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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情缘-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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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眼睛。

我道:“不是轻薄,而是:我本习医。”“你是商人。”

“是的,但,我读医,在医院里实习过,取得执照。”

“但你不做医生,是吗?”看见我点头,她道:“当年,为什么,选择学医,学成了又放弃。”

“当年,说来如此遥远,当年的选择不等于最终的结果,水玲珑,当年,你最初的选择,也是模特儿吗?”

她静了下来,半晌,悠悠道:“不是我选择,是我被选择。”

此刻,她望了我壁上众书。

“这儿的书,你都看熟了?”

“有空的时候,我都看。”她拨弄着秀发。

我点头。

“每个人都应该看书,书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总是默默地付出。”

她道:“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好不好玩?”

我苦笑:“你玩玩给我看,没有一天睡足六小时,病人抬进来,连脸孔也没看清楚,手术完了,第二个,在手术室还得拣好位置,稍慢,便被其他同学挤到外面去,看不到教授的身手。”

“最初的时候,做些什么?”她兴致很浓,气氛比刚才轻松了,我乐于说下去:“结结线,抹抹血,像一个小学徒,不过,为了做这个学秆,我已读了二十年书。”

她被逗了,嘻哈的笑起来,低沉的声音提高了。经验告诉我,她原本的声音并不低沉,她只是故意压低,人放松,破绽便露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不欲人听到原来的声音。

最初见她,在这里的大客厅,她说不及三句话。她本来就少说话。

但,她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如果有,她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是不是很沉闷?”她仍在问。

“又不见得。”这是真话。我问:“你看日本著作?知道柳生斗?”

“连电视都拍过了。”

“为了方便回忆,又为了苦中作乐,同学们有很多名词。”我做了一个持刀的手势:“这样一剖,定名‘柳生一剑’。”

“太有趣了。”她格格笑起来。我一愕。

多熟悉的笑声。

脱口而出:“陈小姐!”

“你!你是陈小姐?是吗?”

她摇头,笑容收敛了。

“不是同一个人,她是你妹妹。”我静默,等候她的(奇qIsuu。cOm書)答案。良久,听到一下轻轻的叹息。

水玲珑站起来,恢复一贯的冷淡,缓缓地,她说:“自作聪明的人总是太多。”她转身,以一个美妙的姿势,触碰着房间前的植物,低声说:“段先生,不送了。”

鼓着勇气,我问:“可以约会你吗?”

她浅浅一笑,先我步出书房。不再发一方方,往楼上走去,我呆立着,看她轻盈优雅的步姿,每走一步,“距离”都是相等。

窈窕的身影在二楼回旋处消失,耳际又像响起无数掌声,她每次出现,都受到膜拜式的欢迎,她就是靠这等声而活了。

她的财富、荣誉、一统来自美丽的躯壳。

佣人站在我身前,等着送客了。

回到家里,我马上执笔,上行并非无收获,虽然未探知她的身世,但肯定,她有一个外型十分相似的姐妹,白冰选中她而不选她的姐妹,只因她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魅惑,是一股迷惘与天真。两姐妹相类之处,是她们对探求知识都极有兴趣。

这实在使人意外。发现了水玲珑有一个姐妹,对有意揭红人之秘的杂志老板,真是一个“喜讯”。我笑笑,拨电话给老沈,他人不在,留了话,继续我的稿,唯一单位与水玲珑谈了一小时的作者,我兴奋的记述着书房内的情形、她的举止、她的对答。半夜,老沈的电话来了,告诉他我的收获:“因为近看,清楚她与一个人相似之处。”老沈很高兴,声音提高半度:“设法把她妹妹的照片拍下来,公开。”

我愕然:“那个与她相似的不是公众人物。”

“但水玲珑是,段君,真有你的。”

陈是一个娇怯的姑娘,她甚至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行踪,对老沈的建议,我犹疑。

“那女的是谁?住在哪里?你提供资料,我自会安排。”她并不知道,在我之前,他曾与她擦肩而过。“你在为万千读者服务,他们有兴趣。”老沈说。

“我不愿意。”坦白的对老沈说:“我只写我所知的,我不出卖朋友。”

“她是你朋友?”老沈叫起来:“真令我刮目相看,才一阵子功夫,段君,你是我们这一行的天才,请详细记述你们认识经过,我先睹为快。”

我再次强调不会把“那女子”暴露出来,老沈急道:“如非这样,稿子便欠说服力,读者以为是杜撰的。”

………………………………………………

  第6章

是有这种情形,读者信不信全赖刊物一向的声誉,我说:“贵刊一向声誉良好。”

“正因如此,更非把一切披露不可。”

“把名利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上。”

“还以为你全心助我。”他哼声:“泰后生辰,我尚预算邀你同行。”

“什么?”

