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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她──就著残肴冷饮填饱空虚的肚皮。
润玉终究是当户人家的小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碗中装盛的残羹对她
而言实在太粗粝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勉强自己塞进肚子里。
她草草扒了两口,就算了事。
希望明儿个不会再被分派来处理炊事才好。她暗自期望。
名义上,撒克尔虽然留她下来当小厮,可是今日他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整
日没瞧见人,教她想服侍也没得服侍起,只好被厨娘抓过来「废物利用」。再
者,撒克尔的营帐昨日被她……不,是被他自己弄瘫了,今日两名勤务小厮忙
著重新搭营,所以她也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名正言顺地钻进去打扫。说不得,只
能眼睁睁任胖厨娘对她作威作福了。
润玉轻捶著疲累的肩胛骨,缓缓捱到水井旁的树根下休憩。整座营区内就属
水井附近最是清静,远离人群的嚣嚷,她奢想著让背脊有个倚靠的支木,已经
幻想一整日了。
不晓得今晚她该睡在哪里?哥哥们原本栖身的土牢吗?
「撒克尔大人的营帐已经重新起好了。」一名勤务小役突然冒出来,操著浓
重口音的汉语告知她,而且眼光相当不友善。「主人说,你以后就回土牢里睡
觉,不用迁进他的营帐,以免又发主什么预料之外的祸事,让我们兄弟做白工。」
──谁稀罕睡在他营帐里?润玉使劲挤出气愤的神情,拚命打手势。
「我看不懂。」勤务厮乾脆地说。「主人还说,你每隔两日务必要沐身一次,
他可不想害自己的鼻子被你薰得失灵了。入夜以后杂物帐子就没人了,你可以
在那儿擦浴──记得,省著点用水。」
润玉恨恨瞧著那狗仗人势的小勤务兵转身离去。
即使缸子里的清水用光光了,也是她负责盛满的,谁要他来担心?
话说回来,她好像真的发出异味了……
水缸内半满的清液遥遥向她招手。
厌倦与这帮土匪共处是一回事,蓄意与自身的舒爽洁净作对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大头目有旨下传,她还客气什么?
润玉匆匆将可容她蹲身的木水桶端进杂物间里,注满八分满的清水。确定门
外不会有人突然冲撞进来后,她放心地开始清洗玉躯。
「啊……真好。」
她舀起一瓢清水,冲刷掉黏腻腻的臭汗、灰土,终于呼出今天之内第一口满
足的气息。
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一些薰香洁净的香粉或花瓣。
以及她的链坠子!
润玉搓洗的小手滑到胸脯,蓦地停住了。
「我的项链!」她压抑地惊呼。
那条随身不离的玉坠子不见了。
何时发生的事她为何没发觉?
四年多来,这块玉坠来自于那位不知名的黑衣人,她简直视如己命。倒不是
黑衣人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而是,这条玉链代表她生命中头一回的小小冒险、
唯一仅有的出轨和刺激,它的纪念意义大于玉石本身的价值,她不能轻易失去
它。
「到底掉在哪里了?」她惊慌失措。「我们被囚掳的第一天,坠子还垂在原
位的。」
润玉随即想起来,自从撒可尔的营帐瘫塌那天起,她就记不得自己曾检察过
玉坠。
那天两人拉扯纠缠的途中,一定是掉在撒克尔的营帐里了。撒克尔若不慎拾
获玉佩,必定会开始怀疑它为何会存在,倘若他逐一追究下来,难保不会怀疑
到她头上,造成她暴露身分的危险。
一个寻常小男孩是不可能拥有质地如此精纯的玉佩的。
她必须将它找回来!
