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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俏新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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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兴匆匆的引导秦药儿“风雷山庄”,一点都没想到自己正引狼入室呢!

这有一比:睁眼吃黄连——自讨苦吃。

这世上的人,生而不平等,有人贫困潦倒、粮米不继,也有人“不种泥田吃好米,不养花蚕著好丝”,同样生著两只手却不必劳动,闲来没事净转脑袋瓜子,想东想西最後总想到终身大事,春心荡漾不已。雷洞春对镜欷吁,她有著翩翩动人的气韵,落落大方的风度,出身名门,尊奉三从四德的规范道义,为何姻缘路上反而走得比刁钻古怪的娇蛮女还要不顺?

“莫非天妒红颜?”她吁叹。如果连秦药儿那种货色都可以嫁得如意郎君,没道理像她条件这样优秀的姑娘至今仍待在闺中,这差错究竟出在哪儿呢?千错万错,都是月老的错,唯一没错的是自已选丈夫的标准太高。“大小姐,”她的贴身只婢如意和吉祥端来她的早膳,恭请小姐进食,顺便提醒她。“龙夫人已起身,正等著你呢!”

说到吃,可是雷洞春的另一隐痛了。

话说她不论在面貌、性格方面都神似风太君,很令她引以为傲,但连体形都相像,便令她深觉苦恼了。天生骨骼略微粗壮,活到风太君这把年纪,颇具太上皇的赫赫威仪,反而是一项优点,但对一个未出嫁的少女而言,体态不够苗条可是件要命的事。

爹娘生的体质改变不了,只有克制食欲,力行减肥了。

世上的事便是这麽怪,穷人一个月难得闻一次油腥,日思夜想若能长上几斤肥肉不知有多体面,而富人的油水多,却巴不得瘦得像病西施,看到肥肉像瞧见仇人。

日味浓重让人光想到就流口水的烧鹅、熏鱼、烤乳猪、富贵鸡、鸡汤面、炸芋块、烩鸭腰、炖牛肉、八宝甜糕……等等好吃的料理,她能够做到视而不见、不偷偷吞口水,这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啊!只敢吃一点清蒸的鱼、虾或白切肉之类,蔬菜也不用油炒,改以热水川烫,再洒点盐花,如此努力控制体重,维持外表的体面。

可想而知,除非家宴,平日她都是一人进食,没人吃得消那份菜单。

今天的早餐是半碗米饭,一个白煮蛋,两条腌渍的辣椒,一个小番石榴。

虽然食之无味,但想到能因此挑一个自己中意的夫婿,便令她甘之如饴。

“段公子可用过早膳?”

“小姐安心,有二夫人派去的丫头银瓶伺候著。”

雷洞春“嗯”了一声。大家闺秀就这点不好,不如一个丫头可以顺理成章的接近段郎。

她慢条斯理,也可以说是食不知味地吃著,然後想到什麽似的问道:“那位龙夫人早膳吃些什麽?”尊秦药儿一声“夫人”实在刺耳,想自己不大她岁数也大她月份,一听风太君命她招待贵宾,竟对她摆起了架子。

吉祥揣摩主人心意,大惊小怪的说:“那位少夫人哪,似乎几天没吃到好东西了,胃口大得很,不但将五碟小菜吃个精光,米粥还吃了三碗。”摇摇头、撇撇嘴。“教不知情的人听见,以为我们在养猪哩!”

“不仅如此,一天还要两顿点心、一次消夜。”如意加入补充。

“老天,你没说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样贪吃的女人,她丈夫竟然没给她吓跑,迟早青龙社也会教她给败光了。”

“可不是,伺候她起居的丫头都吓坏了。”

两婢相视,掩嘴偷笑能少夫人。

“你们少贫嘴,”小姐笑在心里,恼在脸上。“一个女人吃得再多也不至於吓跑夫婿,何况以青龙社的财势,她再贪吃百倍也吃不垮的。快别乱嚼舌根了,不小心传到龙夫人耳中,还以为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两婢齐声应诺。其实做下人的往往比主子知道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房内事,没事便东厢房西厢房的互相交流情报,什麽样的怪客没有呢,岂会在乎有谁多吃一碗粥的。只不过大小姐爱听某某女人有多贪吃,她们有义务满足她。

但这次雷洞春听後并没有满足感,反倒不知该羡慕抑或嫉妒。人家一天吃六顿,还顿顿净挑好的吃,吃到饱为止,身形依然苗条如同楚楚可爱的少女;反观她,吃的不如下人好,时常呈半饥饿状态,才勉强控制住体重。苍天不仁,莫此为甚!