“泰后生辰,宴请各地名人,水玲珑是嘉宾之一,白冰已先到泰国去了,我是本地唯一被邀请的出版界人士。”老沈的语气透着骄傲:“已回覆与一名公司要员同行。”

“那要员正是在下。”我笑。心忖,原来白冰到泰国是有这个原因。

“既知水玲珑有姐妹,定设法找到她,你不合作,我还是有办法的。”老沈这一说,绝不是诳语,恐怕真的会把姓陈的找出,这一来,更害苦了她。我只得道:“算了,泰国回来,连祝寿行程在内,再好好写给你。”

老沈哈哈笑:“还担心你不肯去,这回自动献身,不得反悔。”

陈小姐没有再来,不晓得会否因为我的事遭水玲珑责难,不敢冒昧找她,心颇为不安,却又诧毫无办法。

在已定的日子,我和沈礼上了飞机。

“你那篇稿子,什么时候给我?”他追问。

“看情形。”我道

“狡猾。”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假寝,等待下机后要赴的宴会,瞧得出,老沈紧张的心情不下于我,他对工作永远有冲劲、肯付出,我张开眼睛,望他,刚好他又在看我,两人相视一笑。

和其他远道来的嘉宾一样,我们被安排入住全市最豪华的酒店,坐上来接的车子,前面有军车开路,好不威风,我跟沈礼道:“全赖阁下,小商人才有这等风光。”

沈礼道:“如果只是皇室邀阁下出度,阁下肯赏光吗?可见这等风光,不入阁下眼中。”

毕竟是老同学,他太了解我。

我们的套房,在酒店最顶的三层,第二层是几位明星,水玲珑和白冰都在,最顶的,是一位重要的人物,整层楼留给他,他的随从众多。

我语沈礼:“还以为被请住进皇宫。”

“遵守各式礼节,你肯吗?”他笑。在酒店里,我们可以随意活动,除了不能到顶层。

“住着的家伙是谁。”我好奇。

“要知道是很容易的。”老沈做了一个数钞票的姿态,出房去了,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个欧洲小国的名字:“该国的王子。”

我对王子没有兴趣,我的目标只在她。

水玲珑!不,是白冰!不不,是水玲珑!忽然,我的心有一阵矛盾。

现代人的感觉,现代人的感情,在哪儿看过这几句,无非是四个字:三心两意。我是三心两意的男人。

是因为同时揉合理性与感性,温柔与刚毅,精明与娇怯的情人太难找吧?

为什么不能优点尽于一身,偏教俗世男女一生寻寻觅觅。

沈礼没瞧见我的迷惘,他匆忙跟着众人四处摄影,手上的一部相机,主宰了他,他说:“拍照随时可以,但今次身份不同。”他大概可以写一篇:国宴行程录。

明天是国宴的日子,今天大会有活动,参观各式建筑,我没有参加,晚上老沈回来,在他的房间打电话给我:“段君,拜四面佛去。”

他兴致勃勃,我们挤到最热闹的地方。

善男信女虔诚膜拜,小贩兜售花串,老沈买了。他说:“不投入,无乐趣。”并向四边上香。什么都得投入才好,生活的哲学在此。我看着他挤进上香的男女中,顺时针方向的走着,膜拜着。

举起他交给我的相机,欲拍他的香照。旁边的一位婆婆拍了我一把:“勿用闪灯,亵渎神灵。”我把举起的相机放下,信徒对宗教的虔诚,我永远尊重。

一眨眼,老沈不见了,大概转到佛的另一边,人多,我不能透过人墙看他,只在人与人的缝隙中找寻他的踪影。灯光灿烂,花香暗散,香烟缭绕,这是一幅独有的,只属于这儿的图画。