润玉来不及拭乾玉体,匆匆将外衣往身上一裹,立刻溜向主营帐的方位。
月色已经深重。
除了往返巡视的守卫之外,整片营地大都陷入寂静,偶尔有几处帐营传出零
星的吆喝,显示里头的栖宿者正在小玩几把骰子。
由于衣冠凌乱,她尽量挑捡营帐的阴影处行走。
「喂!」一位守兵察觉她偷偷摸摸的步伐,突然发声喝住她。
「唔……」她随手比划了一阵。
守兵大半部分瞧不懂,不过瞧在她小小一丁点,同伴的性命又掌握在他们手
中,谅她也做不出什么大胆的冒犯之举,警戒心自然降低了。
「走走走!快去睡觉。」
她谦卑地鞠躬哈腰,直到守兵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敢继续埋头前进。
撒克尔新修复搭好的牛皮帐赫然在望。
润玉潜进帐幕口,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没人瞧见她的行踪,深深呼吸了一
下,壮起胆子溜进去。
两片布幕才刚在身后合拢,一阵浓烈扑鼻的酒味猛猛灌向她的鼻端。
「咳……咳咳……」她抑止不住地轻嗽起来。
幕帐内并未掌灯,一眼望进去,只有全然的黑暗和异样的宁静。
怦怦、怦怦、怦怦……
绝对岑寂中。唯有她的心房激烈地敲动胸腔。怦怦、怦怦……
渐次地,从她对面约莫五尺远的地方,也就是床榻摆设之处,响起均匀而绵
长的鼾息。
难怪撒克尔今晚这么早安歇。看样子回帐前饮了不少穿肠酒汁。
润玉稍稍平稳下来。
他睡得越沈,于她越有利。
快快动手找回失物要紧。
为了不惊醒沈眠中的战士,她尽量蹑手蹑脚。
营帐靠外侧的地区陈放了几张矮凳,和一张搭配的厚重木桌。她趴跪下来,
一一搜寻过家具附近的地面。
没有找到!
「好……」撒克尔忽然翻了个身。「好酒!」接著咕哝出莫名其妙的番话。
吓死人了!润玉紧紧固定住四肢龟爬的动作。
他醒了吗?
好像没有,只不过嚷嚷一些梦呓而已!还好!
润玉舒缓了长憋的气息,继续工作。
搜索完外侧的区域,玉坠子依然不见踪影。她在漆黑中打量一下情势。回思
昨天两人纠缠的时刻,她的地理位置接近哪一带。
将脑底潜藏的记忆唤出来之后,答案呼之欲出。
床!
那天撒克尔将她从床侧的支撑柱子扯开,她才藏缩到外侧来,因此玉坠子最
有可能跌落的地方是床榻附近。
天哪!高难度。只要想到自己必须偷偷溜到这头睡狮的身边作怪,她的鸡皮
疙瘩登时浮了出来。
沈睡中的撒克尔依然余威犹存,她不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嗯!」撒克尔又翻了趟身子,这回,他的脸容转向内侧。
宫润玉呀宫润玉,今晚再不动手找出来,以后若想等到他第二度喝醉的大好
机会,可不晓得要期盼到何年何月,她咽了口唾沫,上了!
四脚并用地爬到撒克尔床侧,她悄悄探出侦测的双手,暗暗摸索。
头顶上起悉悉卒卒的翻响,彷佛他睡得并不安稳。润玉僵住动作,直到异声
止息。
他醒了吗?她小心翼翼地抬头,侦察敌情。
「喝!」蓦不期然,两只盈盈迸出亮光的眼眸对上她的焦点。
他、他、他被吵醒了。
润玉两腿霎时颓软。甭提逃了,连站也站不直。怎么办?她的身分暴露了。
哥哥,永别了──「你……是谁?」他的咬音有点大舌头,却不失警觉。
两只大手突然拦腰撩起她。润玉微张著唇缺乏反应,已经吓呆了。
「女人?」他含含糊糊地讶问。「你是谁?──嗝,怎么进来的?谁让你溜
进我──嗝──我的帐房?」
「我……我……」润玉的柔音发颤。
他似乎还没认出她。
「我明白了。」撒克尔醺醉的眼突然一亮,沙哑的低笑声渐渐盈满两人之间
的氛围。「是不是噶利罕派你来的──那小子!真有他的!我明明告诉过他别
麻烦了,他还是有法子从这块不毛之地挖出一位粉嫩嫩的姑娘。」
「呃,是。」她含混地应付过去。
现在可以肯定了,撒克尔确实没有认出她。
不妨顺著他的误认演下去,伺机脱身。
奇怪的是,他低暗的笑音却如同醇酒一般,厚厚重重地,有著化不开的浓馥,
听起来令人莫名地感到薰薰然,有些头重脚轻……
「既然人都送到我跟前来了,似乎也不好意思不要。」撒克尔眯著醉眼喃喃
自语。
「我……我不是……」她倏然明白撒克尔将她误认为什么女子了。
「嘘!别说话。」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间,润玉发觉背脊已四平八稳地瘫平在铺盖上,
上方则压躺著他沈重的体型。
天!他袒裸著身子。
羞煞人的认知完全激发出她畏惧的性格。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是来陪寝的!