用膳後,来到莲园。

秦药儿早等得不耐烦,丢石入池塘,惊见鱼儿出。

“真是的,没点夫人相!”洞春内心暗骂,益发确信龙湖肯娶她,绝对是看在师恩难报的份上,不得不娶。

“你终於来了。”秦药儿见到她却很开心。“走吧,坐船出去玩儿,听说附近有个船市,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各船家载货来买卖,很想一见。”自个儿出门揽客船,怕给“青龙社”的眼线瞧见,但人们绝想不到她藏身在“风雷山庄”的旗帜下。

“不去给二叔看诊?”

“早看过了,还是一样,看不出什麽病。”

若非顾忌龙家人,洞春几乎脱口质问她是不是来骗吃骗喝骗住。

“船市那种地方,不大适合我们的身分。”

“什麽身分?”药儿想的没她多,满脑子贪图新鲜好玩。

“我们一个是未出嫁的闺女,一个是有地位的夫人,去那种龙蛇混杂之处,怕日後龙少主得知,会说敝庄没有体统。”

“笑话!成亲之後就不能去那种热闹好玩的地方,鬼才和他结婚哩!”

“可是……”

“你存心扫我的兴,算了!”眼珠子一溜,瞧见来人,笑开脸。“不过,我自有人奉陪。嗨,段公子!”

段郎?洞春喜上眉梢,一回身将目光准准投注在段拂身上。

“你怎麽来了?”

“来看看少夫人可缺少什麽?”段拂以半个主人自居。经过两天来的观察,发觉秦药儿和小蝶有一点相似之处,两人都是坦率而不造作的人。

“我正想去船市走走看看,碰巧雷姑娘没空奉陪,段公子可愿替代主人?”

“乐意之至,也请花霞一道去吧!”可以避嫌。

“有何不可。”她同意。

段拂吩咐丫头去请人,不多时,向花霞淡妆而来。

秦药儿活泼又主动的向眯眯眼的花霞打招呼,以女性的本能飞快地扫描她全身上下,确定她美不过自己,就更加开怀啦!

“我可以直接叫你花霞吗?你不但模样标致,名字动人,一双丹凤眼儿更足以勾魂夺魄,嗳,可惜我不是男儿。”

“龙夫人过奖了,你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嘻,我师兄也这麽说。”她不懂谦虚两字怎样写。“我们结伴出游,夫人长夫人短的好不别扭,你叫我药儿吧!”

“这怎麽敢当?”花霞娇怯的瞟了段拂一眼,不希望留给他不好的印象。每一个暗恋段拂的少女,在他面前都不由得文静起来,大家闺秀得要命。反倒段拂本人不是那样的拘泥不化。“少夫人的好意,霞妹就别固执了。”

“段大哥这样说,小妹便恭敬不如从命。”秦药儿拍手笑道:“这才对嘛!做人洒脱些、爽快些,活得才自由自在,充满乐趣嘛!你们可知,我生平最怕还到一种人?”

“哪种人?”花霞被她生动的面部表情给牵著鼻子走。

“晚娘叫心肝——嘴甜心冷的人。”她有意无意的总是望向雷洞春,教人想忽视她的暗示也很难。

段拂轻咳一声,垂眼看著袖口,好似那里有多好看似的。

花霞心想这位少夫人一定自幼被宠惯了,心里有什麽不痛快马上发作,才不管你是谁。花霞可不行,好歹她与洞春也是姊妹一场,多少需护著自家人,当下便装作听不懂,转动她迷雾般的小眼睛,问道:“洞春姊去不去船市?”

“也好,祖奶奶命我招待贵客,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雷洞春暗暗感激花霞,决定明日命丫头送几件夏天的衣料子给她。但求与段郎共游同乐,才不管秦要命的冷嘲热讽。



河畔,船来船往热闹滚滚,有人在岸上交易,有人上船交易。

龙湖带著人马沿河岸寻觅逃妻,肚里不住咒骂。“这个药儿,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所以我不准她随便出门,没想到她居然偷跑,简直皮在痒了,一旦被我逮住,先打得她下不了床,再臭骂她三天三夜教她不得安宁。”根据多年经验,哪里热闹她便往哪里钻,找到秦药儿的机率保证倍增。知妻莫若夫,所以他也来到船市。这里,是另一种形态的市集,卖虾蟹鱼蚌、菱角荷花等水底生物的占多数,但只消有女人去的地方,就少不了卖廉价首饰、胭脂、陶器、香料、布匹等等,应有尽有。他不知他必须花多少时间才能掳获逃妻,或许是白跑一趟,但爱怒钏葛的情绪无疑是真实的,迫使他来来回回的走了一趟又一趟。忽然一声惊叫。“药儿——”细细柔柔的女声穿过庞乱嘈杂人声直钻入他耳孔,除了他,恐怕没有第二人留意到。搜索的目光射向河面众小舟,半晌,盯住一艘有篷顶、船首插旗帜的小舟。“少主。”大总管左佑农听候差遗。早在少主决意迎娶要命的师妹,他就料到迟早有这一天。

“注意到那艘小舟没有?”

