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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波痴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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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缎儿。”不觉,他竟选了这个答案。

缎儿?“她叫缎儿?”晓得人名儿,于是她更确定真有此人,这令她忍不住心头更酸。

“这样……你就不跟着我了?”此刻他的心情竟是矛盾,因为在心底,他其实不希望她离去。只可惜,事实却无法成全他,他毕竟与她不同,她是个人,是个有见“异物”能力的人,而他却是……

“你很爱她?”认真看着身前人。

“是,我答应守护她一生一世,所以……”

“所以其他女子于你皆不可能?即使……”吞了口唾沫。“即使你对她颇有好感?”

这问题,他没答,只静默。片刻,他缓缓侧过头,说了:“你是我的恩人,如有幸我亦希望你是我朋友,但再多……可能什么都不是了。”尤其在她知道他为何之后。

“什么都不是?”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她再跟着他,他就要翻脸了吗?是这样吗?拧了柳眉,她闷闷地瞪住那丢下话后就往景德镇街上走去的人。可深思良久,她还是忍不住轻拍腰间竹篓,问了:“破仔,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他当我是他恩人和朋友?”

“破。”旋龟应。

于是她又问:“那恩人和朋友有无关心他的义务?”

“破破。”

她乍时露出一抹苦笑。“就知找你这军师没错,加你一个,我也觉得有义务。那既然话是他说的,那就也不能嫌我们了,走吧。”

“破破破破!”可是当她正想举步跟上的同时,那旋龟竟骇然地叫了一串,而这惊天之叫,却只得来苏映潮的无奈一哂。

“我自然晓得你担心什么,我也清楚这景德镜窑火过旺,对属水的我们非常不利,但眼前这情况你让我如何?”她努努嘴。“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拖你下水,如果让窑火烘干了你,我就也成罪人,不如……”

“破……破”

闻言,低头,她感动地抿了抿嘴:“呜,我就知道你是只够义气的好龟,咱们说走就走!”

※※※

一栋大宅邸前,隔了街的对头有一面以废弃陶瓷器砌成的长墙,墙边植了一株老树,树下则随意摆着几只能够当成坐椅的老旧大花瓶。江重涛自那晚坐上其中一只后,便不再离去。

经过两个晚上了,他到底等什么?等从宅子出来的人吗?可是日夜进出的人很多,还是没等着吗?

远远地,另外一棵树下,苏映潮也偷偷陪着他等了两个晚上,而既然是偷偷,自然就没让他发现。而既然不想让他发现,当天空飘着雨时,她便没去叫他一起躲雨;当她肚子饿将就在街旁买了包子果腹时,亦无叫他一起吃。

他就那么死心眼,不……该说呆,呆呆地等,呆呆地饿,呆呆地淋雨?

呵,她就不唤他,看他何时饿?何时冷?那让他呆等的人何时出现?虽心里不忍,但一个坚持,她只好也继续跟着等。

“姑娘,今天买不买包子?鲜笋包嫩肉的好吃唷。”忽然,身旁一名卖包子的大婶问了。

“包子?”回过头,盯着那妇人,才发现时间又近中午。“好,我买四个。”自己吃两个,如果他……再不吃,那另两个她只好硬塞进他嘴里。一边掏着银两,一边不忘注意那树下的人及前头的宅子。

只是等她接过包子给着银两之际,宅子里竟前后扛出了两顶软轿,那软轿往街上去,而后头还跟着……

江重涛?

“喂喂,姑娘,找您钱呀!”卖包子的大婶唤不住那急忙离去的苏映潮,任她怎嚷,都不见她回头。

她跟在江重涛后头十余步之处,由大街出了镇界,再从镇界处进入一处竹林,等成片的竹林过后,一座寺庙就在眼前。原来那轿上的人是来礼佛的。

两顶软轿下地,前顶走出一名老态龙钟年岁约过八、九旬的老妇,她抖颤着不大济事的手脚,步履蹒跚地行至后顶软轿旁,驼着腰,她对那上头的人说:“到了,下……下来了,拜完佛……师父会帮我们……准……准备斋饭。我扶……扶你下来。”

唉,年岁这么高,连说话都不顺畅的老人家居然还要帮着搀,这轿上的人究竟是谁?莫非……就是缎儿?

