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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小女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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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你在哭吗?”

“你立刻上来啦!”

“好,好。”

姨妈上来瞧见了也吓了一跳,不及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急问凡凡家的电话,说:“必须通知她父母才行……”

“不要!不要!”凡凡困难的说:“不能让我爸爸知道,不然我早回去了。拜托,伯母,让我住一晚。”

“可是,你的伤那么严重……”

“妈妈,”我求姨妈,“帮她一下,带她去看医生好不好?”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孩子在想什么,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瞒住父母。你们还小,要父母出面才好……”

姨妈叨念着,最后实在不忍心见凡凡那副惨状,叫大哥开车,送她去看外科。我要跟去,硬被留下来陪客人,可是我的情绪一直平静不下来,想到凡凡的脸,不用说定出自男人之手,禁不住发抖。

“你怎么了?”

路华坐过来,我强忍着才没有逃开。

“凡凡,凡凡……”我牙齿也打抖。

“她的遭遇把你吓着了是不是?”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就像……就像……对,那次我晕倒后醒来听见的声音。这个声音能够缓和我的情绪,带有魔力似的。

“凡凡为什么会这样?”

“这得问她。不过,你应该先打电话通知她的父母。”

“她不肯,她跟她父亲闹得不太愉快。”

“不管如何,还是说一声好,免得将来她父母知道了,反倒怪你不懂事。”他提出警告。

“真的?”我呆板的问:“也许我可以告诉她大姊?”

他点头,肯定的态度鼓励了我。我查电话簿,打到“四丽”,当经理的果然又加班未回去。我告诉平平,凡凡受伤,很严重,请她到我家一趟。平平答应八点以前到,我重复叮咛暂时别告诉她父母,才挂了电话。

“还好。平平很关心凡凡,愿意赶来。”我安心的说。

“亲姊妹不是?”路华微笑。

“嗯,可是两个人都很努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凡凡很少回去,平平也不主动找凡凡,所以很少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打算把这事情告诉他,现在却自然而然向他倾吐。

“你羡慕她们的冲劲?”

“因为那是我所缺乏的,我当不了大事。在学校时也一样,总是凡凡在帮我,帮我和同学打成一片,老师冤枉我抄别人的作文,也是她去帮我解释,其实是另一个同学抄我的……凡凡是风头很健的,因为她充满活力,公民老师让全班分组演戏,她总是演男主角。她常跟我说她希望自己是男生,男生可以受重视。她爸爸喜欢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总是帮我帮别人,我觉得她出男生好,能力并不比男生差一点,她爸爸为什么不满足?”

路华沉默。其实我并不真期望答案,是吧?

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或许,她父亲不希望她表现得跟男生一样。”

“不希望?”

“这是我的猜测。”他轻笑一下,“假使我有女儿,我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婚姻,而不是成功的事业。”

我征忡一会。

“凡凡能力强,不能兼得吗?”

“我不知道。我周围没有现成的例子。”

接下来又是沉默,不难受,反而温馨。我渐渐想起主人的责任,叫起来:“刚刚……被打断,不知你吃饱没?”

“饱了。”

“想喝杯咖啡吗?还是茶?”

他眼睛瞄向我的手。

“不用了。”

“等我姨妈和凡凡他们回来,一定需要喝杯东西定定神,尤其是凡凡,可怜,再不然我姨丈也得喝,他太辛苦了。”我请求着,“路先生,你可以帮我磨咖啡豆吗?”

“你的手没问题吗?”

“泡一壶咖啡还可以的。愿意帮忙吗?”

“好。可是我没弄过……”

“很简单的。”

“用手磨吗?”路华站了起来。

“电动的,用手磨必须姨丈才行,连姨妈也磨不好。”

“看来你姨丈很讲究喝咖啡。”

“嗯,因为喜欢,特别研究过冲煮咖啡。”我取出咖啡壶,一边说:“在这件事上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哥是常备咖啡包,一冲即喝;二哥和信实则是有得喝才喝,从不会主动要求。所以说主要还是为了姨丈喜欢,我们才跟着学。”

“你姨丈是个幸福人。”

“对,他幸福,全家人跟着幸福。”

“我说,有人肯为他这么努力,是难得的福分。”

“每个家庭不都是这样吗?”我觉得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在闲谈中,我注意不使咖啡粉过分膨胀,烧了壶开水,不多时,整间客店便弥漫着咖啡香。我以暗色咖啡杯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

“喏,喝一杯看看。我的技术不大好,请将就。”

“谢谢。”他坐下来喝咖啡。

“还可以吗?”