左占农极目远眺。“是风雷山庄,难道少夫人会在那条船上?有可能吗?”他们与风雷山庄素无瓜葛,不过大当家十分敬重风太君的为人,曾帮上一点小忙。

“时至今日,你还以为有什麽事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说的也是。”

左佑农默默的行机退下,准备交涉的工作。

龙湖紧闭双唇,望著逐渐远去变小的舟船。

那厢——秦药儿突然头晕目眩,险些昏了头栽进水里,所幸一旁的向花霞及时扶住她。

“老天,我会晕船!从小到大乘船的经验不下千次,我居然到今天才晕船。”江南多水道,小富之家即备有舟船方便来往,一般人也差不多都是坐船长大的,说会晕船可会笑死人,何况她随同父亲自幼居住太湖心的沧浪岛,水性之佳,连龙湖都自叹不如,怎可能晕船?

“难道我生病了?”

躺在蓬顶下,她悄悄为自已把脉。末了,忧悒之心转为狂喜,思绪电转:怪不得我食欲大增,怪不得我晕船想吐,怪不得……唇角眉梢处飘漾著神秘地笑意,使照应她的花霞愈看愈糊涂。

“药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只要上岸就好了。”

现今她巴不得生出一只羽翼飞回“青龙社”,宣布这个消息,想想,到时她有多神气呀,所有的人都会将她视若珍宝的高高捧起,任她予取予求……

多麽美妙的远景,一时倒忘了随之而来的臃肿与不便。

虽然是败兴而归,她却是四人之中气色最佳的。

“不愧是学医的,医自己倒挺快的。”雷洞春忍不住明褒暗讽的数落两句,行色太匆匆,根本没机会和段郎说上几句话嘛!

回庄後,得知风蝶影带了一位年轻大夫要医治二庄主,而且还掳回了替山庄经营乡下产业的“村老虎”叶无求,据说是风太君的侄孙叶武泉的同宗叔父。此时正在大厅内由老太君审讯呢!

雷洞春听後诧异不已,忙走向大厅,其馀三人也随之在後,段拂和向花霞急著想见小蝶,几日不见,她果然没教人失望闹点事出来,而秦药儿,则渴望见识那位不知是艺高还是胆大的大夫,连小师叔都不愿接的烫手山芋……

甫进厅门,一位白抱青年的突出形象首先跃人目中。

“老天!”秦药儿低呼,掩嘴。“是小师叔!”

她转身就欲脚底抹油,以免拆穿西洋境。

“站住。”一声低喝,她乖乖地、直挺挺地、硬生生地顿住了身形。

第五章

楚少玦盯著秦药儿,一双眸子看来比秋星还冷。

她想到自已比人家矮一辈,不得不低头,一声“小师叔”在舌头滚动,即将冒出口,却听他开口道:“这位夫人气色不对,请伸出你的手。”她愣愣伸出右臂,一条丝线横空飞来缠住她的碗脉,线的另一端拍在他拇、食两指间。

“悬丝诊脉”只是传闻,不想今朝能亲眼目睹,厅上众人,包括风太君在内都对他另眼相看,风蝶影更是满心骄傲的笑睇楚郎,描不完的情意在其中。

不片刻,听他道:“夫人有喜,请多保重。”

秦药儿一面应诺,私心很佩服他,同时忐忑不安的心立时安顿下来,思忖:他已忘了我的模样,没认出我来。如此一来,不需急著开溜了。当然,每个人均向她道喜,忙安置一张最舒适的椅子请她坐。

看情形,大家都不知道楚大夫即是白云公子,唯一知悉内幕的她自然不肯自暴其丑,教人取笑她是骗子,搞不好小师叔当场便会以门规处置,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她当然不干。

风太君引导楚少玦前去为爱儿治病,叶家叔侄就交给雷峒山审问、裁决。平日她虽看重叶武泉,甚至曾考虑将洞春许配给他,一辈子留在庄内效命,但和最偏爱的次子比起来,那些全是小事。病在儿身,痛在娘心。

风蝶影跟著溜出大厅,一个黑影竟挡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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