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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珊哽咽着,啜泣着,苦楚地凝望着她,千辛万难地才平抑下苦不堪言的情绪,以颤动的声音回答她:“我知道!我知道!就因为我即将面临的痛苦正是你向来一直默默承受过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为什么你可以承受退让的痛苦,而我不能?淡菲,相信我,我做得到的,也许我比你更坚强、更坚硬呢!”她努力让自己显得坚毅而勇敢,说到是后甚至拭去了泪水,强颜欢笑了起来。
“这可不容易啊,晶珊,我可从来都没死过,一直在偷偷地想他,伺机而动地勾引他呢!”淡菲伸手替晶珊擦拭泪痕,苦笑着嘲讪自己。
“不会的,淡菲,我不会的……”晶珊的眼泪仿佛怎样也擦不干,说着又淌了下来。
淡菲看她那样泗泪滂沱,痛苦不堪地模样,心如刀割地想起了游镇坤说的一句话,不禁感慨地望着晶珊低吟道:“晶珊,我们真是何苦?”
话才说完,两人已不约而同将对方紧紧相拥。
晶珊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岔了气;淡菲只是默默地不断流泪。
“让我走吧,淡菲,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也不只一个冯秉文……”晶珊抽抽噎噎地低诉,把脸深深埋了淡菲的长发中。
“晶珊,你太善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可以翻脸,可以打我、骂我,说我寡廉鲜耻、无情无义、横刀会爱、不得善终啊!你不需要为我设想,和我在这里抱头痛哭,相拥对泣啊!晶珊……”淡菲深受感动,也不禁痛哭失声,紧拥着晶珊的身体,摇动着她。
“我不忍心看你受苦,我不能让你受尽退让的委屈,而自己却霸占着秉文,和他儿女情长地谈情说爱,淡菲。”
晶珊哭得更厉害了,毫无遮掩的哭声倒使淡菲从痛哭中清醒了过来。
她扳开晶珊的身子,对着她的眼睛说:“好了,晶珊,别哭了,你又不是林黛玉,何必任着这眼泪,由春流到夏,山秋流到冬?”淡菲停顿了一下,露出笑容又安慰她:“事情没那么严重,你就别再想那么多了。反正,司徒志刚要见秉文,就让他们去见吧,大家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也许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
“别再担心了。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我能够和志刚重修旧好。这要看他们怎么说了?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淡菲放开了晶珊,落拓地甩了甩长发,深深长吸了一口气。
“淡菲,你不是对志刚弃若蔽屣了吗?怎么又……我不许你再做傻事,做出错误的决定!”
晶珊又着急了起来,她实在弄不清淡菲想的究竟是什么。
“你别急,别误会。你以为我为了要把秉文还你,所以不得不投回司徒志刚的怀抱?不,我非常非常厌倦,也已经没有力气去玩这种你让我、我让你的游戏了!
放心吧,也许我的决定可以让你没有遗憾,让一切都回复平静。”
“淡菲,我求求你听我的,好不好?你和秉文从头开始,我也可以从头开始,志刚也一样……”晶珊心意坚定,退让之心极为执着。
“好,我们都从头开始。明天我出院,你约秉文和志刚,我们在青年公园的跑马埸见面。”
淡菲下了结论,用她沉毅的灿亮眼神告诉晶珊,她的决定已没有转圜的空间。
※※※
离开了淡菲,晶珊一心想找到秉文,她和他,又是在刻意的疏离下有许多天未见了。
好不容易,她打通了他的行动电话,也许是他刻意关闭了线路吧。
她急促地,大声地对着话筒呼喊:“秉文!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一个人如果被恶意离菜,就算他待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他仍然等于不存在。”他在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这么疏离冷淡的几句话。
她想像不出他的表情和心态,她管不了这许多,只说:“让我见你好吧?秉文,不管你对我有多少不谅解,现在我要见你!”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才答应她:“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直接去你家,不管你在那里,一个小时后在你家碰面,可以吗?”