“非常好。”

我到厨房把冰箱内的乳酪蛋糕拿出来,姨妈向来准备周全,从不忘宴客后的甜点。我拿到客厅,请路华帮着切好,果然刚准备妥当,就听见汽车停在门口的声音。

凡凡不愿面对外人,直接上楼。我倒了两杯咖啡,拣了两块较大的蛋糕,放在托盘上。

大哥接过去,往楼梯走。

“谢啦,老哥。”我向路华告个罪,溜上楼去陪凡凡。姨妈的客人还给姨妈。

“医生说凡凡的伤要不要紧?”在楼梯间,我问大哥。

“外伤而已。”

“那就好。哥哥,谢谢你肯帮忙。”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不知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别这样,等我手好了,你想吃什么尽管要求。”

“我考虑看看。”这次听得出在开玩笑了。

大哥放下托盘,不再打扰。

凡凡缩在一角,我知道她很沮丧,还是劝她喝点吃点。她勉强拿起咖啡,却不碰蛋糕,微肿的嘴唇一定很不方便吃东西吧!

我不是圣人,我很好奇要知道凡凡的遭遇,此情此景,开不了口,嘴里冒出一句:“我打电话给你姊姊,她快来了。”

凡凡没作表示,反而说:“在楼下的是路华吧?”

“嗯,我姨丈邀他来的。”

“我在唐氏道馆看过他,听唐老师说他每周一、三、五会去练一小时防身术,早上或晚上,陆星座是二、四、六,我看唐老师很迷他哦!”我头一次听她说话这么慢。

“谁?”

“路华,你老板。”

凡凡怎会突然提起这个?路华房间里有健身器材,所以说他去练防身术,我并不惑奇怪,但说唐老师迷恋路华……“唐老师是唐路兰吗?”我追问。

“就是她,很漂亮、很能干的一个女人。”

“她告诉你的?”

“没有,只是昨天我刚好就站在外面看,路华要跟唐先生比,唐小姐坚持由她指导,很想亲近他的样子。”

“你注意那么多干什么?你和陆星座呢?”

“吹了。”

“这么快?”

陆星座没长性我并不意外,可是凡凡怎肯放他走?

“他说他想结婚了,我却不想这么早嫁人,而且要嫁也不嫁给他。”

“别听他吹牛,他那里肯收心结婚?”

“他不敢太过分违抗母亲。没出息!”

我们俩挺有默契的,一个刻意回避,一个不忍追问,结果都没说上正题,反在谈论别人家的事。二个长舌妇!

我有点明白凡凡的心情,她一向好强,这次遇上这种事,逃到我这儿来,换了我也是什么话都不愿说,一直哭一直哭到明天、她不哭,用别的话题来逞强。她不愿失去在我心中“强者”的地位,我想。

我成全她。

“下星期日同学会,你会去吧!”

“那要看到时侯我的脸好了没有。”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那天袁飞口出秽语,凡凡将他摔得四脚朝天的事,怎么这次不灵啦?莫非上回是凑巧,或者此次遇上高手了?

“凡凡,昨天你瞧见路华和女教练比,谁赢?”

“女人的力气天生就比不上男人,路华跟她比了一回,就去踢沙包,他踢得好凶,将来谁嫁给他都要小心一点。”

我不由自主的按住胸口,怎么心跳急剧起来?

“你吓住了,我就知道你胆小。”凡凡不忘取笑我。

姨妈带平平来,并要我下去送客,路先生要走了。

下楼发现姨丈已经回来,而且和路华谈得正兴头,才明白姨妈在骗我,想让平平、凡凡姊妹独处谈一谈罢了。

我在旁倾听,男人们谈的不外是财经、社闻和这次的总统大选。这类事我只在报纸上瞄过,从未深入研读,只知道个大概,大都是姨丈在聊天时灌输至我脑子里。可是我一直不明白,总统不是民选,选谁当此重任的决定权既不在我们老百姓手中,讨论济得了什么事?男人的兴趣常令女人费解。

