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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和沮丧。”维箴仔细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而沮丧与挫折正是最容易干扰人心的武器,如果让我间接产生灰色思想,可能就会影响到我未来两个月的做学问精神。”
他抹了一把脸,差点听课听到睡着。“令堂呢?”
“在我后面。”维箴眼也不眨的承续他的新话头。
“有吗?”他狐疑的瞥向空荡荡的门口。
“当然有。”维箴随意的转过头查看,发现后头真的没人。继母大人不见了,她很紧张的转回头质问:“你们把她藏到哪去了?”
他揉了揉额头,又有翻白眼的冲动。
“回去把你继母拖出来,然后我们再谈!”他简洁的命令道,开始翻动桌面的文件档案,一脸准备下逐客令的表情。
“我在这。”微弱的细音从门外飘进来。双丝本来不欲出面的,偏生这个家伙不死心,硬要逼她现身。
她的形影出现在眼前时,彭槐安霎时楞住。
她看起来好憔悴!花容苍白,眼眶下方的青色血管尽皆浮现,鼻头却又红通通的。她通常会将自己打理得整齐清爽才出门,难得今天却像煞了泡在泪缸子三天三夜。
“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惊又急,小快步的奔过去牵住她。
“我们先谈正事好不好?”维箴兜着画轴,挤过来当电灯泡。“是这样的,我们有一幅画……”
她好吵!彭槐安转而拉着女思想家,又扯又拖的走向办公室大门。
“好好好,明天我们再坐下来详谈,你先走吧!”两手拱维箴出门,回头就想关门闭客。
“可是我们有画要卖……”维箴及时将足尖顶住门缝,不屈不挠地奋勇向前。
“明天再说!”彭槐安不耐烦,把她的脚抵出门缝。
“不行,今天一定得谈好卖画的事……”这次维箴用手卡着。
“你不是普通烦吔!”他索性横眉竖眼给她看坏人长什么样子。“拿去,拿去,两百块给你!这幅画我买了。”
简直像在打发义卖慈善卡片的学生。
“等一下……”维箴错愕的容颜终于被关锁在两人世界之外。
双丝发觉家产即将被谋夺,赶忙快手快脚地将绝世名画抢回来。
“你土匪呀?两百块就想买我的传家之宝。”她怒嗔道。
“谁理你什么传家之宝,喜欢的话尽管留着。”他蛮横的握住她下巴,仔细审视她梨花带雨的凄美情态。“你怎么了?窝在被窝哭了三天没洗脸?”
他装作没看见也就罢了,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双丝眨了眨眨湿的水眸,前两瞬还太平无事,眨到第三下,来势汹汹的泪库登时泄洪了。
“喂喂,别哭!……
不要这样,有话好说。”他着实被吓到,手忙脚乱的揩拭她脸颊。“嘿,你别哭成不成?……哎呀,你真是……有什么话慢慢说嘛!”
她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猛然哭得天地变色。
彭槐安急坏了。哪有人一见面劈头就拿两泡眼泪Sayhello的?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晓得你在哭谁家的丧?”他气得急了,粗鲁地扯过她按进怀,禁止她哭出声给他听见。
双丝险些被他闷坏。
“还……不都是你!”她抽抽搭搭的拎起他的领带擦眼泪。“你在外头乱说话,害……害萌萌她们误会我……”
“那个小鬼有什么好误会的?”他确实期待从她这儿得到一点反应,可是不是哭泣呀!
“你讲话客气一点!”她含泪瞪他。萌萌是她最敬畏的偶像,不容外人来污蔑。
“萌萌她们以为我真的要嫁给你了。”
“你本来就会嫁给我,有何误会可言?”他啼笑皆非。
“乱讲!”双丝强烈否认。“我从一开始就坚持,绝绝对对不会嫁进你家!”