“好。”
他挂了电话,不再多说。
当她见到他,他正在别墅的花架下等着她,四下一个人也没有。这正是她所需要的,一个没人打扰,能让她对他交心托忖的理想所在。
她走近他,闻到他一身焦浓的烟味。她仰脸看他,发现他道然有些形容枯槁,有些苍老,又有些懒散和颓废,总而言之,他的意气风发似乎已褪色了一大半。
“秉文,你怎么瘦了?”她怯怯地,怜惜地看着他。
“没有,是这里的光线太暗了。”他下意搬地搓搓自己的脸颊,生涩地回答,仍是文风不动站在那儿,没有向她靠近一步。
她看看他身后那亮着灯火的大厅,四下静悄悄的,更加衬托出他的黯淡和落依稀之间,她仿佛又有到了昔日酒会的歌舞升平、快意繁华,那时她对他爱慕深浓,而他潇洒自在如神仙,如今,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她的心一阵阵锐痛,一阵阵缩紧,全身的血流仿佛凝固了起来。
她多么想奔入他的怀抱!但是她的理智像铅块一样,沉重地拖住了她的脚,她孑然僵立,和他相对无言。
仿佛过了有几十年那么久,她不得不打破沉默:“我只是来告诉你,淡菲明天要出院了,司徒志刚已经回来……”
他像一只酝酿着敌意、蓄势待发的豹子,挤着冷冷的鼻音,低沉地重复她的话道:“你只是来告诉我,淡菲明天要出院,司徒志刚已经回来了?”
她明白他的感受,她又畏怯又逼迫自己不能退缩。
“秉文,你不要怪我!本来我也指望他们能欢欢喜喜地重逢团圆,让一切雨过天青,皆大欢喜……”
“然后呢?现在你要我怎么做?怎样配合?怎样继续当你手中的棋子,看你要把我摆在什么位置,才能符合你扮演一个伟大牺牲者的角色要求?”
“不要挖苦我,不要怨恨我,秉文。以前是我表错了情追求你、纠缠你,你会慢慢发现,我根本不值得你爱……”是珊哀哀恳求着。
秉文咬着牙,强制压抑那勃发的盛怒,低吼着再说:“是!是啊!我会慢慢发现,自己根本是个没有大脑的大傻瓜、大白痴,是一个为美色所迷的猪头三而已!
而在我爱上了魏淡菲之后,我才会恍然大悟自己原来并不是一个猪八戒,反而是一个既幸运又有眼光的智慧人物,对不对?”
“秉文,饶了我,不要再说了好不好?你不曾躲着我、回避着这一团混乱。这种滋味,难道你不了解?我们彼此之间也许只是迷恋而不是爱情,迷恋只是短暂的,它经不起挫折和考验,随时呵以结束。”晶珊狠着心这样说。
秉文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抓住她的手臂,像一只豹子撄住一只小羔羊,怒不可遏地怒责道:“你我之间只是迷恋?随时可以结束?你们女人根本是世界上最最不可理喻的东西!口口声声把爱情摆在第一位,却又颠三倒四,随时可以把它全盘否定!你们不是说,爱情是你们生命的全部吗?怎么当它和友情起了冲突的时候,就降格变成了迷恋?”
“秉文,求求你绕了我!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就不要再逼我了!淡菲不能没有你,她已经历经一次失落和失败的痛击了,她不能再有第二次!”
晶珊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淡菲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打击,你和我就该有第一次吗?晶珊,爱情不是可以一分为二,或看是可以分配的数学问题,你懂不懂?我们两个人相爱,我爱你,这是不能移转,不能分配的!”
晶珊听到这里,一张迷蒙泪脸忽然如晨花初绽般微笑了起来,她望着他,如痴如醉地说:“……秉文,你又说了,你又说了一次你爱我……”
“晶珊,你这个令人又爱又恨又痛的傻瓜!”