在聆听中,我发现男人的另一个共同处:喜欢看体育节目。姨丈偏爱棒球和高尔夫,路华表明篮球较吸引他。

“爱丽丝,你呢?”路华突然问我。

“我只爱看奥运节目,像溜冰、体操、跳水,比较好看。篮球、棒球、网球,我弄不清楚规则,而且太长了。”

姨丈说:“女孩子都这样,要看漂亮的,不像男人,激赏运动员拚命比赛时所流下的汗水。”

他们两人谈得可真投契,这叫缘分吧!邱杰夫和姨丈之间始终存着上司、下属间的关系,有很多话邱杰夫在姨丈面前保留着,一味附和的结果,使姨丈不太跟他谈论国家大事,气氛便不如现在。

路华告辞后,克坚姨丈心情高昂的说:

“我跟他已经是朋友了,他可以随时来玩。”

“可是他是我老板,他来我会紧张。”

“我也看出来了,这年轻人脾气不会很好,可是他讲道理,听他说话就知道。”

是吗?把自己结不成婚的因素一古脑儿罩在我身上,强迫我上班,还兼职女佣,这是讲道理的人会做的事吗?

“他还送你礼物不是吗?”

姨丈把几上放着的精美褛盒递给我,我当场拆开,是一盒瑞士最棒的巧克力,我在礼品店瞧过,贵死了,一直舍不得买,却始终记得它的名字,这是什么样情结?

我是馋鬼,立即拆封和家人分享,其实最后是祭了我的五脏庙,姨丈顶多尝一、二块,姨妈呢,怕胖。

含一块在嘴里,香味、口感,不是廉价巧克力可比,可惜我的形容词太有限了。捧它上楼,有一种满足和期待炫耀的快乐。

(我像个第一次吃到巧克力的小孩子,有点可笑。)我房里静悄悄的。我走进去。

“怎么了?你们沟通好了吗?”

平平无奈的说:“她根本不说是发生什么意外,谁打了她,怎么沟通?”

“凡凡,你对自己姊姊也不能说吗?”我忘了炫耀的事。

“我现在不想说啦!”凡凡不高兴的说。“爱丽丝,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

“可以。”

“明天呢?”平平说,“别人的家你能住多久,而你的伤最少要一星期才好,你现在不告诉我原因,那明天你自己去跟爸说,我帮你不起。”

“你有完没完,不知道人家现在心情不好吗?”

“好,你厉害。”平平拿了皮包站起来,对我说:“爱丽丝,我看你也不要理她比较好,免得反被咬一口。”

“唉,平平,你别说气话嘛!”

我追了出去,这对姊妹怎么脾气一样硬啊!

在楼梯口,平平停下,从大皮包中拿出女用皮夹,抽出两张大钞,说:“凡凡的医药费是你姨妈先付的,我代她还了,剩下的你拿给凡凡,我知道她最近很穷,她又很少存钱,麻烦你了。”姊妹终究是姊妹,平平是温柔的,没有改变太多。

我收下钱。“你明天再来看她吧,她应该肯跟你说。”

平平往下走。“我和凡凡谈了好一会,她一直不肯说出真相,所以我在怀疑,她是不是想袒护打她的那个人?”

“怎么会?”

“凡凡国中时期学过跆拳道,现在又练防身术,她力气很大的,就算不打,难道不会跑吗,怎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我这猪脑袋,怎没想到这一点,亏我还是征信社的一员。

“平平,你认为她是自愿不躲吗?”

“这当然不可能,她那有那么好脾气,不过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想那个人会是谁?”

“她很少回去,对她的事,也许我比你了解的还少。你劝劝她吧,不回家不行的,我老爸最近又常提到她。”

“凡凡有心结,总认为你爸偏袒弟弟。”

“她嘴硬心软,其实她对大器也满疼的。”

“老么嘛!”

“是啊,物以稀为贵,连我也宠他,何况父母。”

“你多宠宠凡凡吧!”我想这样凡凡就不会抱怨了。

“她那种个性使人无法宠她,我也没办法。”

平平走后,我拿钱给姨妈.说起凡凡要住一夜的事。

“一张单人床,你们怎么睡,要不然你睡信良房间好了。”二哥近日退伍,房间重新打扫过,很可住人。

“我陪凡凡,今晚打地铺没关系的。”

“好吧,等一下我叫克坚把信良的寝具搬下来。今晚你小心一点,我怕你那个同学会做出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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