“是吗?”他忍不住戏弄她。“我记得你一开始就坚持,绝绝对对要嫁进我的家门。”
她有点下不了台。“那只是玩笑话。”
“好吧!那么,我要求你给我一个合理的拒绝藉口。”他摆出一副“我最好商量”的表情。“你的两位‘大女儿’,我愿意接纳;你嫌加拿大或香港太远,我也不反对在台湾布置一个家。我四肢健全,成功发达,无婚姻纪录和不良嗜好。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甚至可以效法杂志婚友栏的统一规格,告诉你我喜欢‘看电影,听音乐,周末假日最爱外出亲近大自然’。所以,只要你能找出一个合理的原由说服我,我就放弃。”
“因为……”双丝一时之间实在也讲不出具体的拒婚原因。
当然,她可以坚持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然而他们都知道这种藉口纯粹是推托之词。如果要说两人的国籍不同,全世界又不是没有异国恋情发生,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的笑话她。若提性格不合嘛……又太老套了。
双丝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一般而言,男人都是抗拒婚姻、不肯给承诺的那一方,只有女方拚命想说服男方结婚,他反其道而行做什么?害她现在连不肯结婚都还得劝服他才行。
“说呀!”他簇拥着双丝坐回沙发,好整以暇的准备刁难她。
无论她提出任何藉口,他自然有办法一一否决。
“因为……因为……”临时找不到藉口,她只好往作古的人身上动脑筋。“人家李商隐说过:‘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嫁进豪门的女人太可怜了,我才不要当你的深闺怨妇呢!”
这下可难倒彭槐安了。他自小接受西方教育,假若她谈的是“泰戈尔”、“巴尔札克”,他还能反过来唬得她一愣一愣的,偏偏她没事扯出一个李什么鬼东西的。
“拜托你讲我听得懂的中文好不好?”他老羞成怒。话说到一半也能叽哩咕噜的掉几句古早腔,真受不了!
没深度的港仔!双丝摇头叹气。“这首诗描述妇道人家平空嫁给一个做大官的丈夫,可她丈夫每天一大早就要离开被窝,赶着上早朝,因此冷落了妻子。所以呀!女人嫁给事业做太大的男人是祸不是福,我何苦明着往地狱跳?”
彭槐安一听,登时乐了。
“这个简单!”他笑得又好色又邪恶。“我答应每天早上起床时,一定先和你做……”
“住口!”她羞红了脸,用力捂住他的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真的?”他遗憾的摇摇头。“太可惜了!”
“你……我不要跟你说了。”她又羞又气,忿恼地推开他站起身,正要走出门外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两句文言文,“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你骂谁朽木?”一个语气不善的质问当头冲向她。
双丝被吓退了一步,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打量堵住进出门户的大块头。
一望而知,这个男人和彭槐安有血缘关系,他们俩体格相像,脸形相像,就连愠怒气恼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好吓人……她嗫嚅地道了声歉,转头龟缩回彭槐安身畔。如果山洪暴发,她也好有棵大块头的浮木可以攀扶。
天下怎会有男人长得跟大树一样?整家还出产不只一株咧。
彭槐安并未意料到这位访客的来临,锐利的眼芒闪了闪,随即戴上礼貌友善的面具。
“爸,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的?”他迎上前接见。“坐呀!妈也来了吗?”
“大家都来了。”彭父硕大的块头移进办公室,门框立刻印出其他人的身影。
彭夫人、白非凡、白君兰各自带着复杂诡异的表情,走向明亮的会客区。
双丝困窘的躲在彭槐安身后,巴不得能找个缝隙掩藏起来。用手中的传家之画想也知道,他们一大家子召开同乐会,肯定批斗的意味大于乐室同欢,她居于“第三者”的身分,实在有点尴尬。
“你们……慢慢谈。”她小心翼翼的陪笑。“我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你也过来坐!”彭槐安拉住她的马尾巴,阻止她逃遁。
怎么办?双丝心头惴惴。谁都知道她最惧怕恶势力的!
“白先生,好久不见。”眼见情势险恶,惟有主动出击,先套点交情,省得待会闹起来难看。
“陆小姐,你永远是这么的灿烂年轻。”白非凡依然风度翩翩,执起她的手背印上一吻。
看样子她起码拥有一个友善的敌人。双丝稍微松了口气。
“我和你父亲闲来无事,索性跑一趟台湾,瞧瞧你和咱们家未来的媳妇君兰小姐的婚事处理得如何了?”彭夫人状似休闲,言语之间却是字字句句含刺。
彭槐安微微一笑,同样悠然自若的接下狠招。“我和咱们家未来的媳妇‘双丝小姐’的婚事正在处理当中。”
“乱……”双丝的“讲”字被瞪回嘴巴。
做人要识相!她触了触鼻尖,怯怯的缩回他旁边,继续伪装成雕像。
“这位想必就是陆小姐。”彭父冷淡有礼的道。
“我姓叶。”双丝连忙澄清,以明哲保身。
当场每个人都愣了下。
“你姓陆!”彭槐安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
“不,我姓叶。”她嫁给姓叶的人家,冠上了夫姓当然姓叶。
“我说你姓陆,你就姓陆!”他咆哮。
“好……好嘛……”她咽了口凉气。“你不要这么凶……”
“这位小姐到底贵姓?”彭父搞不太清楚状况。
“我……”察觉一道锐光射过来,她怯怯的转口,“我没姓‘叶’之前姓‘陆’。”
每个人都听得雾煞煞。一个女人还能有这么多姓?
