而你肯用心查,你会知道凶手不是我,因为我们是同一款人,同样骄傲得不屑为自己说谎。”
停下话,她走到桌前,用性命赌他的信任。
“这药是我亲手熬的,它有益无害,若真有毒,我还太子妃一条命。”
一就碗,她把剩下的汤药吞入,龙帧来不及阻止,手拨开汤盅时,大半药品已进她腹中。
“我不逃,我回房里等你把事情查清楚,但愿你值得我相信。”擦去唇边汤汁,她挺直背,回房。
凝视她的背影,他沉默。
她的话在他脑中回响,是的,他们是同一款人,同样骄傲得不屑为自己说谎。
骄傲的她,为母恨,不愿委身于他。
骄傲的她,在大婚前为他更衣祝祷,不流一滴泪水。
骄傲的她,忍住护嫉,为他弹奏一夜龙祥凤鸣。
这么骄傲的人怎会在湘屏正式变成太子妃后性情大变?怀疑兴起,他倏地起身。
他吩咐宛儿好生照顾湘屏,便大步往外走去,是的,如果真有黑手,他要亲手揪出来,问问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九章
才到半路,惜织肚子便翻天覆地痛起来,勉强靠着锦绣搀扶,走回房里,一碰到床枕她再也挺不住,惜织用力抓住被子撕扯,痛吞噬她所有意识。
“公主、公主,那药真有问题?您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去帮您拿来。”
连锦绣都不信她?她做人着实失败。
“给我……水……”
强撑起身,靠在墙沿,喝掉锦绣倒来的水,手颤巍巍,水泼出了一大半,她深吸气、缓吐气,刻意忽视痛苦存在。
“公主,告诉我……”她指着药箱,以为答案在里面。
“我没下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气若游丝,豆大汗珠自惜织额头颗颗滚落,湿了衣领。
“那会是谁?是宛儿下毒害自己的主子?不会吧!”惜织的话让锦绣惊慌。
痛觉浮上,惜织敲敲额头,企图逼脑袋清醒,思考事情症结。
“到底是谁?”
想不出来,她一点都想不出来,抱住腰腹,痛得厉害,惜织用力咬住下唇,大口大口吸气。
“我去请胡太医过来。”锦绣匆匆抛下惜织往外跑。
是痛啊,搂住棉被,她痛得在床上翻滚,寒热交迫,五脏六腑移位,她痛得没力气尖叫哀号。
龙帧救我!龙帧救我!她在心中一次一次低喊,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熬过这阵疼痛,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她还没告诉龙帧,她爱他,还没有和他共创无数记忆,还没有做好多好多她想做的事情……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的骄傲,后悔用性命赌他的信任,更后悔大方把他让给湘屏,后悔自己亲手断送幸福……临死,她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恍惚间,她看见一群侍卫朝她走来,是龙青派来的吗?不对,这里是龙啸宫,龙帧说他不敢。
“动作快点!皇后等着审人。”
朦胧里,惜织手脚被捆,她头上脚下被扛在肩头,几声空呕,她吐不出东西,只觉胃蛀了个大洞,酸液腐蚀喉管。
她在侍卫的肩上昏死过去,却在皇后的凤仪宫里醒来,醒时,发觉自己一身漉湿,头发狼狈贴在颊边。
“皇后,娘说您是她在宫中最好的朋友,您为什么这样待我?”
惜织不解,这些话她在心中存了好久。
“宫中只有敌人和对手,没有朋友。”她冷笑。
“所以您明知娘无辜,却不肯出手相救?”惜织问。
“无辜?皇太子床上那柄玉簪是她的,总不会错。”轻笑两声,说到这个,她佩服自己,一个小动作,便成功把人送进暗无天日的冷宫。
“您怎知玉簪的事?这事除了皇上和我娘,并无第三人知晓。”
惜织问住她了,板起脸孔,皇后变得不自然。
“我是皇后,后宫大小的事,哪件不知道?”
“不,皇上特意隐瞒此事,除非……玉簪是您放的。”惜织大胆假设。
“我放的又如何?也好,让妳当个明白鬼。当初是我挑拨皇后对昀妃不满,是我告诉皇后,昀妃所怀之子不是皇上的亲骨血,也是我怂恿皇后把昀妃押进暗室严刑拷打,当然临门一脚是抱着梁公公哭泣,和他同策皇太子失踪案,并交给他昀妃的画像,要他好好训练皇太子将来为母亲报仇雪恨。怎样?”她不怕一个将死之人。
“这一连串的悲剧……始作俑者是您……”多可怕的女人,惜织看着她,无法想象。当皇后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牺牲再多人命都无所谓?
