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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轻轻说:“不是每个人都要上大学。”
“你履历表上成绩很好,入学绝无问题。”
大文不再出声。
“士农工商,各有各发展,可是那样想?”
王子晴年纪并不比他大很多,可是语气象个大姐,十分亲切,大文对她好感。
这时,大堂最后一盏水晶灯也熄灭,环境有点阴森。
王子晴抚抚双臂,“走吧。”
周末,大文到图书馆,阅读英龙按揭公司资料,发觉它的推广十分积极,故此业务发展迅速,扬言可为小投资者在地产及其他发展项目中获取至高回报,英龙的口号是“何必收零利息!”广告宣传铺天盖地。
大文又查阅报纸档案,看到骆倩莹新闻,只得小小百来字,在当日新闻版下端,可是,记者找到一张报名照,相片内的骆倩莹年轻秀丽。
大文在小食部买一枝冰棒,坐在附近花园里慢慢吃完,然后缓缓步行回家。
这个相貌平实剪平头穿白衬衫卡其裤的年轻人一个人住在半山一所旧房子里,因没有救火车通路,故此不能改建,老住客永享业权。
大文推开大门进屋,客厅只有两张白布套的老沙发,这种款式最近又开始流行,看上去只觉别致,宽敞客厅通向露台,整个蔚蓝色南中国海映进室内,叫人精神一振,地下一株百年影权婆娑的伞状碎叶直探到栏杆,艳红色花朵摇曳。
大文坐在椅子里沉思。
他走进书房,那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各式各样书本叠满书架,电子设备一应俱全,大文熟练查看电邮,处理帐单。
他抬头看到案上照片放歪了一点,连忙伸手移正。
照片里有两个人,明显是两兄弟,小的正是大文,那时他只得十六七岁,哥哥的五官相像,可是比他大十岁八岁。
大文轻轻抚摸相框,然后到厨房做三文治。
同事们如知道他一个人住在两千多平方尺的老公寓里会吃惊吧,一个办公室助理,为什么会有优越家境?他一入职就已经叫势利眼看扁。
许多人觉得所有办公室助理出自同一铅版,通常家境欠佳,也不大喜欢读书。
不过,陈大文是例外。
他听一回轻爵士音乐,取起一本小说,那是史丹培克的短篇《珍珠》,然后在他舒服的小床上睡着。
象土皇帝第二天一早,他又回到英龙大厦去做信差。
大文找到公司内部电话名单,千多名员工,只有一个人姓庄,他叫庄则林,在十楼办公,职位是广告部副主任。
大文送信上去,注意到他坐在窗口位置,独自拥有一间玻璃小房间。
大文经过时他正好探头出来喊:“麦姬,还不进来整理我桌子,小琳,做杯黑咖啡给我。”
我我我,象个土皇帝。
只见他西装笔挺,身形高大,一只手已顺势搭在麦姬肩上,那女孩倒也机灵,立刻乘势滑却。
看样子她们已学得教训,不觉得上司毛手是一种青睐。
大文凝视庄某。
庄氏抬头,对信差说:“有包裹交给小琳好了。”
大文不声不响放下信件。
可是,他顺手取去桌上一件东西,那是庄氏的手提电话。
庄某哪里发觉,他正向小琳发威:“我说黑咖啡,我没说去糖。”
大文心想,这人如果也有妻儿,他们真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中午,大文打开那枚手提电话,发觉它设有最新型摄影传真功能,他已知道该怎么做。
他用它拍摄许多照片。
然后,把照片电邮到全公司私人电脑,接着,把电话放回庄氏办公桌上。
麦姬叫住他:“文哥,这里有封急件。”
大文点头接过,一转头,看到小琳在一旁饮泣。
麦姬见大文有询问神色,轻轻说:“小琳皮薄。”
大文又颔首。
麦姬自嘲:“不比我,出来足足工作三年,红黄蓝白黑,什么颜色都见过,练得一身水牛皮,不痛不痒。”
另外一个女孩子过来问:“什么事?”
麦姬悲哀地说:“有人伸手摸小琳胸部。”
“你们这些人应该举报他。”
得到报应麦姬冷笑,“是吗,报警抑或通知大班?说得不好,还是低级女职员色诱上司企图升职,或是,搞得登上报纸头条,臭名四播,以后怎样做人?”