苏映潮紧张地抓着一翠竹,她望了眼另外一头那同样隐身于林中,默默注视着寺前动静的江重涛,而后又将视线调回那软轿。

“婆,我可以自己下来。”

圆润的嗓音飘出后,一只纤细的手跟着伸出扶住软轿边缘,而后人慢慢站了出来。是名面容秀致的女子,年纪约莫十八九,她肤色如蜜,云鬓轻绾,虽非绝美,但却别有韵味。脚上似乎有伤,在老妇的搀扶下,她缓缓步到佛寺门前。

“婆,您想……他会来吗?”回眸望住竹林,她轻声问。但因为寺前十分宁静,是以她说的一概进了林内两人的耳里。

他?难道……她也在等他?闻言,苏映潮心头又是一波酸。如果她也在等他,那情人会面她还在这里搅和个什么劲儿?再望向江重涛,不知怎地,竟发现他的脸色不佳。不舒服吗?

唉,为了等人不吃不喝,能舒服才怪!

老妇也瞠了竹林一眼。“如果他答应过你会来,那么……他就会来,咳咳……”未了,老妇一串深咳,还险些岔了气。

“怎么了?又咳?”女子担心地拍着老妇的背。

“年纪大了……也差不多了。”老妇抿嘴笑。

“婆……”女子秀眉微蹙。

“呵,还没还没,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江……和湖,在那之前,我还不肯走的。”她笑皱了满是期待的老脸。

摇着螓首,女子苦哂。“您就是这个样子,也不怕江边风大。那么这样吧,改明儿个我带您去,好不?”往寺里走,与老妇互持。她复杂的情绪,就好似那老妇随时都有可能寿终。

“真的?”垂垂老矣的眼,顿现光芒。“好……那你答应了就要……啊呀!”不小心让寺前阶梯绊了下,她朝前扑,连带也拉倒女子,让女子亦跌坐在地。

见着这状,那江重涛却仅是面露紧张担心,他手抓着一根细竹,只差没将它折了。

这男人,担心就过去看呀!过去扶呀!这个样子实在是……他该不会次次都是这样默默等,默默看吧?见了,再耐不住,苏映潮直直就往他走去,拉住他的臂,想将他带出竹林。

“你怎还没走?”被她拉着走,江重涛惊讶,可也只是一瞬,就也换上冷然。

“是你自己说的,我是你恩人亦是你朋友,既然如此,我就有关心你的义务。你想见她,就见呀,这样磨蹭,我看那幽冥花是到不了她手里就枯了。”拉扯之下,两人逐渐步出竹林,走至寺前的空地上。

而这时,那女子也已将老妇搀起,但许是跌到伤处,她的脸色有着些许苍白。

“姑娘,你还好吧?”苏映潮伸脖儿探了探,更忍住自己心里头的不适,硬是拉住人。“你们等的人……啊!”

霎时,她的手被江重涛反制住,而他的神情是既苍白且带着怒气。

“你……”看着他,有点疑惑且犹豫,但拗不过与他的僵持,是以她回头又对寺前两人喊:“姑娘你等着的人来了!你不过来,我一人恐怕抓不住他。”

她等着的人?“他来了吗?”将老妇搀至一旁,那女子跛着脚走了来。“在哪里?在竹林里吗?”仅看了苏映潮一眼,便眺向竹林。

嗄?人不就在眼前吗?“在这里呀,我现正拉着……哎哟!”这回她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江重涛拽着往来时路去。

她不停挣扎,且回过头,可也只见那女子以困惑的眼神瞅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拖着离去。这……怪了,莫非她看不见?

“重涛兄!”她反握住那擒住自己手腕的大掌,两只脚掌更是抵着地,想止住他。“重涛兄,你再不停下来,我……”

“你如何?”突地停步,在竹林映射的翠绿光线下,他回望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然。

“我?”愕然于他的态度,但她出发点既是为他好,自然理直气壮。“我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多事,你可以走了。”松放她的手腕。

他居然赶她?还说她多事?“我……我就是不想走。她在等你,你也在等她,那为何不见面?”见面?对,还有一个问题。“她是不是看不见?刚刚她好似瞧不见你,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所以才想采幽冥花?”为了她的眼疾和脚伤。