“悲剧?那是被淘汰者的说法,对我而言,我当上皇后、龙狄成为皇太子,我会永远的荣华富贵,这是货真价实的喜剧。”
“但龙帧回来,皇太子易人?”
痛发作,惜织痛弯腰,在地上蜷缩成团,不过,强撑意志,她要弄清楚所有事情。
“这是我唯一的失算,我没想过龙帧和皇上相貌相像,像到皇帝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儿子。不过,我绝不容许计划出现瑕疵,所以我让湘屏嫁给龙帧,控制她的枕边人。”
“是妳、是妳设计,在药里……下毒?”话接不出完整,她气喘吁吁。
“有没有听过一不做,二不休?当使手段是必须工作时,何尝不可?”
“不对,妳没有机会……下毒,药……锦绣送……”
“宛儿没手?湘屏没手?不过是加点药粉,有什么困难?”
“湘屏公主为什么和妳连手……毒害丈夫……”
“她是没有和我连手,她以为药粉是春药。知不知道,龙帧为了妳,迄今未和湘屏圆房?妳说她能不妒恨妳,能不处处栽妳赃?至于药膏,小事一桩,三天后,宛儿的脸自会恢复原状。”
龙帧为她,迄今未和湘屏圆房?
她痛到几近恍惚了,却仍觉得感动,他为她,一直都是专心为她,她却为了无聊自尊将他往外推。
蠢呵,她怎么蠢到不相信龙帧,蠢到不信自己的心?
好痛,可心是甜的,甜蜜将心圈住,不教痛苦入侵。
走近惜织,皇后居高临下。
“妳在笑?药效这么快?太医明明说要三天才会开始发疯,第七日死,可能妳体质特殊吧!来人,把她关进暗室。”
皇后走了,惜织被拖人暗室,重重的门关上,只剩一方铁窗泄下几道微光。
痛呵痛呵,用力咬唇,她唇间渗出血丝。痛从四肢传出,惜织彷佛一下子置身冰水,一下子又身处烈火,每寸肌肤都被烧灼烤焦般,她想撞墙,怎么会有这种疼痛啊?
“我不疯,我要活着向所有人揭露这一切!娘啊,您的冤啊,我要帮您报……”
她嘶喊,她意识模糊,额头一声一声撞在墙壁上。
“龙帧救我,我不要死,我要活着跟你说抱歉,我们都是受害者,我有什么权利对你抛出怨恨……”
她跳起身、她旋转、她不断摇晃自己的头,企图摇去承受不了的痛。
“我的头要裂了,我的秘密,我的心……”她猛捶自己,她用疼痛抑制疼痛。
暗室里,充满哀号哭叫,她声嘶力竭,为她宣泄不了的苦处。
当胡太医查出湘屏中的毒是离神散,而这种药是专替皇太后诊疗的薛太医配治,他们第一时间找上薛太医。
取得解药同时,还意外得到线索--皇后前不久才向他要了一包离神散。
他一方面派人将解药送给惜织和湘屏,一方面将宛儿传唤到御书房,龙帧要把事情掀大,追查真凶。
见到皇上,宛儿吓倒在地,遂将有关毒药的事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皇后说我们的手段太温和,只能让惜织公主不受欢迎,不能动摇她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我们必须把事做大,让她众叛亲离。皇后还举了昀妃的事儿,说当时皇上眼里看不到别的女人,要不是她偷了柄玉簪,昀妃进不了冷宫,她这皇后位置也坐不稳。”
“什么玉簪?!”
霍地,皇上从龙座上弹起。这事没人知道,他把玉簪藏起来了,所以大家只能传言,并不能证实昀妃有罪。没想到,昀妃的玉簪居然是被皇后偷走?所以是她故意栽赃,是她陷昀妃入罪?该死!
“皇上饶命,奴婢不知。”
“够了,妳下去,好好照顾太子妃,有事的话唯妳是问。”崔丞相起身,走到皇上和龙帧面前。
“禀皇上,这事儿波及太大,要好好策画,一牵扯下来,恐怕……”他是老成持重的臣子,凡事都要想清楚才能做。
“要办。”皇上说。
“要办。”龙帧异口同声。
“昀妃虽然往生,朕要还给她公道。”皇上说。
“后宫不可以由这样的皇后掌管,否则将来会有更多人受害。”龙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