忽地,图画里有了一点白光,使我弹跳起来,一个穿白色衣裙的身影,在图画中一闪而过。如此熟悉,是她!她来了。

我冲上前,往人堆里钻,没有我所见的人。一回头,她又在了,长长鬈鬈的头发,披散一肩,那把秀发,印象奇深,水玲珑,她来了。

正想唤她,她却消失在人堆中,我穿插在人群里,小贩们递过鲜花,有人递上线香,我轻轻推开,忽地,一呆,又见她了,清楚的看到她的脸,在不远处,扬手叫车,穿一袭黑色套裙装,她是白冰。

白冰也来了,当然,她是水玲珑的监护人,水玲珑来了,她必然也会出现的,水玲珑就在她身边,但我看不到水玲珑的脸,她背着我,只是那把长发,油润生光,远远把我呼唤。

我欲奔向前,双腿却一如钉牢在地,面对两个,我竟然心怯了。

她们上了车,车子绝尘而去。

“喂!”重重的,被人拍了一下。

是沈礼。

如病后的人,我突觉虚弱异常。

“段君,怎么了?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你生病了?”他不知道刚才我惶惑的一幕。

“你满头大汗。”

我的身上也发汗。

他领着我,穿过人群,穿过热闹的街道,上了车,车左拐右转,最后停在一条长长的路上,路上尽是行人,一边是沙滩,一边是商店,我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但见各色人种在跟前走过,眼前经过,白人,黑人,自然也有人说广东话、国语、日本语的亚洲人,这是游客必到之地吧,我不晓得,只茫然的走着,我的心不在了。

“发生了什么事?”沈礼端详着我:“脸色难看极了。”

“送我回酒店。”我“终于”讲话了,老沈松一口气,点点头说:

“但愿不是中邪。”

我想告诉他,我是中了邪,着了魔,但,“清醒”过后,我把话咽回,省得他笑我。

以为刀枪不入,原来不堪一击。

还没有开始呢,已经神惘心悸,往后的日子,怎么办?会有“往后的日子”吗,躺在酒店的床上,我苦笑。

“要不要看医生?”沈礼问。

无药可医心。我暗叹。

“方才遇到了谁?”

“梦中情人。”

“嘿!”他失笑,双手负在背后,站在床前看我,半顷,说:“不论发生何事,手上的工作最要紧。”

我闭上眼睛,可以说些什么呢?

沈礼也没有噜嗦,给我盖上被子,悄悄离去。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两位丽人又在梦中出现,白冰扬眉,水玲珑冷艳,暗中却在笑我。

“想戏弄谁来?”她们异口同声,我惊极而醒,额角都是汗。

“段君,你怎能这样。”我对自己说,这就受迷惑了,这岂是平日的你?咬着牙,我起床,走进浴室,开了花酒,把自己好好的冲洗,好使脑袋清醒。

让我爱定一个。

“人家爱你吗?”第二天午餐的时候,沈礼问:“昨夜说的梦中情人。”

我不知道。

沈礼以过来人的身份,餐桌上告诫:“远离了爱,无惊亦无怖。”我没有答腔,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难怪人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古古怪怪的,大概如我一样。

这一顿我吃得很多,因为尽量争取不说话,吃得撑着肚子,穿着礼服的时候,好不辛苦。

傍晚,我们被接到皇宫,先出席酒会,皇宫气派万千,金碧辉煌,到会的尽是显贵,我无心周旋,目光四下搜索,我等的人在哪里?

沈礼神色亦是紧张,可见有心事的人不止我一个,只是,有人掩饰得好有人不。

“段君,你瞧!”沈礼碰一碰我。

循他目光望去,我吸一口气,是她们!一先一后,白冰与水玲珑,在另一人群中,言笑晏晏。白冰笑容如花灿烂,眉梢眼角尽是风情,远远的,一个眼波荡来,我不由心头一震。

水玲珑没瞧见我,她的目光驻在面前的绅士上,那人风度翩翩,一派雍容,未悉是谁。

白冰向我们走来。

沈礼迎上。

热哄哄的礼堂上,他们握手。

白冰望着我们笑,再向沈礼道:“终于要亲身压阵。”

沈礼习惯性的耸耸肩答:“段君友情客串,帮我的忙。”

“如果老沈出马,相信更事半功倍。”我与她的玉手相握,仿佛有一道电流从手心传来,刺激我的神经。她是一个刺激的女人。蓦地,四下掌声雷动,主人来了。

漂亮的皇后披一袭金钱织成的传统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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