他禁不住使力把她拉进怀里,迫切、焦渴、紧密地攫住她的芳唇,以前所未有的炽烈、狂野之吻封锁了他和她之间所有的思慕、压抑、疑忌、怨懑、犹豫……等等千百种的苦楚。
晶珊彻彻底底沉醉在这一个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漫漫长吻之中,只觉自己沉落在一个黑暗而充满了花朵与星辰的空间之中,那空间是一个天旋地转的漩涡,她在其中旋转飘浮,满天花朵与星辰环绕着她一起在漩涡中打转……她真的完完全全忘记了一切苦恼。
然而,美梦终要醒来,当他火热的只唇终于离开了她的,当那令她欲仙欲死的漩涡渐渐停止了旋转,花朵与星子也逐惭消退……她睁开了双眸,看见的,依然还是一个沉静得毫无声息的暗夜,他背后的灯火远远地亮着,只有夜风微微掀动他额上的发梢。
她终于回到了现实,一个冷酷、静默,交缠着太多烦恼、是非的真实世界。
“秉文,谢谢你给我的爱,谢谢你给我的一切,谢谢你对我说过了那么多次你爱我,我知道你对我是毫无吝惜的……”她用她的了掌心抚摸他的脸,无限温存与温柔地对他说:“你给我的一切,已经足够我这辈子受用不尽了,如果你愿意给我更多,那么让我请求你,从明天开始,放开一切顾忌去迎纳淡菲对你的爱,打开心胸去迎接一个新的开始。把我忘了吧,相信我,我会过再很好,过得比谁都好,因为我拥有过比别人还要多的幸运和幸福,你是我的初恋,任何爱情都无法替代,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任何爱情都无法替代。明天,你要我怎样做?”
他不想再做无谓的争执和争辩,不想再闪躲作一边,继续接受那些无济于事,既伤神又伤身的隐忍和等待被摆布的折磨,他要去向事实挑战,彻底解决一切。
“明天,淡菲约了志刚和我们见面,淡菲对志刚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但是志刚要见你,要亲口听你说你和倓菲相爱……”
“你要我当淡菲和司徒志刚分手的挡箭牌?”
“不,我要你真正去爱她。秉文,我是百分之百认真的,你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他回答得很爽快,坚毅的脸上罩着一抹令她无法看透的阴影。
现在,换成了是她捉摸不出他心中盘算的是什么。
※※※
同样的夜,换成了不同空间里的,不同角色的情爱纠缠。
还有半个钟头,医院的探病时间就结束了,司徒志刚却匆匆忙忙又赶到了医院。
他换掉了破烂风衣,穿上一身洁净的衣裤,脸上的血污冼掉了,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头发蓬松清爽地斜分往左边,虽然回复了几分往昔校园才子时代的轩昂俊朗,但神色间却失去了自信,肢体语言上更显现了一份仓皇,实在很难再在他身上找到往昔那种飘逸不群的风采。
来做陪的家人都回去了,淡菲正一个人翻着晚报,看见司徒志刚进来,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志刚看见了淡菲,这才想起自已又是空着两手进来,他对自己的漫不经心更加不满与无奈,他不了解自己为什么对一切都失去了掌控的能力和自信……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的当务之需,燃眉之急,就是挽回淡菲的心!
他懊恼、无奈又失措地摊开了手,开始了对她的告白与哀求:“淡菲,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我没有办法等到明天,现在我就要和你谈!”
他完全没有提和周策冲突的事,看来是经过一番深思反省,才回头来妥协的,他根本不敢再触怒她!
淡菲冷冷看他一眼,她勉强强开了口:“有什么不能等的?还要谈什么?”
志刚仍是因为心存愧疚而会曾了意,苦苦辩解说:“淡菲,我让你等了两年,受了两年的煎熬,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迫不及待想向你赎罪,挽回你!你别再折磨我,现在就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好不好?或者,你只是在惩罚我、报复我,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更或着,他只是你排遣情绪的对象而已,只要你坦白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计较,绝对不会怪你!淡菲,你告诉我,告诉我!”
“司徒志刚,你到底烦不烦?为什么变得这么面目可憎?你让我清静清静行不行?你是不是想看我死了才开心?”
淡菲忍无可忍,把报纸用力丢到床脚边。
“是你太残忍、太狠心、太绝情!我不远千里跑回来,你却告诉我你已经爱上别人,给我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残局!”
“这个支离破砰的残局是你造成的!是你!你懂不懂?要是你有一点责任感,对我存有一黚真情和道义,我也许不会心志不坚去爱上别人,而且是爱上别人的男朋友,是你造成的!所以,你应当自食后果,一点也怒不得别人!”
她干脆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以免他度秒如年等到天亮,而有更多时间用来痛悔反省。
“好!怪我,都怪我!我认罪,我承担。但是你刚刚说的,别人的男朋友是谁?”
他捶胸顿足,一副接受审判的无奈表情,见淡菲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