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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成。”
媚雪娇羞地别开视线,望著庭园景色。
她获救的那一夜,龙湖为著能将她安全地护送进京,提议保密她死里逃生的事,其分明、暗两路,明里杜放鹤自行回京,再出龙湖暗地送媚雪入府。
但杜放鹤婉拒了。“与其逃避,不如正面迎上去。对方既动用官府的力量,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间知府是宝贤王的门人,在他的管辖区域发生了毒杀威远侯之未婚妻的谋杀案,我若要认真追究起来,他也逃不了干系。阿星,你明天一早就拿我的名帖去见知府,向他报案。”
朱旅星笑著应了。“这往后,若再发生任何意外,就唯他是问。”
“正是如此。”
知府大人果然诚惶诚恐的亲率大队人马前来客栈叩见杜侯爷,将他们迎往别院细心周到的款待,补品一担一担的挑进媚雪养病的园子。
像梦一样的病中岁月,身受磨难并不能妨碍心灵的愉快,一大清早,嘹亮的鸟啼声似乎在欢唱;十郎来了!十郎来了!睁开眼睛,杜放鹤已站在她的床头,投给她一个灿烂的、暖洋洋的笑容:“今日可比昨日舒服些?”
每日,迎接她的是一连串甜蜜、幸福的心灵感动,让她夜里不至作噩梦,心恬意畅的梦乡,直到次日另一个美好的开始。
所以媚雪并不大相信多儿所言,只是,自从她失去记忆以来,偶尔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彷佛过的是属于别人的生活,大概是太幸福的缘故吧!她心想。
太幸运了,更加映照出自己的渺小,深怕她小小的手心掌握不住这份幸福,终究让它从指缝间溜走。自搬来此处,秦媚雪开始正视到自己与杜放鹤的差异,富贵双全的威远侯迎娶一介平民之女,其能够得到他人诚心的祝福吗?还是幸灾乐祸的数算她能得宠个几日几月?
她的神情瑟缩而迷惘,脸色转白。
“阿媚,你不舒服吗?”杜放鹤伸手扶住她。“还会头晕吗?”
她在一种突来的惊惧中跳了开去,自己跑回房中。
“阿媚,”杜放鹤忍不住喊:“你是怎么回事?”跟著进房,有点不悦。“如果你心里有些什么疑问,只要你开口,我自当诚实以告,就是别用这种闪躲的态度对我。才说愿与我其患难,现在又开始躲我了。”
“我不怕与你共患难,就怕不能与你共享乐。”
“什么意思?”他挑了挑眉。
“有时,患难与共容易,同享富贵很难。”她站在他面前,眼神阴郁,幽幽的说:“患难之中易见其情,好比同乘一艘船上的人,在狂风暴雨中携手同心共抗噩运,然而一旦暴风雨过去,上了岸,当时不曾在意的出身来历、身分地位全部一一现形,孰高孰低,一比即辨,这时心中还会存有患难时的真情吗?”
“大概不会,萍水相逢或许有缘,但称不上是真情。”杜放鹤自然晓得越王勾践的故事,勾践这匹夫就是典型的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乐的人,帮助他复国的功臣少有寿终正寝的。“我明白你在烦恼什么了。阿媚,你真傻!”
“我不傻。药儿跟我提过好几次,这世上的男人有不少勾践型的人,患难夫妻一朝时来运转,良人的心也跟著变了,就像陈世美一样。”
“该死,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恶女!”杜放鹤火大的冒出一句三字经。“我简且一刻也不能离开你,我一走,她马上跑来向你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逮住机会就整我,她是存心不要姊夫是不是?”
他语气中的著急、慌乱使她笑了。
“不要同她生气嘛!十郎,她没有恶意的。”她主动靠近他。
没有才怪!他在心里补上一句,瞧在她主动走向他、亲近他的份上,就宽宏大量一次,因为他忽然很忙,忙著偷香。
“药儿只是孩子气,闹著好玩儿,可我心里很明白,你不会是另一个陈世美,因为你生来就是富贵中人,也早知我的出身来历,自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我,只是……”她慢慢转开了脸,垂下眼睑。“你有亲戚、有朋友,他们会怎么想?”