闻言,江重涛脸上顿现一抹似笑非笑。他叹,叹这女子在这时还能让他哭笑不得。“不是她看不见我,而是我……”登时,他身形微晃。

“你怎么了?”探手想搀住他,却被他格了开去,可她并不以为忤。“你是不是饿了头昏?我帮你买了两颗包子,你快吃……”她掏出包子。

“苏映潮!”他喝道。

“啥?你对我大声也没用,快拿去。”将包子塞进他手中的同时,她发现他的手竟冰凉如尸。“天,两天没吃,连温度都没了。”这让她想起还在洞穴的时候,他的全身亦是如此,可那时是因为他溺了水呀。包覆住他的手,她摩擦着。

“我本就无体温……”音量陡降,而一道淡红的血水更自他鼻中淌出,答地一声,落在苏映潮的手背上,这令她骇了好大一跳。

“啊!你怎又流鼻血?这回包子都还没下腹呀!”抬手替他拭去,但那红液依旧是诡异地流出。

“我这样,不单是吃东西的缘故。”她……非要知道实情吗?又是一晃,他踉跄,若非苏映潮挺着他,他早跌坐。

“要不然还有什么?不成不成,你要嫌我多事也好,你要就此讨厌我了也好,你吻我的原因我也不问了,现在我得先将你送到医馆。还有,幽冥花我暂且帮你保管,等你好点再说。”

凝望住她,他的眸光挣扎。“我……非人。”腿软,这下真的跌坐。

“试着站起来,我一个人无法背着你走。”将他的臂搭上自己的肩,努力使着力气。

“映潮,我……不是人。

“嘿咻!”她使尽吃奶的力道将他撑起,并无奈他的自责之词。骂自己不是人?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了。“好好,你要是良心不安,觉得对我不起……”

“我是鬼。”

“我现在没空听……你?”猛然望向他,那张贴在她脸侧的脸,转瞬之间竟死灰里泛青,且鼻耳均淌血。“你你你你说你……什么?”她不由地结巴。

“我是鬼,是魂魄不是人……”他惨笑。

嗄?这……这怎么着?可瞧他这个样子,真的就像……“你当真不是?”朦胧间,她忆起一些事——诸如初音所说的那些魂呀鬼的,诸如重庆街上小贩瞧不见他,还有刚遇上他的时候,他以为她该看不见他,甚至……甚至他身上较之常人过浓的江水味。这难道是真的不成?哀哉,她居然辨不出人或鬼。

“因为我只是魂魄,所以她刚刚看不见我;因为我是魂魄,所以吃了世间之物会呈现死状;而也因为我是水中之魂,所以……”静望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孰料只呆愣半晌,她摇摇头,仅忙着赶掉那不专注。“这下……这下头大了!是人我送医馆就行,是鬼我往哪儿送?”急出满额汗,伸手对住他的人中又是一拭血。

“你?”极度惊愕。“你……不怕我?”寻常人到这时应当要吓破胆子逃之夭夭才对,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怕?纵使她是看得见“异物”的那类人,也不该没反应的呀!

“鬼就鬼,有什么好怕!”反正她也不是人!四下望着,脑儿混乱。“你……你究竟是怎么了?鬼该怎么救呀?完了……完了!”

眼前,江重涛是彻底被她没反应的反应所打败。原先,他就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鬼,所以才赶她走,而今……

“这两天来,窑火太旺。”他虚弱地笑。

“窑火?”唉!对啊,连她都受不大住的,他一缕幽魂又怎堪呢?

啧,难不成在这之前,他都是忍着火气熏烤的痛苦,默默地在那里等着的?这男人真是……哎呀,该说他痴心?还是笨呢?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真是输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比我想像得还呆。”

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着这么令人动容的情爱,她……还真是浅薄哪!隐隐,她亦为他叹、为他苦,且也为自己那相形之下显得微不足道的爱意,感到怆然。

可眼前,她又该怎办呢?想救,找谁救?她只管江中万物,却对游离于水与人界之间的魂完全无辙的呀!

“破破。”

“什么?你说什么?”此间,她腰间的“军师”骤来献计。

“破破破,破破!破——破——”

明了旋龟的话,她眼中乍现一丝希望,晃眼间,她就似突生神力地将江重涛往林外搀。

“谈初音,客栈!快——快——”破仔真有你的!

第九章

一日后,浔阳街上,一辆马车正往江岸渡口方向奔驰。

“初音,你真有办法救他?昨天之前还没这么严重的。”

盯住那斜倚在自己肩上的人,苏映潮的心情已不能只以担心来形容。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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