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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送花的花店,也就能找到送花的人。
虽然,花不一定是严明辉送的,但也不一定不是他送的。
突然的发现让端木佟脸上掠过一阵惊喜,几乎是跳起来,冲向那残红零落的窗边。花的包装纸仍在,因为关风颖总舍不得撕掉,仿佛要把它的原貌保存完整,他往蝴蝶结的缎带边缘仔细一看,那里清晰著一行小字:木子花屋。
上天没有弄断这条线索,总算让他找到一丝头绪……
“先生,鸢尾花很受欢迎,我们每天成打成打地卖,哪里记得住每一位顾客?”
翌日,千辛万苦寻到那家花屋,店员小姐听明来意,狐疑地看著他。
不是员警,却要查案,难免阻力重重。
他现在算什么?私家侦探,还是保镖?只有靠一张俊美的笑脸,打动店员小姐冰冷的芳心。
“拜托你再想想,就是上个星期三,有些什么人购买了这种花?”
上星期三,关风颖在片场腹痛的那天,他记得曾有人送来紫鸢尾。
退而求其次,只问这一天吧,再远的日子,店员小姐恐怕更加想不起来。
“上个星期三我不当班,所以不清楚,“店员小姐极不耐烦的口气一语击碎他的幻想,“先生,这样问是没有用的,你能保证你要找的人亲自来店里买花?如果他打电话订购,或者派人来呢?”
嘿,聪明的店员小姐比他更像职业侦探,一张嘴便道破玄机。
他会不知道吗?只不过,怀有一丁点渺茫的希望他也要追查下去,当脑子里想到脸色苍白的她倒入自己怀中的情景,便迫使他问到底。
“这种包装纸呢?”他指了指店内一角,“你们这儿有这么多种包装纸,可是这一种透明的,有哪些客人喜欢用?”
他记得,每次关风颖收到鸢尾时,花上的包装纸都是相同的,连蝴蝶结也相似。
“先生,这种包装纸是我们这里最常用的,“店员小姐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如果客人没有特别的要求,一般我们都用它。”
店员小姐拿起水壶往鲜花上猛洒水珠,颇有赶他走的意思。
端木佟不得不识趣地将步子往外,忽然,他心有不甘地掏出藏在口袋中的照片。
照片中,有他要找的人,他一直不愿意拿出来,只因为,那是严明辉与关风颖的合影。
他不想拿著它在人前乱晃,阿颖是明星,若被认出,会引起风波。
但这照片又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牌,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冒险一搏。
“小姐,你见过这个人吗?”他指著照片上的严明辉问。
看著照片上的严明辉,他不得不承认严明辉的确英俊,见过他的女孩,应该会对他印象深刻。
望著他那明亮的面庞,端木佟心中有淡淡的酸涩,他跟阿颖,的确是相配的一对。
“原来你找的就是这个人!”店员小姐手中的水壶歪了歪,大叫出声。
“你真的见过他?”像是跋山涉水,终於看到曙光,端木佟长呼一口气。
“关小姐这么有名,我相信很多人都见过她。”
“关小姐?”端木佟哭笑不得,“我说的是她身边的这个男子。”
“这个啊……没见过,“又是一语将他打下地狱,“不过,你不是要找鸢尾花的人吗?关小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哦!”
“常客?”在他印象中,阿颖从来没有自己买过花呀!
“她年初都会付款预订,叫我们每星期送一束送到她的片场,喏,上个星期三,我们也有送过去呀!”
“那么五月十八日呢?”记忆若没有出错,那天他打碎了她的花束,她当时说,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她觉得花是严明辉送来庆祝她的生日。
明知是自己订购的,坚持认为是心上人送的,这自编自演的一幕戏,让端木佟不由得浑身微颤。
“看你问了半天这么辛苦,我就帮你查一查吧!”店员小姐好似被感动,翻开记事本,“嗯……五月十八……哈,有了!对对对,这一天,我们是送过一束紫色的鸢尾花到关小姐的片场!”
原来真是如此……靠著墙柱,他久久不能言语。
没有找到严明辉,挖掘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让他心酸、心疼。
“咦?关小姐!”