“总不能哑忍。”
麦姬却认真的说:“我信恶人有恶报,各人头qi書網…奇书上一片天,过头三尺有神明,人欺天不欺。”
“等天收他?多么渺茫。”
麦姬肯定:“快了。”
她过去安慰小琳,再抬头,发觉信差早已经离去。
那天下午四点半,接近下班时分,整幢办公大楼轰动起来。
高层立刻唤工程部同事出来办事:“彻查是什么人偷拍,从哪一部电脑发出!”
女同事惊呼、失色、大叫报警。
男同事盯着电脑布告板不放。
只见一张张不堪入目的偷拍照片:裙底风光、胸部特写、臀部近观,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谁,英龙的中年女性副总裁也包括在内。
大家张大嘴合不拢来。
不久,工程部报告出来:“是庄则林的私人电话,所有照片在今日拍摄,已下载入他的电脑,不知如何,泄漏出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大文转过头去,听见说这话的人是刘伯。
他喃喃说:“我足足等了七年。”
大文低头轻轻说:“刘伯,年年在大堂泼红酒的人是你吧。”
“嘿,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刘伯,你是善心人。”
“你瞎说些什么?我不明白。”
大文不再说话。
隔一会,刘伯却又轻轻说:“那女孩温柔可亲,遇时遇节送我水果吃,尊称刘伯,从不看低人。
大文亦觉恻然。
“事后,你可见有人纪念她?没有,只在大理石出现怪象,才有人提起。”
大文抬头看着刘伯,中年人脸上皱纹忽然深刻。
“一手导成悲剧的人意气风发,人前人后,更无半点羞愧内疚,且变本加厉胡作枉为,今日才得到报应。”
大文说:“我下班了。”
“又有几个人托你打卡?”
大文亦不隐瞒:“三个。”
刘伯笑得弯腰。
只有他这个老臣子对整幢大厦的机关了如指掌,关掉电掣叫保安摄影机暂时失灵等全不是问题。
庄某受到惩罚之后,大理石大堂可望恢复宁静。
那庄氏的小小的办公室闹哄哄,一直吵到晚上八九点。
麦姬与小琳无论如何藉故留下看这场好戏。
只见保安人员陪同警员取走庄氏的电脑电话以及其他证物。
庄某沮丧,大喊冤枉,“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我不是那样的人。”
忽然之间,王子晴出现了,同警察说了几句话,递上一份证据,那是过去一年女职员投诉庄某不良越位的记录。
王子晴那样做,自然是得到上头指示,看来,英龙已不想留住庄则林。
小琳含着泪握住麦姬的手,不相信她有那样好运,她毋须辞职避开恶人,她可以保留饭碗。
第二天,公司照常运作,象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其实也是,开除一名中级职员,难道还需刊登见报不成。
很快,有一个英姿飒飒的女生搬进庄某房间,门牌上换了名字。
陈大文推着信车过去,放下书件。
经过三楼,有人唤住他:“大文,有止痛药吗?”
大文立刻回答:“我帮你去当值看护处取。”
原来是看守资料库的吴小姐,她脸色欠佳,有点憔悴。
“麻烦你了。”
“吴小姐可要看医生?”
“开完会我立即去。”
大文马上替她跑腿,取了药放她桌子上,想了想,又替她盛了一杯温水,这时,发觉吴小姐跌倒茶水间地上,正在呻吟。
大文立即通知警卫部。
不久,有人说救护车停在门中,带走一个患急性盲肠炎职员。
“谁?”刘伯好奇问。
有人答:“资料部吴老小姐。”
“很老吗?未到三十呢。”
“英龙女职员平均岁数是二十三,三十已是老大姐。”
“吴小姐在英龙足足做了六年,看情形打算在此终老。”
“老小姐多病痛,你去安慰她。”
刘伯低喝一声:“胡说什么。”
同事们仍然嘀咕,“我喜欢小淇,面孔似红苹果,还有应儿,嘴巴象樱桃。”
少有感性刘伯叹气说:“少年弟子江湖老,人老珠黄不值钱。”
下班出门,王子晴迎面而来。
“大文,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大文愣住,面孔涨得通红,他从未试过与同学以外的人喝茶,尤其是女性。
王子晴却很爽朗主动,“来吧。”
她带他到横街一间小小茶餐厅坐下叫了茶点。
子晴开门见山地说:“你看过那些照片没有?”