她的声明却得不到出口的机会。
一双灼烧的唇,准确无误地对上她的红润,也封缄住所有抗辩的言语。
「唔……别……」她努力扭动著颈项,企图突破他的封锁。
「嘘,别怕……」他温柔的呢喃移向她的耳际。「我不会伤了你的……别害
怕。」
他的唇沿著柔细的脸颊,滑向她耳垂。
润玉蒙胧地倒抽一口气,感觉到秀气的耳朵被他温热地舔舐、轻咬著。
难以挡御的酥麻感从他游移过的端点辐散出来,占据了她四肢百骸。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觉得浑身无力?莫非──莫非是中了他的暗毒?
「你好瘦……」不老实的糙手溜过她的胸脯,在她来不及回神之前,已经拨
开微湿的衣襟,滑进她毫无遮掩的里侧。
「别……别……」她昏昏乱乱的,不晓得自己究竟该抗拒什么。
沁著酒气的热唇再度移回她的樱桃小口。
一定是因为酒气的缘故,她的脑中才会如此软瘫,眼前彷佛罩了一层薄雾,
世界在转瞬间形成虚幻的倒影,一点儿也不真实……
他,居然不臭。浑身焕散的酒气被他的体热这么一蒸腾,竟然相当好闻,一
点也不污秽或令她不适。
啊!不行,她觉得好奇怪──好像全身都快化掉了。是因为身上的他太沈重
的原因吗?
「你这样娇弱──别害怕,我会很温柔地对待你……」
朦胧昏暗的营帐,不断轻响著他含糊的呓喃和保证──该死!
「我的头……」撒克尔瘫平在铺榻上呻吟。
要命!他的脑壳里彷佛有一整队军营在操兵演练。
噢!好痛!临睡前的景象一点一滴渗透他的脑海。
都怪噶利罕那家伙!没事老把「欲求不满」挂在嘴巴上嚷嚷,还自责个半死,
认为自己没有尽到「满足老大各种需求」的神圣使命。可是荒野边陲要为他崇
敬的老大撒克尔找一个姑娘终究不太容易。好人家的黄花闺女撒克尔不愿意玷
污,挂红牌营生的妓妇又老早迁居他乡赚钱了。没法子,为了避免他深受本欲
之苦,噶利罕乾脆打了两罐精纯美酒,夥同几位小兵早早将他灌醉了事。
这下可好。天色大亮,而撒克尔的头颅也胀大得如同高悬的日阳。
他快晕倒了……
「老大!」说曹操、曹操到。噶利罕三步两步刮进他的帐内,模样神情气爽
得令人生气。
「干么?」他睁开一只泛著血丝的眼眸闷吼。
「老大,日头已经照上昆仑山了,你怎么还没起身……」噶利罕瞄见他敞在
罩毯外的裸躯,声音夏然而止。
「出去!我待会儿再找你算帐。」宿醉中的撒克尔向来情绪恶劣。
「老大,你──的臂膀──」噶利罕疑惑地打量他上臂的抓痕。
虽然不太可能,但那几道血痕实在像透了……「那种」情况所造成的抓伤。
撒克尔翻了个白眼,随便侧眼瞧瞧是什么东西惹起毛小子的呆愕。
一瞧见上臂的两条细纹,连他自己也凝住。
更近一步的回忆流进他脑海。
黑夜中的那名女子!
撒克尔猛然翻身坐起来,接著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噢……我的头……」
他作痛的脑袋没记错。昨日夜里,确实有一位姑娘家进入帐子里,与他缱绻
了一宵。她人呢?
他四处搜巡了一翻,现场并未留下任何属于女孩儿家的物事。
「她是谁?」他索性直接追问「派遣」对方前来劳军的主事者。
「谁是谁?」噶利罕有听没有懂。
「昨天夜里的姑娘。」他提醒道。
「什么姑娘?老大,你作了春梦啦!还把自己抓成这样。」噶利罕开始发挥
他大惊小怪的天性。「老大,你忍著点,咱们忙完了这一阵子的筑城工事,赶
明儿就找个人烟较盛的城镇好好让你舒坦一下,反正兄弟们也都憋得够久了,
该好好找些乐子。」
撒克尔抹了一把脸。这小子简直摆明将他视为一日不可无女色的淫徒!亏得
他脾气好,至今保住了噶利罕那颗没啥用处的脑袋。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我一会儿就起身。」他摒退毛