世事不可思议的凑巧,一回眸,竟发现关风颖站在身后,熟络的店员小姐兴高采烈地上前与她打招呼。
她来了多久?是否已知道他在打探她的隐私?
两人遥遥对视,她那双深邃凝望著他的眼睛告知了答案──刚才,她听到了。
“关小姐,您是否还愿意预订下半年的花?”店员小姐殷切地问。
“我就是特地来续订的。”避开他炯炯的目光,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还是订紫色的鸢尾花?”
“对,每星期一束,送到片场。”
这些话等於对他招供了……
刷了信用卡,默默走出木子花屋,骄阳烤得大地无比灼热,天际飘来一片镶著金边的乌云,让光线顿时暗淡许多。
她信步向前走,不担心晒伤肌肤的太阳,亦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暴雨,端木佟跟在身后,极有默契似的也不出声。
“你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病?”走到一处阴凉的树下,她停了下来,望著大雨将至的天空,幽幽地问。
“人在很多时候都懂得自我安慰,“他淡淡地回,“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今天……我不该多管闲事,窥探你的秘密。”
“他说过要送花给我,虽然我也不相信他会记得,但心里总怀有期望,“情绪沸腾起来,让她有了说话的欲望,“可又有一点点害怕……不,应该是害怕比期望更多,所以,我找到这间不起眼的小店,为自己订购一批花束。每个星期,当紫鸢尾出现在片场时,我总希望是他送来的,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可是,每一次看到包装纸上木子花屋那几个字,才知道是我自欺欺人。”
阳光并不强烈,她的眼睛却像刺痛了,微微闭上,似有泪流下。
“於是我盼著下一次,再下一次,祈求上苍,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送一次花给我。但上帝好像把我忘记了,再多的祈祷也起不了作用,他在外流浪了整整一年,连个电话也没有,何况是花……呵,到了最后,我再也不敢看包装纸上的小字,只要有花来,就当是他送的……”
泪终究没有落下,她忽然转过身,笑了。
笑容中,有无限凄苦,他宁愿她哭出来,会好受些。
“阿佟,你没有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因为恋人死了,无法抑住对他的思念,便每天写一封伊媚儿,投到茫茫的网上。伊媚儿是写给她死去恋人的,就像一封寄往天国的情书,她并不指望有回信,只希望有个地方能寄托相思……我想,我跟她一样傻。”
“可是,因为这些伊媚儿,她认识了男主角,最后得到幸福的归宿。”这样的行为,只让他感动,并不觉得傻。
“对呵,她能找到幸福,可是我的白马王子在哪里?电影都是骗人的……”
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一片,却强行克制住哭泣,胸口不断起伏,似乎想把激情压下、藏起,但滚沸的情伤又岂能隐藏?
端木佟再也看不下去,猛地一拉,让她跌入自己怀中。
轰轰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忽然大雨倾盆而下。
他不顾雨势吻了她,就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
关风颖惊愕地瞪著眼睛,但他视若无睹,任激狂的舌扰乱她的意志,大掌抚著她单薄的身子,撩起一月星火,燃烧她干枯的心灵草原。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吻她,实实在在,让她感受到他的爱意,他以沉默的方式告诉她,这并非演戏。
雨势猛烈,他的爱意也猛烈,关风颖没有反抗,像是惊得呆住了。而后,仿佛慢慢接受了已经发生的事实,臣服在他的怀抱中。
耳际一片水声哗哗啦啦,直到衣衫湿透,他才把她放开。
“下雨了……”她呆呆地低下烧红的面颊,没话找话说。
“我没有开车来。”唇虽分离,他的臂膀仍环著她。
“我也没有……”她倚著他,似无路可退,又似依依不舍,“怎么办?叫计程车吧。”
“找个地避避雨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端木佟担心地看著伊人。
“那么……”她眼角瞥到一处,沉默半晌,像狠狠地下了什么决定,脸儿更加烧红,“去那里吧……”
顺著那晶亮的指尖,他看到了她指的目的地。
刹那间,一直镇定的他乱了手脚。
一个刚刚被男人吻过的女人提议去那种地方,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那是一间宾馆。
洗了热水澡,换上乾爽的浴袍,关风颖听著浴室里重新响起的水花声,为自己先前的提议脸红。
大概是被吻糊涂了,到这种地方避雨,她怎么想得出来?