大文很坦白:“看过。”
“他拍到副总裁邱太太的大腿,现在,邱太已要求将办公桌密封,我有点怀疑:庄某怎么会走得进总裁室?那不是他的行踪范围。”
大文一怔,他沉默无言。
“对你说话最放心,大文,你象个哑巴一样可靠。”
大文只得微笑。
“庄某这个人可恶之极,有个绰号叫女生公敌,他离职之后,大家松口气。”
大文点头表示同意。
子晴说:“公司职员中有许多独身人,且独居,我要去医院探访吴小姐,你有时间吗?”
大文回答:“我另外有事。”
子晴付帐,“那么,改天再约吧。”
大文一直到回家,双耳还烧得通红,他没有约会经验,他不懂应付此类场合。
王子晴对他有特殊好感吗,不一定,人家或许只是友善,可是,大文已经害羞。
到了医院,王子晴送上水果鲜花。
“好些没有?请静静休养。”
吴小姐苦笑,“我们算是一对老姐妹。”
子晴笑,“你才老呢,我不知多青春。”
“我有你一半那样乐观就好。”
“这是否讽刺我老十三点?”
“别再提这老字,唉,一个女子,除非有特殊成就,否则,三十真是一个关口。”
子晴忽然问:“听说邮递部陈大文通知警卫部。”
“出院后得多谢那后生。”
“他是英龙少数有感性的职员,他很特别。”
吴小姐叹口气,“其余的人,包括你我,都象麻木不仁的工作机器。”
王子晴握一握同事的手告辞。
去年辞世英龙机构象一部机器,所有职员是齿轮与螺丝钉,不过,钉子分大小,最主要一枚叫king pin,皇钉,主柱,那是大老板费雷泽。
大部分职员从来没有见过他,听说此人十分易相处,富魅力,记性好得过目不忘,口才极佳。
成功人士通常有说不完的优点,如果没有,手下也会挖空心思设法赞扬传颂,谁会忤逆老板呢,谦说不懂拍马屁的职员不过手段略差而已。
公司里对费大班的赞美口号,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管理学大费”、“静一点,你可以听见标盖兹在华盛顿州哭泣。”……字句都印在T恤咖啡杯上,互相传赠,甚至送给客户。
大文第一次看见不禁骇笑,寒毛站班,可是渐渐也习惯了,肉麻?当事人会觉得刚刚好:下属不想太露骨,才适可而止。
呵,一间中型机构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政府。
好话说尽了,如无心工作,又有何用。
一日刘伯对大文说:“你这孩子真是怪怪的。”
大文微笑,老伯有何意见。
“你看你,不烟不酒,不赌不荡,有空抓一本书看,不到二十岁你就会闷死。”
大文轻声答:“我不觉得。”
同事取笑他:“不觉闷还是不觉会死?”
“陈大文天天同样白衬衫卡其裤,看真了原来每日换,他大根有五套同样衣服,天凉了加件外套。”
“真是个冰清玉洁的人,哈哈哈哈。”
“他从没结过婚,也不谈恋爱,守在一间祖屋里,不与亲友往来,也不打算旅行或是升学……他是一张白纸。”
陈大文并不动气,任由同事取笑。
刘伯说:“够了,赶快工作。”
同事们所说都是真的,有什么好气。
刘伯说:“公司许多妙龄寂寞芳心,你大可在她们当中挑一个。”
大文只是陪笑。
“别小觑自己,要有信心,愈是漂亮女生,愈是寂寞,人人以为她们不愁没人约,故此无人上前邀请,明白吗?”
大文失笑,刘伯仿佛是个专家,可是,他也是独身人。
大文回到家,坐露台上吃果子冰,仿佛听到掀书声,他骤然回头,“是大哥吗?”
他随即嗒然低头,怎么可能,大哥已于去年辞世。
陈大武是医生,六年苦学,六年见习,刚刚成为急症室主诊,忽然一日在医院升降机里昏迷,同事立刻急救,可惜无效,大文赶到见他最后一面,他双手尚有余温。
大文完全不能接受事实。
他一直问:“大哥几时苏醒,到底是什么原因,整幢医院都是医生,他自己也是医生,他不会有事,可是?”
没有人回答他。
终于,有人轻轻走近他,“大文,大武他已经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