“所以我说你傻,为这种小事烦恼。”他握住了她的手,以霸道的柔情口吻撩拨她的心弦。“放心好了,我那些亲戚少有人不怕我的,没事绝不敢上门,你毋需担心他们去烦你;比较难应付的,是家姊康成王妃,不过这次你不幸遭难,阿星对你心怀歉疚,必会全力在他娘跟前鼓吹你的种种好处;我的朋友则会羡慕我,过去我曾夸下海口:‘娶妻当娶无双女!’如今不正让我找到一位绝代无双的美女。”
秦媚雪为之失笑,心头打定主意不再自寻烦恼。
“你自吹自擂,自己不要脸,我都不好意思了。这世上哪来绝代无双的美女?别说红颜会老,这人间的百花各见其妍媚,谁敢厚颜称尊?”
他敢。“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无双女。”
媚雪只有随他了,很庆幸未婚夫妻之间只有一个厚脸皮的。
她倒了杯茶给他,他坐下来开始讲他的成长过程。媚雪静静地听著,有点了解他的霸道脾性从何而来,当他说到他失手杀户上官晋……
“我回绝了上官琳的婚事,一来是上官晋的品性太差,窑里多得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他却喜欢强抢民女、调戏有夫之妇,坏了人家的名节,不少女子因此羞于见人而自绝性命,我当然不肯要这种人做我的大舅子;二来,十年前,上官钰儿作了宝贤王的侧室,他们上官家就靠著裙带关系,使六品小吏的上官楚迅速在朝中崛起,才养出害人无数的上官晋在京中横行不法,所以跟宝贤王联为姻亲,也是我所不愿。”他没说宝贤王暗中结党营私,意图不明,亦在他避忌之列。这种政治上的诡诈阴谋,一时也说不清楚,而且媚雪未必能懂,何苦徒增她的烦恼。
“当年我的确口不择言,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惹得上官晋故意在我面前生事,当街调戏良家闺女;我看不过去,他却变本加厉的一再挑衅,看我能拿他怎么样?且到亲眼目睹他当街撕了那名可怜姑娘的衣裳,我终于忍不住了……”
挖出过去的疮疤,是否太残忍了?她感到他的呼吸沉重,这使她内心一阵绞痛,站起身来,低低的喊了一声:“够了!不要再说了。”眼眶不自禁地濡湿了。“你救了一名姑娘,你没有错。失手杀了那恶棍固然事态严重,但我相信你已接受朝廷的处置,赎过罪了。”
杜放鹤将她搂过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此时气氛特殊,她没有抵抗地顺从了,把脸靠在他肩膀上。
“圣上饶我不死,下令我闭门思过六年。姊姊和姊夫深知我浮躁的性子容易闯祸,宝贤王和上官楚若要设计我,难保我不会上当,再次铸成大错。所以,他们决定把我送走,远远的送到关外由师父调教,改造成今日的我。”
媚雪抚著他的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确历经过一番刻苦磨练,已经从中学到教训,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奈何,仇苗不死,甚至生长得愈发茂盛。
“今后你如何是好?”
“回府之后,我自有打算。”杜放鹤拧逗她的俏鼻头,清清楚楚的说:“你什么也不必担心,只要准备好当我的小妻子就成了。”
秦媚雪将叹息掩饰得很好。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只愿和她共享乐而不愿共患难呢!他仍须改造,这回就由她出马充任女教席吧!
第七章
威远侯府建于北京西山的一个支脉,利用其重峦叠翠、鸣泉的天然景致,格局布置不但有北方建筑的宏伟,又有江南园林的纤巧。
亭台楼阁分布在山石茂林之间,临水回廊,曲折迂回,蒲苇环翠,荷风薰香,皇帝题诗题字的碑亭和历代书法家的墨迹石刻,点缀在绿荫深处,当人们漫步长廊偶一回眼,古雅的瑰宝溢生诗意,使人心胸畅爽。
园内散布著二十多座大大小小的阁楼亭榭,花木扶疏,曲径相通,四时花草轮流盛放,蜡梅、菊花、苟药、牡丹、金佳、玉兰、青松翠柏、劲竹浓桃,直个姹紫嫣红,终年锦绣,满园芳菲,宛如人间仙境。
威远侯回京的消息已传扬出去,茶楼酒肆之中人人一碰面,第一句话铁定问;“今天杜老虎可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没有!太奇怪了。
一个月后,京城人开始传诵威远侯即将迎娶江南美人的事,有自作聪明的人便妄下评断,原来杜老虎已跌入温柔陷阱,老虎牙给磨软了,没空闲出来惹是生非。
是故,大家均对那位江南美人十分好奇。
不管怎么说,杜放鹤的确积极在筹备婚事。
这其中,少不得有人心里不痛快或小有遗憾。最感遗憾的人莫过于康成王妃,她怎么也料不到,向来眼高于顶的小弟,千挑万选的拒绝了京中众多权贵之女,最后竟看中一名没权没势的平民姑娘,娶了她,半点好处也捞不著啊!