或许,可以找间小咖啡馆坐坐,但湿透的衣衫仍会让他俩染上风寒。
阿佟就是顾及她的身体,所以才答应的吧?
真的没有暧昧的意思,只不过宾馆就在旁边,她随手一指而已,并不想让两人陷入尴尬的境地。可是……在潜意识里,她可曾被那个吻引诱著,产生非分之想?
这些年来,她是寂寞的,身为公众人物,不敢私生活放浪;出於对严明辉的爱,也让她刻意保持肉体的忠贞。
然而,看著周围的女星们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难免会有孤独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忽然吻她?出於怜悯吗?
诉说悲凉往事说到动情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把她当作小绵羊,产生保护的欲望吧?
那个吻,只是为了安抚她罢了。
不过,那个吻之后,她和他之间,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
今天早上,她故意挑了他出门的时候,到花店续订花束,却仍然被他撞上了她的小秘密。
也许是天意,让他更了解她,让他俩的关系……更进一步。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刻,她竟没有因为被窥探而气愤,相反的,却感到如释重负。
自欺欺人的行为,虽然可以暂时麻醉她的痛苦,却不让她安心。
现在,她终於可以舒一口气,仿佛自己光明正大了。
宾馆果然是为情人设置的,心形的床,浪漫的灯光,可以隐隐看见浴室的烙花玻璃门。
他们该要两个房间的,可是,既然进了宾馆,却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反倒让人起疑。
上楼的时候,她尽量遮著脸,慌慌张张的恨不得马上钻进房里,一颗心直到现在还怦怦跳。
烙花玻璃阻挡著视线,可浴室内的他赤裸裸沐浴的身体仍隐约可见。
那伟岸的身躯,让她在心跳之余,怀疑自己是否已染上风寒、发了高烧……
“怎么不把头发吹乾?”
端木佟终於从浴室出来了,穿著日式浴衣,一片白雾般的蒸气随著他走出而飘出。
“为什么坐著发呆?在想什么?”他温柔地低问,拿出毛巾,替她擦拭。
他高大的身子环著她娇小玲珑的躯体,从镜中一瞥,颇似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想以前的事。”她随口骗他。
“想他?”一阵酸疼再次揪住端木佟的心。
“嗯。”说了一句谎,就得用另一句谎言来弥补。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爱他?”这是他最大的疑问。
“认识他的时候,是我演艺事业最迷茫的时候,那阵子,虽然也有导演找我拍戏,不过都是一些垃圾片,他们看中我的肉体,只把我当摆设用的花瓶,还有一些富商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照顾……当时我真的好想退出这个圈子,但我一个孤女,没有家世背景,甚至没有学费继续念书,我能到哪里去?”
“他帮了你?”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正经的导演,大胆采用新人,要我做他片中的女主角,我当然高兴得不得了,一口答应。可是我一直都拍些垃圾片,从没接触过艺术,所以几场戏之后,导演对我非常不满意,要换掉我。”
“呵,我记得,你跟我讲过。”端木佟颔首。
“明辉是那位导演最赏识的编剧,他为我求得了最后一次表现机会,并介绍我看了'新桥恋人'……像是忽然之间醍醐灌顶,我终於懂得怎么去演了,那部片子,似乎把我从死神手中挽救回来,从此以后,我的事业越来越顺利。阿佟,你也许永远也无法明白,我对他的感激和敬仰……我很爱他。”
是爱?还是感激和敬仰?端木佟宁可她感情的重心偏向后者。
他心中难免嫉妒,在她说到“爱“的时候,而且,这个“爱“字说得那样重。
“为什么那时你们没有在一起呢?我听说,你在那部片子得奖后不久,忽然宣布出国留学……”
“因为……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学。有一天,她兴高采烈地送来喜帖,说她要结婚了。我真心诚意地祝福她,给她买礼物,陪她试婚纱,却发现……新郎原来是他。”
端木佟听到这话已然吃惊不已,可以想像,当年她目睹这一事实的时候,是怎样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