“那你以后想改姓什么?”白非凡好玩的询问道。
“彭!”自然有人愿意替她回答这个世纪谜题。
双丝乖乖地盯着膝盖,不敢吭声。
“陆小姐!”彭夫人只肯用眼尾余光的九十度角瞄她。“我想你应该了解,我们家槐安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男人嘛!难免会在外面应酬交际,身旁有几株花花草草,可是最后仍然得回到家花身畔,你又何苦缠着他不放呢?”
彭槐安剑眉一凝,阴森森的正待反击,这次却被双丝抢先一步。
“话不能造么说。男人一结了婚就得对婚姻忠实,怎么可以拿‘交际应酬’当藉口,在外头胡来呢?”双丝愤慨的反辩。“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称之为‘风流倜傥’,女人在外头有了外遇就要被骂成‘水性杨花’,这世界实在太不公平了!
彭夫人,我们女人必须懂得自救,用同一套忠诚标准来约束男人。如果女人每天下了班即按时回家,男人也应该同样遵守,夫妻俩共同为家园打拚。否则的话,大家一块儿出去外头花好了,要戴绿帽,两人一起来,我们女人才不愿当缩头乌龟呢!
您说对不对?”
“对。”彭夫人登时心有戚戚焉。如果她和丈夫当年拥有守护家庭的共识,或许两人不致演变成今日的同床异梦。
“白小姐,你也切记。”她的女性阵线联盟相中第三位诉求对象。“看看这些姓彭的男人多么不把你放在眼!当初主动提出结亲之约的人是他们,现在反口要毁婚的人也是他们,他们当咱们女人是什么?一段没有感情的木头啊?哼,太可恶了!我们应该让男人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他们才会明了个中酸苦,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太轻易地原谅他们!”
她讲得眉飞色舞,温驯的白君兰听得又怔又愣。
“白小姐,我了解,你也是受害者。”她口气一变,执起情敌的手,转而采用软性诉求。“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日常生活一定充满了限制,立不摇裙,笑不露齿,说话不可以提高声音,走路不能跑跑跳跳,许多女孩子成长过程所享受的欢乐,都被你的家长限制住,只因为你必须是一个‘有教养’的大小姐,你真的愿意这样生活下去吗?”她坚定的握住白君兰,恳请支持一票。“你自己想想看,连你的婚姻都被拿来当做商业工具,二十世纪末了,居然还存有这种物化女人的八股思想,你真的要失去自我,终此一生吗?”
“不!”白君兰用力摇头,平静无波的情绪终于激起浪花。
“我也和你们一样,同为这群男人淫威下的受害者。”她叹了口气,语音转为哀伤。“我从来没有答应要嫁给彭槐安,甚至拒绝和他交往,可是他的主导欲太强烈,让我不得不在他的淫威下委曲求全。刚才他对我大吼大叫的场面,你们也见识到了吧?试问,天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只许自己发号施令的男人呢?”她按了按眼角。“而且,他未经我的同意,便擅自向媒体发布绯闻,还把我也给扯进来,让我陷入对男方家长难以交代的场面,你们说说看,我……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末了,还不忘吸吸鼻子。
“彭槐安!”彭夫人的脸色沉到谷底。“你给我解释清楚,陆小姐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彭父清了清喉咙,试图把话题导引回正途。“你们先不要瞎扯……”
“瞎扯?为何我讲话就是瞎扯,你发言就算真理?”彭大人恨恨的瞪视丈夫。
“你哦!在外人面前说话也不给我留几分颜面,不懂得体贴尊重,难怪我一、二十年来对你心灰意冷,对婚姻失去指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