不过,她也不便于太反对,她了解杜放鹤的性子,他一拿定主意就不是旁人所能左右的,况且他已成年了,做姊姊的也不好干涉到他府上去,到时弄僵了感情,反而不美。这些都是她后来才想开的,真正使她回心转意、不如阻挠的原因,是这件婚事已经得到圣上默许,赐给新人许多贺礼。
皇帝都说好,她敢再多放一个屁吗?见风转舵,才是聪明人。
婚礼前十天,她派车将秦媚雪接到王府,等候杜放鹤来迎娶。
数日相处下来,原本百般挑剔的康成王妃,也不得不喜欢媚雪,她真是个教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姑娘。媚雪亲手为她缝制的两双绣花鞋,别提那鞋面的花草多活,整双鞋熨贴她的莲足,直称没穿过那样舒适的鞋。反正心里一喜欢,什么都是好的,何况媚雪确实蕙质兰心、百般伶俐,不光是一张脸好看。
扪心自问,康成王妃也必须承认媚雪的容貌实在难逢敌手,杜放鹤会爱上她也是理所当然。她的美,将成为京中一大话题。
喜帖已发出去,不多久,即拥来一波波道贺的人潮。官眷们都想见秦媚雪一面,看看威远侯大老远从江南带上京的女人是何等绝色?上个月初,户部尚书府娶媳妇,见过的人都赞叹新娘水当当,看来江南多娇娃果真不假,只不知两女相比又如何?
康成王妃亦是好强要胜之人,既然媚雪的出身无可夸耀之处,至少她的容貌不只令人赞叹,而是惊叹!在这点上可以扳回面子来。
她安排了一场聚会,请一些官眷们来听戏,自然曹尚书夫人和新任少奶奶也在邀请之列,比较之下,更能造成话题啊!
她只告诉媚雪,大夥儿全想见见她,盛情难却之余只好顺著示意凑凑兴。
“当然,你待嫁之身不便酬酢,到时我派丫鬟去请你,你只需露个脸就行。”
媚雪应承了。
杜放鹤请了乐工教她习音律,她彷佛曾经学过,很快便佳境,而他也有了每日来王府报到的藉口;检视她的成绩。
这晚他来,媚雪告诉他此事,他竟似毫不惊奇,只是扯了扯嘴角。“大姊仍爱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一晚不再提那事,只谈风月。
宴会当日,官眷们各竞其妍,争奇斗艳,年轻些的无不想在妆扮上压过其他女人,年长者就摆出一副尊贵庄重的面孔在一旁评头论足;大夥儿私心里暗自比评竞赛,表面上却笑开一张和善面孔你吹我捧的,努力做好人际关系。
新加入的成员是大家注目的焦点,当户部尚书夫人蓝贵凤领著儿媳妇何初蕊出现时,一时间隅隅私语,议论纷纷,忙坏了几十张红唇。
这是何初蕊第一次出门应酬,第一次上王府大开眼界,宏伟俊秀的府第气派非凡,远非只有一个后花园的尚书府可比。
宴会设在漪澜亭,一大一小两座亭子架临水面,都是绿筒瓦、黄镶边的绚灿亭顶,湖面满植荷花,两亭之间有曲桥衔接,唱曲的伶工便在小亭内献艺。
王妃见已升起第一波,使命身边小婢去请媚雪,不多时,小婢回转在她耳边道:“侯爷来了,和秦姑娘在一起。”
“真是的,他怕这群女人会吃了媚雪不成?”王妃暗自好笑,这小老弟可真遇上了他命中的真主。告之小婢:“请侯爷陪秦姑娘一道来吧!”反正只是露个脸,应该不至于造成女眷们的困扰。
不久,秦媚雪自沁泉廊走出来,踏上了Z字形的曲桥,她冉冉行来,步细而缓,宛然凌波微步;在她的身侧,杜放鹤有如大树遮护著小草似的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伴随。男的威风凛凛,意气飞扬,女的千娇百媚,清贵高华,竟是才貌相当,气质契合,天生的一对璧人!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美得令人心悦诚服。
康成王妃含笑的目迎他们,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赢了!
当她听到一声猝然爆发的尖叫声时,她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是谁如此大胆、没教养,扰乱她的宴会?她的眉毛拧了起来,目光顿厉,其他的人均惶惑不定的看向那个发出可怖尖叫声的女人何初蕊控制不住她的嘴,如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